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言若有所悟,接下东明修未道之言,“这世上,最想让皇上死的人,是楚慈!”
是啊,她才是最想让高顺帝死的那个人呐!
“她今日来,是要我去杀皇上。她手中捏着绮琴还不够,必然还会从绮安下手。穆诚的到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将密信收入暗阁,东明修又道,“你我兵权,如今都在皇上手中。可彼此都清楚,你我为将多年,如何没有自已的势力?她今日所言,是给我提个醒,或许,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受他胁迫。”
“我?”穆言摇头不信,“阿诚如何,都是他自已的事。就算她要对我下手,也不可能将还有利用价值的阿诚拿来威胁我。”
东明修不置可否,虽说他自已也觉得楚慈能威胁穆言的可能性为零,可心中就是感到不安。
二人静默许久,东明修忽而说道:“今日,她是从楚家而来。或许,她突然而来,少不得绮安的功劳!”
相视一眼,穆言忙道,“我去查查。”
“夫人!”南易似不敢相信自已所听到的,难以置信的看着楚慈,“夫人,你,你要……”
“可还记得你当初应过我什么?若你跟了我,不管我做何决定,你都得照办。若你办不了,便饮下这杯酒,你与他的主仆之情,到今日便结。”楚慈将桌上的酒杯往前挪了一些,放柔的嗓音丝毫没有威胁人的凌厉,而是一股道不出的柔和。
南易看着楚慈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寒意从心底缓缓升起,“夫人,你,当真要如此?”
“你觉得呢?”楚慈不答反问。
南易视线落到杯中之物,心中一番挣扎,竟是毫不犹豫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慈也不阻,只以慵懒的姿势靠坐在椅上,一手撑头静静的看着南易。
南易不住的告诉自已,不会的,夫人绝对不会那般无情。这么久都过来了,夫人哪怕恨主子,也未动过杀主子的心思。可方才,夫人给他的信,却如当头一棒,将他给打得看不清眼前之人。
他饮下所谓毒酒,就是赌,赌夫人对主子的感情,赌夫人不是真的要主子去死!
可是,绞痛的丹田,嘴角的黑血,无一不证明他赌错了。这酒,当真有毒!如此快便毒发,丹田似被撕裂,四肢百骸更似被千虫万蚁啃咬,浑身经脉就似被人用刀一点一点的割磨。感受到内力正在一点点的消散,南易终是质问,“夫人,你,你为何,如此?主子虽说负你真情,可如今却是一心想求与夫人白头。”
因痛苦而断断续续的质问,令楚慈勾唇一笑,“我为何如此,你不是很清楚么?我为何如此,你不是比谁都看得清?我与他是如何开始的,我又给过他多少的机会?可最后,他做了什么?我嫁了他,又嫁皇上,你认为,我每日与皇上同塌而眠之时,我还会想着他作戏的那些柔情蜜意?你认为,我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再让自已受制于人?”
死士在外守着,屋中二人秘言只得彼此可闻。可那痛苦的喘息,诡异的安静,令死士在门外转了几圈。
看着外头那影子,楚慈笑得越发柔和,“我曾说过,你若不愿,我便有更好的人选。穆诚对我那般爱恋,休说让他去杀皇上,便是让他杀尽所有对我不利之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为我提剑扫清障碍。东明修对我的感情太过复杂,他看不清自已对我是怎样的感情,可我若在此时示个软,你觉得,他会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我,联合穆言去杀宋文倾?”
她的笑太深,这个笑容令南易再难看清她笑容下那张清冷的面容。她的声音太过柔和,柔和到,他已寻不到当初那个干净的嗓音。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就死的。我会让他受尽折磨,受尽屈辱再去地下与你相会。不然,我受的这些苦,谁能体会?”
当楚慈起身之时,倒地的南易艰难的扯住她大红宫装,“夫,夫人,我,我愿意。”
楚慈缓缓转身,再次蹲到他身旁,微启唇,无声而问,“你愿意什么?”
“我愿意,愿意为夫人做任何事。”南易在她含笑的眸光下喘气传音,“杀皇上,杀主子,为夫人扫清一切障碍。”
解药入口,那股清凉犹如千年玄冰入体,消去那焚烧五脏六腑的灼热火焰。看着南易抹去嘴角的血离去,楚慈倒了一杯酒缓缓饮下。
噬骨的痛,让她勾着的嘴角有些僵硬。痛到不能忍受,这才服下解药,一声轻笑。
南易,往后你对他的背叛,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保护?除了你,我还放心谁?
玄华进屋之时,便被楚慈那个深深的笑意给晃得心中发颤。上一次她这么笑,行宫便是尸横遍野。今日她这么笑,又有哪些人会赴黄泉?
“玄华,安排人送帖子去将军府,三日后,我登门拜访。”
玄华忙应下去安排,离开了这个令他不安的人。
穆诚自打听了楚慈与玄华的对话,整个人便是意气风发。他整日早出晚归,哪怕双眼熬出了血丝,却依旧带着灼人的笑意。
白绮安看着院中与穆言谈话之人,面上不喜不怒,可那隐于袖中的手,却是颤得有些不受控制。
“叔父,吃食都安排好了?她最爱糖醋排骨了,可我做不好,你可是请了最好的厨子给她做了?她会医术,懂养生之道,你可是让他们做了药膳?哦,对了……”
“你闭嘴!”忍不住的揉了眉心,对跟前喋喋不休的人说道:“她在宫中还能受了委屈?需要到咱们这儿来补身子?”
“宫中能给她什么好的?”穆诚顿时裹了眉头,“皇上对她的好都不是真心的,她受了多少委屈,叔父不是也清楚?”
晃到远处的白绮安,穆言叹气说道:“我知道了,我还有事,你别来烦我。”
穆诚却似看不到身后那人似的,哪怕他转身回了屋,也不曾看她一眼。
白绮安的怨恨,在屋门关上之时再难掩饰。她将桌上的茶盏挥去,眸子里透着深深的恨意,“楚慈,便让你得意一阵儿!我倒要看看,当你万劫不复之时,他会如何看你!”
手握金牌,楚慈着实令皇后和太子狠狠的吃鳖。宋文倾被挡在宫门之外,楚慈却是进出无阻。
楚慈的马车出现在将军府大门外,穆诚早是收拾妥当翘首以待。当车中人掀了帘子,他顿觉姹紫嫣红也不如她面上那清冷神态。
见到穆诚,楚慈微不可查的一裹眉。这一裹眉,令穆诚心中担忧,以为是自已何处不得体,忙低头暗自瞧着。
楚慈未给他多余的眼神,径直入了将军府。穆言抱拳相迎,见穆诚怅然若失而来,心中不由叹息。
他这侄儿啊,当真是无药可救!
穆言与楚慈本无交集,本当无甚可谈。可楚慈引了话头,二人却是一谈便是小半个时辰,竟是相谈甚欢。特别是谈到行军布阵,前锋诱敌之计,穆言的防备便化作了震惊,对楚慈刮目相看。
以前便闻东明修说过,楚慈对于行军布阵有着独到的见解。当初剿匪更是茹毛饮血,抹去行踪,愣是让狡猾的山匪失了方向。
“娘娘此计甚妙!”一拍桌子,穆言急不可耐的将楚慈请进了书房,“娘娘方才所言的拉练器材,还请给末将画个图样。”
楚慈也不拒,不曾理会在一旁干坐着插不上话的穆诚,与穆言去了书房。
穆诚本要跟上,穆言却烦他一副痴呆模样,硬生生将人关在门外,兴奋的将楚慈引到桌前,竟是亲手给她磨墨铺纸。
投其所好,引其放下戒备,楚慈从掀帘无视穆诚那一刻,便是牵着穆言的情绪。 ⑧±妙(.*)笔⑧±阁⑧±,o
手握狼毫,楚慈一边作画,一边撒饵,“当我知晓穆诚就是将军一直在寻的侄儿时,委实诧异。”
楚慈之言,穆言并不吃惊。当她设计让穆诚娶白绮安时,他便知晓,高顺帝必是将此事告诉了楚慈。是以,听得此言,只淡漠说道:“苦寻多年无果,本以为今生再难寻到。”
“见着他时,将军必是惊得话都说不出了。”楚慈打趣。
穆言细细品了她这话,觉得没陷阱,这才笑着说道:“娘娘说的是,当年在营地见着他时,着实惊得面色都变了。被皇上瞧出了端倪,自知是瞒不住的,不得不将没有把握之事告知了皇上。”
楚慈点头,将画好的图纸递了过去,又提笔继续,“说起来,将军英勇善战,不拘小节。若将军镇守海域,想来将军也不会看轻我女流之身,我也少不得与将军出生入死,说不定还能成为至交。”
想到东明修,穆言点头。他与东明修不同,东明修对楚慈动了情,他却不会。若当初与楚慈出生入死的是他,他必将她做莫逆之交!
“只恨我非男儿身。”楚慈幽幽一叹,“若我为男儿,想必与将军和王爷成那至交。闲暇之时,一坛竹酿,三人对饮,道不出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