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黑了,但是还没有黑透。各家门前都点了灯,稀稀落落的行人便忽明忽灭的走在街上,透着些许诡异。
蒋昀和喜月并肩坐在山神庙前的台阶上,将身影隐在门洞的黑暗里,头抵着头,昏昏欲睡。蒋昀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没做,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看着她,睁开眼,面前果然站着一个人。
“你回来了?”蒋昀用力的眨眨眼,对着面前的人一笑。喜月听见声音也睁开了眼睛,瞧见面前的人却被吓了一下,眼睛登时睁的老大,待看清来者后没好气地道:“小白!你这样太吓人了。”
被叫做小白的人低头看着自己,“很丑?”说完,又抬头看着蒋昀,一张清俊雪白的脸从黑发黑衣中露了出来,正是黄昏时在街上救过蒋昀的年轻道士。
蒋昀看着他愣了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拍他的手臂道:“不丑!只不过你皮肤太白衣服太黑,再散了头发,这夜里看着好像是半空飘了颗脑袋。”
小白听完,把身上的褡裢取下来往蒋昀手里一推,顺手把褡裢里的包袱揪了出来,转身便往山神庙的后墙走去。
蒋昀扬声喊他,“你干什么去?”
“换衣服。”小白头也不回的说,眨眼便没了踪影。
蒋昀又笑了起来,低头从褡裢里翻出个小布包。她把小布包放在手里掂了掂,不禁眼睛一亮,对喜月道:“这次不少呢!”
“有多少?”喜月凑过来,眼巴巴的盯着那个小布包。
蒋昀把布包打开,用手指拨拉了一遍后手掌一收,紧紧的攥住,回身给了喜月一个大大的拥抱,压低了欣喜的尖叫,跳着脚道:“足有五两呢!五两啊!”
喜月一听也跟着兴奋了起来,俩姑娘无以言表这种兴奋的心情,拉着手在台阶上拼命的跺脚。
小白换好了衣裳出来,一袭白衫一张白脸,头发依旧披散在脑后,看上去每根都发丝都是清逸出尘的气质。蒋昀之前总结说他是人靠衣装,可其实她也真没见过两身衣服就能让人反差这么大的。
小白静立一旁,看着激动疯癫的蒋昀和喜月,也不知道俩人在做什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开口道:“咱们今天住这山神庙?”
蒋昀闻言一步便从台阶上跃了下来,跳到了小白的面前,双眼晶亮,脸色红扑扑的,掂着手里的钱袋子,轻快地道:“不!我们今天不住破庙,也不住柴棚!我们今天住客栈去!开心吗?”
“为何?”小白看着蒋昀,神情和语调都是平淡而冷静,要不是蒋昀知道他不晓世情,大概会认为这是个极其冷漠的人。喜月便是这么认为的,她总说小白那张脸从来没有表情,虽然好看,却疏离的怕人。
蒋昀并不那么觉得,她读的懂小白的眼睛,她看到的是纯澈和对这个世间的观望,那并不是冷漠。
“因为有钱了,所以可以住客栈。客栈里没有蚊虫,而且又软和的被褥,你住一次便知道为何要开心了。”蒋昀笑了笑,贴身收好那些银子,“走吧。”
小白没再多问,从褡裢里掏出那支简陋的木簪子,从脑后拢起头发迅速的绾成发髻。头发一拢起,小白身上的那种飘渺感便去了几分,用喜月的话说就是:有了点人气儿。
除了花街柳巷和闹市街,入夜后的城镇都是一般的清静。月满时倒没什么,月缺时街巷就剩点残影了,今日新月又赶上起了云,完全就是睁眼瞎。
小白照例走在前面,喜月和蒋昀拽着他的褡裢在后面跟着。每逢这种时候蒋昀就特别庆幸她们捡了个小白,不然两个姑娘家,真是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了。
“小白,左边那那里好像有灯,你能看见灯上写的什么吗?”蒋昀揪了揪小白的褡裢问道。
“聚福客栈。”小白仍是那平淡的音调,“过去吗?”
“嗯,去看看。”蒋昀轻轻推了小白一下,走了两步又低声问道:“小白,你是怎么认识字的呢?”
“不清楚,认识就是认识了。就像你总问我怎么就会说话了,我也回答不上来。”
蒋昀听完无奈地点点头,“我估计你是失忆了,现在记忆在慢慢的恢复中。”她顿了一下又道:“也许过些日子你就想起自己的姓名,也能想起自己家在哪了。”
小白未置可否,扪心自问,他对自己姓甚名谁家在哪并没有多大兴趣。走到了客栈门口,小白迈步便想进去,腿还没迈上台阶,就见客栈里走出两个人来。
二人头戴纱帽腰挎佩刀,出得门来对着跟在他们身后的掌柜道:“上点儿心!记住喽,两个年轻的女子,听说还有个男的跟着,要是看见有可疑的人投宿,赶紧来报官,听见没?” 百度嫂索#>笔>阁 —世有白泽
“是是,官爷放心。”掌柜拱手作揖,头一偏正看向了小白和蒋昀所在的方向,刚要招呼着问他们要不要住店,目光一扬便看到了小白身后的蒋昀和喜月。
便是这一瞬的工夫,蒋昀用力拽了一下小白的褡裢,低声说了个‘跑’,然后拉着喜月调头就往来时的路上冲。
那掌柜的也反应了过来,伸手拽住前面官差的胳膊,指着站立在灯下的小白,大声道:“官爷官爷!在那呢!”
那个官差不耐烦的一甩胳膊,“什么玩意?”
“犯人犯人!”掌柜急的也说不清楚了,猛地一跺脚,“就是您二位爷刚才说的那两女一男啊!”
俩官差下意识的把佩刀抽了出来,腿一叉摆了架势,往四周的漆黑里寻睃,“哪呢?!”
掌柜再去看那灯下时小白已经没影了,他指了指方向,“往那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