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鹤道望带着虞禾回到悔过峰,已是尸横遍地的场景,本是深入地底的罪牢被从内破开,直接在地底陷入一个大坑,连带着不少囚徒都挣脱束缚跑了出来。弟子们正趁着他们被镇元钉封住的功法尚未恢复,忙着四处阻截要将人抓回来。
鹤道望蹲下去,给地上口鼻涌血的弟子封住穴位,有问他:“发生了何事?”
“宋师姐不知为何,忽然拔了梅芳远的镇元钉,诛邪阵法没有生效,梅芳远一出来就不知怎得化出一团黑雾,十二楼的人从黑雾里钻出来了……”
“你宋师姐人呢?”鹤道望脸上露出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宋师姐也死了。”
连一旁的虞禾都愕然了,紧接着头顶一阵响动,浩荡的魔众从黑雾中现身,朝着剑宗的方向而去。
鹤道望冷静下来,直接引动另一层雷阵,将头顶那团黑雾状的空间法阵损毁。然而已经从中出来的魔众还需有人去解决,他只能对虞禾道:“你去把陆萍香带到剑宗找我。”
虞禾点头应下,立刻动身前往萍香山。
栖云仙府是整个中州最强势的仙府,更何况此刻中州最有实力的剑修几乎都聚集在此,即便是十二楼也不该选择在这个时候强闯,到底有什么让他们敢大着胆子在这个时候到栖云仙府来。单凭一个谢衡之,也不大可能。
虞禾虽然路上一直琢磨着,也没有耽误她去请陆萍香。一听到要出门,白芝芝就推着轮椅出来。
“大事要紧,来不及慢慢赶路了。”虞禾庆幸自己不是之前御风都费劲的修为了,至少还能带着陆萍香移形换影一段路,但她的修为做不到让她带着陆萍香的轮椅一起去。
“陆长老,得罪了。”她说完,直接将陆萍香打横抱起,一手掐诀,瞬间身形化作灵光而走。
等虞禾赶到剑宗的时候,却发现论剑大会所在的方圆五里,都被一道巨大的结界笼罩,结界上浮着层层紫气,符文如同帷幕般垂下,随着紫气一同流转。
虞禾顿了一下,直接抱着陆萍香闯入阵中,终于找到鹤道望的位置,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须发皆白,手持拂尘,身上是一件长至垂地的宽大道袍,虽然是少年模样,神态却显得苍老,和传闻中的栖云仙府掌门是一个模样。
两人见到虞禾抱着陆萍香,都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有鹤道望瞥了她一眼。
“掌门,鹤峰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萍香在路上已经听虞禾交代了部分,然而到了剑宗,才发现事态显然比他想得更为严重。
他说完,又对着虞禾温声道:“多谢你,把我放到地上就好。”
虞禾哦了一声,挑了块平坦又干净的位置,这才将陆萍香轻轻放下。
“鹤峰主在检查禁地结界之时,发现有另一个法阵连接着仙府的地脉,似乎是对仙府其他的法阵做了什么手脚。悔过峰今日被破,罪牢以及悔过峰的大小诛邪阵法并未生效,如今剑宗也被借花之阵封住。结界只进不出,能吸取修士灵气,一直到形神俱散才会停止……”
“借花之阵,这么坏的阵法,居然叫这个名字。”虞禾感慨道。
“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罢了,本就不是什么好词。”鹤道望烦躁道:“传闻说借花之阵是取人之灵回以乾坤,可笑,世上哪有人不为自己为天地,让我知道是何人……”
文尹君垂眼道:“如今仙门众剑修被困栖云仙府,若无法破解此阵,将会连累太多人的性命。你对法阵幻术的造诣也不浅,因此寻你来,想看看你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届时连仙府都会被仙门百家口诛笔伐,一场论剑大会却让仙府成了罪人……”陆萍香垂下眼,面上依然是不解的神色。“借花之阵是失传已久的邪法,又怎会出现在栖云仙府,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鹤道望拧着眉毛,仍在苦死破解之法,说道:“百年前我出门游历,曾去往魁州,发觉一处地界死过近万数的生灵,只剩下残余的灵气,我用溯灵之法查看,看出大概是有人布下法阵,抽取了那些生灵的灵力。只是那阵法至少已有百年,再如何溯灵也看不出原貌,更不知晓是何人所为。如今再看,倒是与今日的借花之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萍香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跟着鹤道望一同研究起这个从未见过的法阵。
虞禾站在一边苦思,身旁的文尹君突然发话:“你在想十二楼的魔众现在如何了?”
她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位掌门,没想到对方居然跟她说话了,有种校长在跟她聊天的紧张感。
“是……他们杀了很多悔过峰的同门。”
“十二楼的人此刻被一同封在了借花之阵中,只是此阵压制人族修士,魔族天生魔气,应当不会被困住太久,很快便能脱身。”
虞禾皱起眉,不解道:“九境最厉害的剑修齐聚剑宗,他们选择今日硬闯仙府劫走梅芳远,还直奔着剑宗而去,难道是提前知晓了今日剑宗有难,那这借花之阵应当与他们有关,但这样庞大的阵法,都要提早布下才成,仙府中有他们的内应?”
文尹君点头,说道:“你猜的很对。”
紧接着,虞禾想到了宋师姐。宋师姐虽然做事不勤勉,但一直都是个好人,绝无可能与魔族勾结。她想起来前段时日,有人说师姐像是生病了,好几日都没有参与悔过峰的内务。
文尹君打量了了虞禾一眼,看到她腰间挎着一把锈剑,好奇道:“你这剑……好生奇特。”
虞禾已经被问习惯了,立刻将剑取下给文尹君看,还不忘请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剑上的锈如何都去不掉。”
文尹君笑了笑,说道:“栖云仙府有很多厉害的剑修,你为何不去问问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口中说着很多,却又独指一人。
虞禾听出他话中深意,猜到文尹君知道谢衡之的旧事,说不定早就知晓她的存在了,不禁有些苦恼。她自认将秘密守得很好,可是一直都没告诉任何人她跟谢衡之成亲的事,反观是他自己守不住,到时候可莫要怪她毁了他的清誉……
她装傻道:“弟子不懂掌门的意思。”
文尹君也不追问,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剑器有灵,还未到时候,或许,是要等你明彻自己的心。”
虞禾还是不太懂,但她也不明白,文尹君对谢衡之是什么看法,对她又是如何看待的,或者也会像薛琨一样,认为她是谢衡之修道路的一个错误。是不是当掌门的人,都要走上一条无情的大道。
可谢衡之不是无情的人,他对师清灵用情至深,与她相伴过漫长的岁月,教她练剑,带她看风花雪月,这样也可以当掌门吗?
偶尔的时候,虞禾也会很羡慕师清灵,她长得漂亮,所有人都喜欢她。就算谢衡之与她在一起,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不会被说成是他修道路上的阻碍。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轰隆作响,整个剑宗之上乌云密布,地底也发出响声,仿佛山河都开始震颤。
虞禾没站稳趔趄了一下,这才慌乱起来:“各宗的人没有来驰援吗?”
她说完后,发现不止鹤道望,连同文尹君的面色都凝重了许多。她方才自以为掌门与两位长老都在此处,连带着许多修为强悍的剑道修士,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才对,直到此刻才发现这好像真的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她回过头,发现流芳台的方向一重重剑阵浮现,显然是修士们与十二楼的人正在交手。
陆萍香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是依旧显得温和,淡淡道:“结界之内,无法使用传信之法。”
虞禾扭头看向鹤道望,他没好气道:“谁让你方才一头扎进来的,也不知道问一声。还有陆萍香,她没见识你也瞎了不成,居然任由她闯进来。”
陆萍香开脱道:“我不曾见过借花之阵,方才还以为是你对付十二楼所用的诛魔之法,想必虞禾也是如此想的。”
说话间,剑宗方向的灵气波动已然平息,阵法压制之下,十二楼的人已经脱阵逃离。
“罢了,看来注定是难逃此劫。”鹤道望叹口气,回身看向文尹君。
人一阵沉默,只有虞禾急得简直要跳起来。
“怎么能罢了呢!峰主再想想办法,这么多人总不能都死在这儿吧!”她还一点都不想死,还有那么多愿望没有完成,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
文尹君拍了拍虞禾的肩,安慰道:“并非全无办法。”
鹤道望也瞪了她一眼。“没出息。”
他手上握诀,说道:“无法破阵,只能将此阵改换。”
陆萍香愣了一下,随即道:“你当真要这么做?”
“剑道之中,谢衡之无出其右,可若论阵法,我同样是翘楚。”鹤道望说完,虞禾身边的文尹君退后一步,轻叹了一口气。
“时也,命也。”
他说完,忽然带着虞禾飞至穹顶。
虞禾吓得屏住呼吸,就见整个法阵忽然开始运转,符文的流动越来越快,虞禾突然有一种胸口发闷的感觉。
“去找谢衡之,将话带给他。”他沉声道。
为什么是找她?带什么话?虞禾正不解,文尹君忽然一指落在她额心,似乎有什么钻入了她的脑海,但她又察觉不到任何东西。
“掌门这是……”她的话还没问完,阵法上的符文发生了改变,文尹君挥动手上拂尘,同时朝着借花之阵的中心纵身而去。
忽然之间,法阵光芒大盛,她远远看到,文尹君的身体像是一团雾气般飘散,瞬间消失在了天地间。霎时间,狂风大作,整个法阵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像是要将天地撕裂。
然而一刻过后,轰鸣声停止,法阵的光芒渐渐弱了下去,符文的流动速度似乎也有所减缓。虞禾立刻回到地面,去将这件事告诉鹤道望。然而等她落在地面的时候,只见鹤道望双目紧闭,七窍流血,早已昏死了过去。
陆萍香同样面色苍白,似乎已经料到了方才的事,说道:“鹤峰主强行改阵,此刻元功散尽,掌门既然已经祭阵,栖云仙府不能无首,需要立刻召回谢衡之。”
虞禾还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呆呆地问:“峰主他……还会醒吗?”
“不知。”
陆萍香抬起头,望着天际逐渐消散的乌云,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单凭文尹君一人修为无法阻止借花之阵,此阵之中的修士,修为越高,损耗便越多,其他仙门的人必定怨气沸腾,要让他们先合力破阵才好……你带我去流芳台。”
虞禾看向地上的鹤道望,犹豫道:“就把峰主丢这儿吗?”
“只能如此了。”
她想想也是,只能先抱起陆萍香,带着他赶往流芳台。
等虞禾到了,才发现流芳台之上同样是残肢遍地,血腥气冲天,众人无不是面带怨愤。
她将陆萍香放下后,很快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朝着他跑过去。
“霁寒声,你怎样了?”
霁寒声跪坐在地,原本仙气飘飘的白衣沾满了血污,额发也凌乱地垂了下来。他听到呼唤,微微抬起头,眼眶泛着一圈红。
虞禾停下脚步,看清了他怀里抱着的人,竟然是已没了气息的许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