039 腐败的躯壳

    阿卜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他也立在窗边，指了指不远处那幢蓝色的房子“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p>

    我微笑点头答应，可心里却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去找他了。</p>

    我不喜欢和某一个人有过多的牵扯，大概是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和镌刻在骨子里的孤独。而江琛的出现，不过是在我走投无路时，来自陌生人的好意，同样像房东老奶奶一样。</p>

    对，我不断地对自己说，他没什么不一样。</p>

    阿卜还要回去别墅区上班，他走的时候急匆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已经迟到了。老奶奶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她的头发像是白雪一样闪闪发光。</p>

    我挽起袖子，把房间里打扫一遍，然后倒在床上，一睡就睡到了下午。民居不同于酒店的好处就在于独立的厨房，我跟老奶奶问了菜市场的位置，然后一个人边走边做记号。我是个路痴，熟悉路是我到了一个地方首要的事。</p>

    可这里不像宁曼区那样规划整齐，这里的巷子七拐八拐，像是在刻意给我出难题一般。我买一次菜回来，用掉了几个小时，老奶奶见到我的时候松了口气“下次我陪你去吧，你这么久没回来，我不放心。”</p>

    我拉上老奶奶丰润的手“奶奶，谢谢你，一会来我家吃饭，我做的饭菜很好吃。”</p>

    奶奶点了点头，苍老的五官迸发着迷人的神采“好。”</p>

    顾忌着奶奶的牙口，我特意做了些口感绵软的菜，入口即化的红烧肉，鱼香茄子，还有玉米浓汤。</p>

    奶奶很喜欢，甚至有些赞不绝口“孩子，你这些菜是哪里的？吃着像是新口味。”</p>

    我点了点头，慢慢的，却是字字清晰地说着“是中国菜。”</p>

    奶奶的眉毛动了动，我发现即便她的年纪有些大，却是丝毫不见老年人的姿态，反倒举手投足间都是年轻的活力。</p>

    奶奶说“我唯一的儿子，几十年前去了中国读书，再也没有回来。”</p>

    几十年前，难道正好是中国文化政治革命的时候？我没往下问，只是握了握奶奶的手“我从小也没什么亲人，奶奶，以后你就当我是你的孙女吧。”</p>

    奶奶听到我这么说，微微叹了口气，她的经历自己早已看开，却可怜起我来“你没有父母了么？”</p>

    我点了点头，却是面无表情“没有。”</p>

    “兄弟姐妹呢？”</p>

    我笑了笑“说起弟弟的话，倒是有一个，他叫小九。”</p>

    小九的身体很弱，我记得冬天到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缩成一团，像是冬眠的熊。院长尽力烧着炭火，让屋子里暖和起来，可惜那时候我和小九是被排挤在外面的，温暖的炉火可望而不可即。</p>

    小九紧紧地抱着我，我给他讲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他忽的抬头问一句“小七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死？”</p>

    死……么？</p>

    生命总有凋亡的那天，没有人会跳脱轮回，我点了点头“会。”</p>

    那时候他似乎低下头去，嘟哝一句，可惜我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院长没有告诉过我小九的身世，直到他被人领养走了之后，我仍然不知道关于他的一丁点信息。</p>

    他总爱粘着我，有求于我的时候喊“小七姐姐”，调皮的时候直接喊“小七”，然后被我追着打。他的皮肤白白嫩嫩，他的声音好听又纤细，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好看的像个女孩子……</p>

    我吃了一口饭，笑的有些苦涩，可惜从来没有永久的陪伴，每一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p>

    那之后，我和奶奶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饭菜都在一起吃，奶奶说她吃腻了泰国菜，临老了，倒是对我做的中国菜有些胃口。我也毫不隐瞒的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奶奶，至于孩子父亲的事，奶奶没问。</p>

    活了大半辈子，她什么都不需要计较，或是知道。</p>

    阿卜会在晚上的时候给我送来新鲜的水果，或是一尾鱼。偶尔我也会留他吃饭，他同样也对我的厨艺格外欣赏，奶奶这个时候总是念叨一句“珍惜眼前人啊。”</p>

    我和阿卜笑了笑，不同的是，他红了脸，而我有些无奈。</p>

    一周的时间慢慢的过去，如果不是toie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大概真的当那几个月像是大梦一场。</p>

    toie说“你真狠心，江琛那天发烧烧到昏迷，如果不是纳卡恰好去找他，会发生什么意外，你难道想不到么？”</p>

    我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我当然知道他的危险，可我也清楚有纳卡或是toie都不会出什么大事，如今听着toie亲口说出来，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p>

    toie又说了一遍，他像是直接把那几个印在我的身上一样“你真狠心。”</p>

    我离开之后，toie去了公司，却左右没等到江琛来上班。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江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况且有tarat照顾着，应该不需要再请假了才对。  </p>

    心里想着，却接到了纳卡的电话。</p>

    “救护车在来的路上，我和江琛一起去医院，他发烧昏迷了。”</p>

    toie拿着手机忽然站了起来，把周围的同事吓了一跳，然后他拿着手机向外跑去。</p>

    医生说，反复的发烧让他的身体很虚弱，纳卡的决定很正确，应该住院调养身体。</p>

    纳卡坐在江琛的病床旁，大概也只有在他昏睡的时候，才敢如此靠近。toie默默地关上门，开始找tarat，可她就像人家蒸发了一般，没有联系方式，没有留下字条，她的房间里空空的，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p>

    江琛醒来的时候，toie还会去问，可江琛只是愣愣的看着窗外，似乎听不见一般。</p>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江琛这个模样，像是灵魂跳出身体外，安静而渐渐腐败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