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哈,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爹是个怎样的人啊!”
小古的美眸因愤怒而灿亮,“我爹那个人最是虚伪无耻、薄情寡义,他把我卖给你,换了多少钱?”
袁槿看她神色激动怨愤,皱起的眉头微微松缓,“你爹对你很不好?”
“袁二公子,你对我、对我家到底了解多少呢?这样居然也敢跟我订下什么婚约?”
小古冷然一笑,袁槿却是欲语还休,好似有什么复杂的内情。
“我们的婚约,是两家在燕军南下时仓促订下的。”
袁槿唇角扬起苦涩的笑容,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无边的黯然哀恸。
想起那时候金陵城的兵荒马乱,政权变幻,小古也默然了,出乎意料的没有再牙尖嘴利。
“那还是建文四年的事情……”
袁槿轻轻叹息,说出那个被视为禁忌的年号——那也是建文皇帝朱允炆执政的最后一年。
“那时候我还在你家花园里见过你一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凝视着小古,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那时候,我偶然看见你手腕上有这颗朱砂痣,便记在心里了。”
小古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朱砂痣,根本就是她手腕上那处旧伤形成的红色伤疤——那是小时候她被如笺陷害,推到池塘里划破留下的。
上一次,如笺就是凭着这个伤痕认出她的身份的,没想到连他也是同样……
袁槿凝视着她,想起那一日晨间,在平宁坊遇到她时的情形——
北风呼啸的青石长街上人烟少见,白色的冰霜在屋檐化成水滴,落在窗前的红梅花蕊上,淡金色的暖阳照在那纤瘦娇弱的身影上——那少女低着头,好似在追着被风刮跑的头绳。
他的心弦莫名一动,好似受了什么蛊惑,下得马来,替她捡起那段莹莹红头绳,递给了她。
“多谢你。”
她伸手来接,他的目光落在那雪白素婉上,那一抹嫣红记号,跟他记忆之中的瞬间重叠——他激动得浑身血脉贲张,一把抓住了了她的手腕!
竟然是她!
竟会是她!
那个曾经与他订下婚约,缘悭一面的小小少女!
这是怎样的巧合与缘分?
“你姓什么?!是哪家的?”
他的问话快而干脆,离奇的重逢让他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
她好似被吓坏了,使劲挣扎一下,他却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请问……这位姑娘你到底姓氏为何?出身哪家?”
他怕自己抓疼了她,放缓了语气执着追问着。
她的害怕疏离,让他的手掌一僵——晨间的日光照在两人身上,少女清澈晶莹的瞳孔之中,倒影出他激动的面容:一道长而醒目的疤痕横过眼角,显得格外狰狞!
那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半毁的容颜。
袁槿回想起那一幕时,心中最深的角落仍是隐隐作痛——世事难料,人事已非,只怕他带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喂,你怎么了?”
身边之人的轻喃低语,让他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他凝视着她,无声一笑,“贸然出现我这个未婚夫,倒是把你吓着了。”
这都是胡闰那个混蛋渣爹干的好事!
小古狠狠腹诽,但终究还算理智,“听你说来是家里订下的,既然如此,我不怪你。”
她抬眼看他,虽然有些难堪,却终究把话说明白了,“但这桩婚约,我觉得不能算数。”
看着他手里那张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庚帖——微微泛黄的纸叶,被折成密密的皱痕,却是保存得很好很用心。
“这张庚帖是家父胡乱给出,如今大家都有了新的身份和生活,就不必留着了。”
她伸手要拿回,却被他的手掌一挡。
“不必。”
他的嗓音低哑,引起她双眉紧皱,同样低声道:“我坚持。”
她的眼对上他的,浓若点漆的双眸之中,燃起决然的抗拒火焰,“我根本不会遵从我父亲的什么婚约!”
“这点,我刚才已经知道了。”
他平静看着她,神态稳如磐石,“可我觉得,这个婚约没有废止的必要。”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啊!
小古气结,皱眉低吼道:“可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的原因,是恨你父亲,还是觉得我不堪相配?”
他凑近她,在宽敞车厢里将她堵进角落的阴影里,“婚约是结两姓之好,可真要在一起的却是我们,你若是因为对父亲有恨而迁怒于我,这岂不是因噎废食?”
噎你个头!简直是歪理邪说!
他呼吸间的热意熏染出清雅的焚香,沉默而侵略的弥漫渐染,小古眉头皱得更深,“对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
“俗话说,一回生,而回熟,算起来,我们这已经是第五次见面了,那也算是熟透了。”
袁槿看似冷峻寡言,居然有这种诙谐幽默,更加让小古恨得牙痒痒,她按捺不住胸中怒火,高声道:“我不会嫁你的,你死心吧!”
“我这人生性执着,绝不轻言放弃。“
“你……混蛋!”
小古看着他微微热烫的笑容,恨不能拿起锦垫来扔过去——
“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下回改了还不成吗?”
袁槿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收敛了笑容,他仍然维持冷面形象,“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凶巴巴的拒绝,你若是愿意改,我更是欢喜万分。”
小古简直气得眼前发黑,正在此时,车窗外有人微微叩动。
“是谁!”
两人近乎同时冷声喝问道。
弹墨莲花纹的垂帘被揭起,露出郭大有微带尴尬的神情,“你们两位吵得还挺厉害哈……”
关你什么事! ⑧☆miào⑧☆bi(.*)gé⑧☆.$.
迎接他的是两人同时的黑脸瞪视。
郭大有骑在马上,一边追上马车的进度,一边笑得更加微妙,“呵呵,打扰你们真是抱歉,不过前面快到目的地了。”
小古直起身子向外看,只见暗黑熹微的天光尽头,重重树影里露出了飞檐一角,黑瓦白墙显得宁静安详。
“这是……”
袁槿从来没来过这陌生地方,略带好奇的打量着。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里就是整个京城买卖人口的官牙所在。”
小古唇角抿起,嗓音冰冷微微带着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