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的脸涨得红紫,被劈头盖脸打了一通,挣扎之中右臂的剧痛让他惨叫不止,破口大骂:“萧矜,你出尔反尔!枉为男人!”
“说什么呢?”萧矜疑惑地挑眉,“我何时说要放你走了?”
“若不是你的授意,陆书瑾又怎会告诉我那边有个侧门?”刘全恼怒地质问。
“是我自己的主意。”陆书瑾望着他说道:“我只说你能从那侧门出去,并不代表你能逃脱。”
她原本想的是,萧矜带来的这一批侍卫个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刘全又有伤在身,纵然让他先跑半条街,萧矜的那些侍卫也能将人抓进来。
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在玉花馆的外面也留了守卫,是以刘全刚出去,就被押住了。
陆书瑾看到方才跑出去的青乌也在其中,心头的焦急和不甘被冲刷了个干干净净,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即便是侧颈的伤口仍有些难以忍受,却没有体现在她面容分毫。她捂着伤口静坐,深灰的布衣稍稍有些凌乱,在华彩一般的灯下映衬着白皙的肌肤,浓黑的眉眼也变得尤其精致。
刘全当即大骂,“陆书瑾,你这狗娘养的竟敢……”
话还没说完,萧矜用手中合上的扇子狠狠往他嘴上敲了一下,他凄惨地嚎叫起来。
方才那下是下意识出手,萧矜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去细细查看扇子是否有损坏,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这下打重了,这可是季朔廷的小心肝……”
刘全的嘴唇牙邦都被打得剧痛麻木,整张肥脸狰狞地拧成一团,模样极为丑陋。
萧矜只觉得碍眼,挥了挥手道:“把嘴塞上,叉边上去。”
侍卫找了布把刘全的嘴塞得满满当当,只发出呜呜的声音,被架着退到后方。
紧接着青乌和杏儿两人就被押上前来。青乌是半点不惧怕的模样,还怒瞪着萧矜,似乎在愤恨他言而无信。
萧矜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只说你能出了这玉花馆,没说放你们走。”
也不知道他说完之后是使了个什么眼神,那侍卫抬腿冲着青乌的腿窝就是一脚,将这个高大的男人踹得跪在地上,萧矜满意地点点头,“现在看你倒顺眼一些了。”
事到如今,青乌只能认降:“杏儿是无辜的,还请萧少爷放她一条生路。”
萧矜勾起个嘲讽的笑,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来,从袖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银票,对满脸泪水的杏儿说道:“杏儿姑娘,这是一千两,想要吗?”
杏儿错愕,“什么?”
陆书瑾想转头去看他,但由于脖子上还有伤转不动脖颈,只能整个身子侧了一半望向萧矜。
心想他应当是没有蠢到这种地步,白白给人送银子。
果不其然,就听他下一句说道:“但你的情郎与这一千两之中,你只能选一个,你选了银子,他便会死。若选了人,我就放你们二人离开。”
陆书瑾下意识去看杏儿的神色。
一千两,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若是将银子再拿去行商,亦或是嫁个干净人家,余生就安稳了。
实际上陆书瑾却觉得这摆在上面的选择并非是一千两,而是萧矜递出的隐晦枝条,若是杏儿顺着枝条爬,说不定能爬进萧家的后院。
陆书瑾经常听说那些出身金贵的富家子弟养一堆外室的风流事迹。
当然,萧矜这样做也是为了羞辱青乌。
杏儿盯着那一千两银票,眼中的渴望已经掩饰不住,却仍像是顾虑着,含泪去看青乌,那双不算大的眼睛恍若秋水藏情,让人怜爱。
萧矜看出她的犹豫,并不催促,倚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戏。
“杏儿。”青乌盯着她,双眸满是希冀和哀求,低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杏儿轻轻摇了摇头,泪水还挂在眼睫,似万般无奈,“奴家不敢奢望情爱。”
此话一出,青乌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激动地振奋双臂,却又被侍卫按得死死的,“杏儿!不过是一千两,我日后定能想法子发家,让你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为何不选我!”
萧矜像是觉得很有趣,笑着将银票收起来,换成一锭银子,又道:“我仔细想了想,他这条烂命值不了一千两,最多值个十两,你可重新选择。”
陆书瑾静静看着杏儿,却见她这次反而没有方才那般犹豫,很快就道:“奴家并不想改变选择。”
她这次甚至没再看青乌一眼。
青乌眼睛红得像是滴血,死死盯着杏儿。
“你看,你连十两银子都不如。”萧矜肆无忌惮地讥讽他,“一厢情愿为她赴死,结果别人压根不愿领情,你当你是什么盖世英雄不成?你方才那副气势我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呢,不过也是被踩入尘埃的烂泥,让人看不起的杂碎罢了。”
他说话相当不留情面,无异于给青乌心头重重刺上一刀。心上人为了十两银子抛弃自己,还要被如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嘲笑,青乌的尊严被狠狠碾碎在地上,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吼叫,模样疯癫。
萧矜一抬下巴,侍卫立即捏着青乌的下颚“咔吧”一声,卸了他的嘴。
“爷向来是言出必行,她既选了银子,那你这条命也就留不得。你拐骗进玉花馆的女子统共四个,其中两个女子不肯折服,一人被虐打至死,一人咽土自尽,”萧矜笑容俊美,却又带着点凶残,“我就在此代官老爷断了这桩案子,让你也体会一下筋骨寸断,咽土窒息而亡的感觉。”
说罢,他挥了下手,让侍卫将人径直拖去了后院。
陆书瑾从始至终都在旁观,一言未出。她原本都已经想好了如何痛骂青乌一顿,解心头之恨,但却没想到这件事萧矜比她摸得清,甚至知道青乌拐了几个女子,而进了楼馆的女子又是如何惨死。
青乌被心上人抛弃,又受此酷刑而死,陆书瑾只觉得异常痛快。
她想,或许她也不算什么好人,她甚至希望杏儿也没什么好下场。
正想得出神,却见萧矜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五个小银锭放在桌上。先前陆书瑾给他代笔策论的时候,一张能换一个这样的小银锭,是一两银子。
他拿出五两银子,忽而指着陆书瑾对杏儿问:“他和这五两银子,你选哪一个?”
这一瞬间,陆书瑾的脑子是懵的,脸上出现无比诧异的神色,向萧矜投去疑惑的目光。
杏儿方才面对情郎和十两银子都选得如此快,换成陆书瑾则就更不费什么思考,几乎是马上就选了银子。
萧矜就半身倚在桌子上,往她这边凑,小声道:“可看明白了?青楼女子多薄情,你费尽心思也换不得她侧目,你比那蠢人还廉价,你才值五两银子呢。”
陆书瑾眉头皱得死紧,隐约感觉萧矜仿佛也如方才羞辱青乌那般来羞辱自己,但她的目光落在萧矜举起的五根手指上,又转回他充满认真的眉眼中,却觉得他像是在正经劝说她。
萧矜见她的脸色变得难看,又想了想,仔细措辞,将声音压得更低,与她咬耳朵,“也并非是说你廉价,只是风尘女子总有多重顾虑。她们肯定先考虑的是从了良后衣食住行,再考量夫家的地位,你如今还是一介书生,手中也就才八两七百文。当然我并非是嘲笑你穷,古人云:‘莫欺少年穷’,是她有眼不识,正好你也能了却杂念,日后专心读书,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书瑾越听越糊涂,小脸都要皱成一团,打断了他的话。
“你就断了赎她的心思吧。”萧矜总算说出重点来,仔细地瞧着她的神色,仿佛是怕她因此不高兴。
“我当然不会赎她。”陆书瑾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像是又发癫,“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什么?!”萧矜一下子退回去坐正,惊道:“你不是说要从玉花馆里赎一个人吗?”
陆书瑾道:“不错,那人名唤杨沛儿,是被青乌拐骗进来的,在城北的租赁大院之中与我是邻居,待我如自家弟弟。”
“当真如此?”
“自然,骗你作何。”陆书瑾奇怪地看他一眼,而后站起身道:“她方才被打晕了,我得去瞧瞧她。”
说着便起身,走去北角之处寻杨沛儿,留萧矜一人满面茫然。
其实方才那个让杏儿选择的招数,本就是打算用在陆书瑾身上的,好让她从那些情情爱爱的蒙骗之中清醒,不再往歪路上走。
却没想到他从头至尾,完完全全搞错了,陆书瑾压根就不是要赎哪个青楼女子,而是为了救人!
萧矜的手指无意间在桌上轻敲着,一时间思绪纷杂。
他就说陆书瑾这种每日来了学堂坐下就开始看书写字,稍稍提一句俏寡妇便会面红耳赤,头都抬不起来的人,又怎会被风尘女子迷了心智。
他想着想着,忽而哼笑一声。
此时侍卫推门而入,带来了郎中复命。萧矜便站起身,正打算领着大夫往陆书瑾方向去,就听见杏儿在后方叫住了他,“萧少爷。”
萧矜回头,杏儿就福了福身,轻柔道:“奴家日后是何去处?”
“是何去处?”萧矜倒像是认真想了想,“当然在牢狱中度过余生。”
杏儿神色剧变,面上的娇羞全然消失,惊异问,“萧少爷何出此言?奴家干干净净,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啊!”
“你当真觉得我什么都不知?”萧矜侧身而立,欣长的身影被拢在华灯之下,半边脸隐在暗色中,如画般的眉眼含着笑意,看起来俊俏极了,声音低沉,“除却青乌之外,还有两个男子想为你赎身,与老鸨约定好拐骗五个女子进来就能将你赎出去,你身上沾满了血,还敢说自己干净?”
“可奴家在这楼馆之中亦是身不由己,命如浮萍,又如何能管得了那些事?”杏儿颤抖着身体,泪珠又是一串一串地落下来,我见犹怜。
萧矜却压根不理睬她的解释,哼了一声,摇起扇子大摇大摆而去,喊道:“陆书瑾,过来看伤!你牵着那女子的手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