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棠藜微寒

    加印咒隐前一天，屠苏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会儿就可以下床走动了。</p>

    “……我愿代替你的双眼看尽云卷云舒，我愿代替你的双腿踏遍万里河山。”百里屠苏嘴里反复咀嚼着这曾经她留下的话，眼里是道不尽的悲哀和倾不尽的苦涩。</p>

    曾经的他，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却在人生最难时让他遇见了她。</p>

    有一种爱，明明是深爱，却说不出来；有一种爱，明明想要放弃，却无法释怀；有一种爱，明知是煎熬，却又躲不开；有一种爱，明知无前路，心却早已收不回。</p>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他理所当然地放下而已。</p>

    “屠苏……明日，我们就可以回天墉城了。”陵越不动声色的来到他身边，眉头微皱。</p>

    “师兄，晴雪怎么样了……”他淡淡的开口，眼里却是少有的认真。“或许，你也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p>

    “……”陵越无言，转头望向远处，视线没有焦点，这让他如何解释。</p>

    屠苏看着他的神情，眼里燃起一股名为希望的火焰，师兄是他最后的希望，师尊不愿看到他沦陷，千方百计的封锁消息。</p>

    “师兄也不希望我违心而活吧。”紧紧的盯着他，一刻也不想错过他眼光传达的讯息。</p>

    “晴雪……在幽都养伤……”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还是开了口。</p>

    “养伤……”他抓住了重点，细细的喃呢着。</p>

    “晴雪为了救你动用了幽都禁咒，灵力大损，如今正在幽都疗养。”</p>

    话语是淡淡的，听不出里面的起伏，却激起了他心中千里的浪。</p>

    也许，真的是他欠她的太多太多；也许，就算倾尽所有他也无法还清。</p>

    “此生不过数十年，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最后一秒，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错过，晴雪费劲心思救你，愿你不负她。”</p>

    听到此话，他惊讶的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毅然拿起剑离去……</p>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还能回到过去，只求能再次回到她身边。</p>

    幽都，加印仪式的前奏。</p>

    风晴雪望着参加加印的长老们，不禁担心起来……这次，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逃过了。</p>

    “……”她回头看着无尽之海的风起云涌，“苏苏，我们真的注定无缘吗……”黯淡了眼眸，喃喃细语。</p>

    “缘聚缘散如水，如今背负万丈尘寰，既不回头，何必不忘，今日种种，似水无痕。”走到她的旁边，语重心长的话语，和她沉重的心情如出一辙。</p>

    紫胤想要风晴雪继位长灵咒隐，虽这是幽都之事，但如今天下已经祸心四起，前些时日偷袭之人还未查清，血月又再次出现，太平的日子不多了。而风晴雪的继位无疑是一剂猛药，也可以断了她和屠苏之间的联系，免得日后再让心机之人有可乘之机。</p>

    “前辈，苏苏……他还好吗？”她和苏苏三年未见，本以为如今聚灵成功，就可以生世相守，却未曾想到自己背负幽都使命，躲不开灵女肩上的责任。</p>

    “屠苏体内生灵已定，没什么大碍，倒是你，为屠苏落到如此下场，可曾后悔？”本不愿再向风晴雪提起屠苏之事，却也难以忽视她眼中的期望和无奈，他忽然很想知道风晴雪的答案。</p>

    “呵，后悔？”她似乎没有料到紫胤的提问，“倾我一生一世，换取苏苏岁月静好，有何后悔可言？”她苦笑，如若后悔，早在当初初见自己便不会舍命一救。</p>

    “如今你命数已定，咒隐是你三世轮回宿命。”在提醒她，亦是在提醒自己，只要咒隐一位定下来，以后一路走去，就不会那般困难了。</p>

    “……”她一愣，三世……原来有那么久啊，“无妨，女娲大神是我族世代先神；再者，我也救回苏苏，此生无憾。”她将视线放在远处风烟四起的高里，没有太多的表情。</p>

    紫胤没有再说话，只是复杂的看了一眼出神的她，便转身离开了。</p>

    “上辈子我们一定是眷侣……否则，上天怎么会在这世硬拆散我们。”</p>

    算了，放手罢，她累了，，这世已无所求，咒隐不过是禁锢她过问的形式罢了。</p>

    加印仪式，女娲石像前。</p>

    “水凝成形，冻刃化伦……”风广陌念动咒语，召唤女娲大神的灵力。</p>

    石像渐渐幻化出女娲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p>

    “晴雪，你准备好了吗？”风广陌支撑着法阵，侧头问着她。</p>

    空洞的眼眸没有丝毫光彩，她从未想过救回苏苏后，他们还要天各一方，她也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异议，她就会接受加印咒隐的净诀仪式，将这世的记忆尘封。忘记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个让她几次舍命相救的人，也会在她的脑海里彻底消失。</p>

    她望着正中央的那个法阵犹豫着，但触及到婆婆的眼眸却让她不由来的心疼。</p>

    “……嗯，”她艰难的点头。</p>

    挪开脚步，一步一步的朝法阵走去…</p>

    某些东西，即使记忆被封存，也会深藏在心中，永远不会老去，即使我不记得曾经的时光，但，但愿他年相见，花开如昔，但愿以后的以后，有缘相遇，你的眼中还容得下我小小的身影。</p>

    她缓缓的抬起手，眼帘低垂着，手指想要触及那让人不情愿的光芒。</p>

    再见，苏苏，再见……我曾回忆的时光。</p>

    她绝望的闭了双眼。</p>

    当她想要走进法阵中央的时候，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拉了回来，继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心跳和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替代了大脑的思考。原来，如此多年的相处，让她早已形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