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矜前几日接到了他爹要回云城的消息,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一早就从舍房离开,忙到深夜才回去。
今夜他倒是提早回了舍房,却没瞧见陆书瑾。
但舍房今日并无人值守,没人知道陆书瑾去了哪里。
有了上回吴成运的前车之鉴,萧矜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即派人去寻,自己也出了海舟学府纵马去寻人。
只是还没等他找到,季朔廷就先带来了小香玉传出的消息,说是陆书瑾与叶芹在春风楼的月水间。
萧矜听到这个消息,想也未想就赶往春风楼。
他心里清楚陆书瑾是什么人,也清楚叶芹亲近陆书瑾也并非男女之情,但是不知为何,心中就憋着一股子火气。
一路上他一直隐忍,面上分毫不显,可就在推开月水间的门,看到陆书瑾与叶芹亲昵依偎在一起的时候,这股被强压的火气瞬间难以抑制。
他都来不及有其他思考,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将陆书瑾赶紧带离这个地方,带离叶芹的身边。
他将披风盖在陆书瑾的身上一把抄起,老早就知道陆书瑾羸弱瘦小,先前扛在肩上的时候只感觉轻,现在抱在怀里,却是觉得如此柔软。
被抱起来之后,她的脸下意识往萧矜的怀中蹭了蹭,下意识汲取温暖。
萧矜将她往怀里紧了紧,绷着嘴角一言不发,沉着脸色将人抱出了春风楼,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前往海舟学府。
陆书瑾躺在座椅上,不大舒服的姿势让她动了动,睁眼看了一下,只见马车里灯光微弱,萧矜双手抱臂面色阴沉地坐在对面,直勾勾盯着她。
她脑袋晕得太厉害,翻了个身又险些从座椅上栽下去,身上的披风掉落在地,她被惊动,哑着声音唤道:“叶姑娘……”
萧矜气了个半死,没搭理。
“叶姑娘……”陆书瑾又唤了一声,带着些着急。
“闭嘴。”萧矜凶她。
“叶姑娘……”陆书瑾意识不清楚,手在身边胡乱摸着,似乎在寻找叶芹。
萧矜二话不说,一拳捶开了窗子的卡扣,将车窗一把掀上去,寒冬的冷风瞬间从外面涌进来。
萧矜又将另一边的窗子打开,两边的风呼啸而进,将马车串了个透心凉,陆书瑾歪了片刻,很快就感觉到了寒冷,下意识蜷缩身体。
萧矜看在眼里,有一瞬的心软,他冷声道:“这里哪还有什么叶姑娘?”
寒风袭面,就这么一句话,陆书瑾被冻得稍微清醒了些,还真跟萧矜对话上了,“她人呢?”
萧矜没好气道:“被山上的狼叼走吃了!”
陆书瑾信以为真,竟一下从座椅上蹿起来,“什么?!”
马车尚在摇晃,她有些意识不清,刚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又跟软面条似的要摔倒。
萧矜的身体行动快于意识,几乎眨眼的工夫就一把将她胳膊抓住,用力道稳住她的身体以防她跌倒撞到桌子,而后把她一把拽到自己旁边的座椅上,低斥,“乱动什么?坐好!”
“不成……叶姑娘必须天黑之前回家。”陆书瑾仍死死记着下午与叶芹的约定。
“你倒还知道天黑前让她回去?”萧矜重重一哼,“叶芹偷跑出府,又久不归家,结果在春风楼寻到你与她一起,你就等着叶家问你的罪吧。”
陆书瑾只觉得耳边有人叽喳说个不停,起初还能听清楚些许,后面就模糊了,她拧着眉道:“聒噪。”
萧矜听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说我聒噪?怎么着,说到你不爱听的话了?”
陆书瑾此时满脑子浆糊,不知道萧矜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能直白地感觉到萧矜的情绪,那是一种类似于敌对的,带着隐怒的情绪。她本就身体不适,推了萧矜一把,自己靠在车壁上,说道:“走开。”
“喂,陆书瑾。”萧矜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面前一拽,“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陆书瑾迷蒙的双眼睁了睁,眼前所有物体都是重影,越看越晕,她干脆又闭上眼将头扭过去。
萧矜彻底被惹怒,双眉压着,被气笑,“难不成是我坏你的好事?倒跟我闹起脾气了?”
陆书瑾只觉得被马车晃得有一种反胃的恶心,令她难受极了,语气自然也不算多好,“闭嘴,别吵了。”
“我才说了几句话,就吵到你了?”萧矜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不自禁将力道收紧,捏得陆书瑾手腕生疼,他道:“那叶芹向来是话多的,与她在一起你就不嫌吵吗?想来也是,否则怎会在春风楼留那么久的时间。”
陆书瑾手腕骤然传来疼痛,惊得她酒醒三分,下意识去挣脱,一转头就对上萧矜盛满怒意的双眸,她扭了扭手腕,“萧矜,放开我。”
“陆书瑾,我以为你心里是清楚的,不管什么事皆没有读书重要,你无家世唯有考取功名才能走上仕途,那才是你应该走的路!”萧矜许是气上心头,头一次对陆书瑾说这么重的话。
陆书瑾恍然想起半年前,姨母将她带到那丑陋的瘸子面前,说那是她定下亲事的丈夫。陆书瑾不愿,委婉向姨母提起,试探她的口风。
当时姨母说了什么来着?
陆书瑾记得极为清楚,她冷着脸,面含讥讽,说道:“陆丫头,你爹娘早死,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指望你给我报这一回恩,你也没有旁的用处,这便是你应该走的路。”
陆书瑾不知道自己应该走什么样的路,她不愿成为笼中之鸟,不愿让别人在自己身上缠上重重的枷锁,将她活生生困死。
入朝为官对她来说,是一场无法破解的死局。
萧矜对她寄予的厚望,一开始就注定失望。
陆书瑾酒劲上头,心里一直沉沉压着的事在此刻增重千倍,堵住了心腔,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窒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更没思考如何措辞,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萧矜,我不会入朝为官。”
这话压在心头太久了,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她仿佛浑身轻松,得到了解脱。
萧矜被震住,怔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不会走上仕途。”陆书瑾双目无神地盯着某一处,乍然看起来像是无意识地说着胡话,但她语气又如此坚定,完全不像说笑。
萧矜的五脏六腑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你想做的事?是什么?是想入了叶家当赘婿,以求后半生衣食无忧,坐享其成?”
陆书瑾被这话刺得心口一痛,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矜,“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这段日子你与叶芹来往频繁是为哪般?你读书十几载,一朝入了海舟学府,张口却说不为仕途不进朝堂,你对得起你读过的圣贤书吗?”萧矜的思维彻底进入死角,他完全想不出陆书瑾放弃科举的理由。
这世间男儿,或是寒窗苦读一朝科举入朝为官,或是习武练剑精忠报国守卫国土,爬得上山顶方能俯瞰盛世,爬不上则坐井观天一生碌碌。
萧矜一时间是绝对无法接受陆书瑾的拒绝同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只感觉那股怒气烧毁了所有的理智。
认为自己捧着一腔坦诚送到陆书瑾的面前,欲与她结交同好,却没想到陆书瑾从一开始,根本就对他的赤诚不屑一顾。
是自作多情。
萧矜心肺被灼烧得疼痛起来,很痛苦。
他对陆书瑾说:“陆书瑾,你既然不入仕途,那对我而言就是无用之人。”
他眼里的失望和冰冷,让陆书瑾如坠冰窟,一口气将寒风吸了个透,把她从头到脚都裹上一层霜。
她一直对自己说,萧矜这等身份的大少爷,并不是因为她仿得那一手字,因为她记忆力超出常人,因为她脑子反应快思虑得周全,也并不是奔着想将她培养成自己左膀右臂才与她交好,一定是因为一些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才让他乐意与她这个穷酸到每天吃饼度日的人做朋友的,而非各取所需的利用。
结果那一句“对我而言就是无用之人”却将她的心戳成一滩烂泥,到头来竟还是她的一场自我欺骗。
然这是一场暂无解法的死局。
陆书瑾克制着颤抖的呼吸,敛了敛眼眸,光影落在她的侧脸,将醉酒后的绯色都添上几分坚毅,她说道:“我陆书瑾可以起誓,我绝没有想要入赘叶家的心思,否则经天打雷劈,万石碾骨。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更有绝对无法入朝的原因,还望萧少爷见谅。”
萧矜听得这一声“萧少爷”,只觉得无比刺耳,恍若刀刃从心尖划过,痛得他呼吸一滞。
“停车!”他扬高了声音喊。
马车很快停下,陆书瑾想来也知道萧矜这是要将她赶下车,便自觉地站起来,扶着车壁摇摇晃晃要往车门去。
却见萧矜转头,眼神重重地在她脸上落了一下,继而一把推开车门自己下了车,再反手砸上了车门。
将陆书瑾独自留在了马车中。
车很快又动起来,继续往海舟学府而去,陆书瑾被晃得跌落在座椅上,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抽走了全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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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她被寒风吹得脸颊和双手都没了知觉,才缓过思绪一般,生出了后悔的情绪。
她仿佛不该将这事说那么早,萧矜那表情压根就是不能接受,她更是不想也不愿与萧矜发生争吵。
可就在想要去找萧矜的念头浮出之后下一刻,她又很快否决。
总是要说的,这件事能藏多久?
马车听得急,陆书瑾的后脑猛地撞上了车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醉酒让她所有反应都慢下来,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慢慢揉着后脑勺撞疼的地方。
她疑惑为何只是撞了下后脑,怎么就疼得她呼吸都困难了呢?
等下了车,被随从架着走进舍房,又点了灯之后,她看着屏风另一边萧矜所住之处,处处都摆着萧矜的东西,这才后知后觉,原不是后脑勺疼,而是心口疼。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晕晕晃晃地走去床榻,却刚走没两步就摔在了地垫之上。
或许摔疼了,但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累极了,疲惫不堪。
于是躺下不动了,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起来。
萧矜下了马车之后,被寒风裹了个严实,沿着街边走了许久,意识逐渐清醒。
他自小就学会伪装自己,装成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装成一个不学无术的废柴,他能轻松应对萧府里遍布的眼线和云城中藏匿的探子,但在陆书瑾的面前却连一点点的情绪都伪装不得。
陆书瑾起誓的那一瞬间,垂着眼帘的那一刻的神情,立即让萧矜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不该,也不能对陆书瑾说出那种话。
即便是一时气话,也过分了。
一种陌生的情绪支配了他,萧矜分不清是什么。
他没穿披风,在寒风中走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回了舍房。
马车将陆书瑾送到之后随从便离开了,舍房门口没点灯,但屋里却亮着光。
萧矜没想到陆书瑾还没睡,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责骂也好,不理睬也罢,萧矜只是为认错而来。
推门走进去,萧矜才发现陆书瑾竟就这样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萧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匆忙上前将她上半身揽入怀中,唤道:“陆书瑾,陆书瑾?!”
很快他发现,陆书瑾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晕厥,她呼吸平稳,像是醉酒之后的深眠状态。
萧矜大松一口气,将陆书瑾抱上了床榻,顺手脱掉了她的鞋子。
他站在床榻边低头看了片刻,随后动身去打了一盆水,烧热后端到床边,用棉布浸湿,拧成半干俯低身子,在陆书瑾脸上轻缓地擦拭。
她的脸颊冰凉,但仍带着些喝醉之后的微红,热气腾腾的棉布覆上去后,绯色就在脸颊蔓延。
萧矜目不转睛地看着,视线定格许久,才将她的手拿起来,细细擦着她的手掌和手指,每一个指缝都认真擦过。
他有些笨拙地学习陆书瑾先前帮他擦脸的模样,把她的脸和双手认真擦了三遍,才停了手。
萧矜把水倒了之后,又来到陆书瑾的床头,蹲在边上时视线正好能与陆书瑾的脸持平。
“陆书瑾,对不住。”萧矜启声,缓缓说道:“方才对你说的话太过了,并非出自我本心,是我……太混蛋了。我方才仔细想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妄加干涉,毕竟这世间并非只有入朝之路,老话不是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这般厉害的人,哪怕是乞讨也能讨出门道来对吧?还有,我也没有对你抱有任何利用的心思,那都是没过脑子的话。”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陆书瑾的脑袋,将碎发往旁边捋,说:“我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萧矜又觉得自己好笑,陆书瑾这会儿都睡着了,哪还能听到他的话,应该等明早再说的。
但陆书瑾终是被他闹醒了,密长的睫毛轻动,眼睛微微睁开。
萧矜的动作顿住,紧张起来,不自觉放软了声音,“你都听到了?”
陆书瑾目光有些涣散,她隐约看到床榻前有萧矜,却仍记得她与萧矜已冷脸争吵,萧矜的气性那么大,性子骄矜,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
头脑眩晕,意识模糊,陆书瑾以为自己在做梦,萧矜入梦而来,对她温声细语,低头认错。
她一把抓住萧矜的手腕,手指与他的手指虚虚勾缠,含糊道:“你既入了我的梦,可能知我心忧?”
萧矜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心中酸涩无比,更加后悔自己在车上说的那几句浑话,他低头看她,“你心忧什么?”
陆书瑾不说话。
她歪头盯着萧矜看,目光虚虚的,好似落不到实处,从鼻尖滑下去停在唇上,一动不动了。
萧矜等了好一会儿,没忍住问:“在想什么?”
“想一些你已经忘记了的事情。”陆书瑾没头没脑地回答一句。
“我忘记的事?”萧矜疑惑道:“什么事?”
“你上次喝醉。”
“啊,是我不小心打了你的那次吗?”
“你没打我。”陆书瑾一个醉鬼,说话也直白起来,毫不遮掩,还有一丝委屈,“你将我按在床上,吸我的唇,咬我的舌,舔我的耳朵,我推不开,挣不脱,被你压着欺负了很久。”
“你却全部忘记。”她说:“只有我记得。”
萧矜神色猛然一变,所有表情消失,越听她的话,眼中越是浮现慌张,待她说完,萧矜全然惊慌失措,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些有时候在他脑中翻过的,断裂的记忆片段被挑出来,被他藏在心中隐秘而不可说的旖旎,瞬间拼凑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太过压抑情感之后产生的幻想**,却没想到竟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他恍惚记得自己将姑娘模样的陆书瑾抱在怀中亲了又亲,却又以为那是一场大梦。
这一刹那,他极力想要隐瞒的,嘴硬也要反驳的,拼命装作不在乎的心事被揭在明亮的光照之下,无所遁形,再无可辩驳。
他明白了今晚那在胸腔横冲直撞的情绪是什么。
那是妒恨,是他看见陆书瑾与别人亲昵之后产生的晦暗情绪。
自神女祭那次他见到扮了女装的陆书瑾之后,便再也难以忘怀,尽管他坚定地否认,一遍一遍在心中重复那是新奇感官而遗留的情绪,算不得数。
在辗转难眠的深夜,和无数次出神想陆书瑾的时刻,萧矜总是忍不住提醒自己该清醒些,别犯浑。
但越是提醒,越是无用。
他的伪装能骗过别人,骗过季朔廷,却骗不了他自己。
那一颗明明白白的心告诉他,他就是心动了。
他就是惦记上一个男子扮成姑娘的模样,惦记上了陆书瑾。
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那疯狂敲击胸腔的心跳声也能将他心中的答案用别的方法表达出来。从他烧了那封给父亲写的信开始,其实就藏有私心,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他后来也再没提过要将陆书瑾收作义弟的事。
陆书瑾仍在看他,那双乌黑的眼眸映了微弱的光,明亮又澄澈,却也带着致命的引诱。
萧矜终于无法嘴硬,他缓缓低头,又道歉说:“对不住,是我的错,对你有了非分之想。”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相撞,炽热直白,萧矜的眼睛里再装不下别的东西,他也不用再伪装掩饰,眸中那热烈的喜欢尽数落在陆书瑾的脸上,落进她的眼睛里。
萧矜的喉结滚了滚,他慢慢地凑近,一点点地朝着陆书瑾的唇压过去,心跳声仿佛在他耳边擂鼓般,响得他听不见别的声音,只剩下满心的喜欢。
陆书瑾眸光轻动,眼看着萧矜的靠近,却也没有任何的抗拒,面上是萧矜灼热的呼吸,攥紧了她的心,须臾间,陆书瑾闭上了双眸。
是无声的邀请。
萧矜绷紧的弦顷刻断裂,低头将唇压了上去。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柔软。陆书瑾的唇比想象之中的更加柔软,是日夜肖想的滋味,唇瓣是甜的,探进去之后便有一股桃花的清香,伴着淡淡的酒气。
萧矜像快要渴死的人,在陆书瑾的口中汲取生命源泉。他一再地靠近,一再地索取,不知满足。
陆书瑾的舌也是软的,主动仰起头,与他的唇严丝合缝贴在一起,像舔舐糖果似的,勾得他呼吸粗重,几乎失控。
心中一半大喊着不对,这是错的,一半又高举**大旗,耀武扬威地挥舞。
萧矜的心被毫不留情地撕扯成两半,变得狰狞可怖,往深渊坠去。
但落在陆书瑾口中的力道却是温和缱绻的,带着深深的眷恋与难以言说的绝望。
他闭着眼,一滴泪从眼中滑落,滴在陆书瑾的鼻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