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本就打滑,桑格鲁嘶叫着站不稳,颠了好几下站不稳,眼看着就要被勾倒,穆雷当机立断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一拳头砸向其中一个男人。
两个大男人一齐滚下雪坡,四五圈后停住开始近身肉搏,穆雷体格好,但那另外两个异族男人也差不到哪里去,刚猛的搏斗拳拳生风,这种情形之下没有太多的技巧可言,唯有力量与敏捷反应能帮得上忙。
穆雷以肘臂勒着其中一人的脖子,敌人因缺氧脸色涨红青筋暴出,伸着舌头眼看着就要断气,另一个男人朝着部落方向大吼了一句草原话召唤增援,然后又赶紧将目光转向了马背上的女人。
獒犬跳起来咬桑格鲁的后腿,被它蹬了一脚后滚出去又再马上冲回来,穆雷高声朝商宁秀喊了一声:“先走!一会我追你。”
扑过去的狗和男人都跟见了血的饿狼一般目露凶光要对她下手,穆雷舌尖抵着上颚发出命令的哨响,桑格鲁听了哨令扬蹄嘶鸣往前疯跑。
它突然尽了全力的加速,商宁秀忍不住尖叫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快速拉起缰绳。她从没在下雪天跑过这么陡的下山路,桑格鲁的速度全开,连连在弯道处打滑再险险颠住,吓得马背上的郡主脸色煞白,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
一直冲到了山脚下,山道坡度才开始渐缓,身后并无任何追兵跟上来,商宁秀几次三番想要勒马,但桑格鲁性子太烈根本不服她指令,甩着脖子扭动挣扎,商宁秀根本就拉不住它,只能尽力维持着身形不被它颠下去。
穆雷的那声哨子威力太强,桑格鲁一路冲进雪原之中,又再往前跑了一段距离才终于慢慢停下了蹄子,它嘶叫着要将背上的人甩下来,商宁秀知道穆雷不在身边她肯定是骑不住桑格鲁的,顺着力道就干脆自己先跳下来了。
她双腿发软,顾不得形象气喘吁吁地弓着腰喘气。
这地方旁边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树林,雪原与小山丘相连,一望无际,荒无人烟,雪地上只有一串刚才桑格鲁留下的马蹄印。
桑格鲁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打转,它不停打着响鼻,商宁秀也着急,就盯着雁麓山的方向看,她在林边站了好一会,左等右等也没看见穆雷下来。
桑格鲁身上还背着他的弓箭,刚才情况紧急,他跳下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拿,身上的武器应该就只有他平时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
商宁秀心里很急,如果穆雷出了什么事,别说之后怎么办,就光看眼下,她是就连回去的路都不认识。
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缓慢,商宁秀逐渐开始待不住了,她想着即便是穆雷能打过巴蛇的人,但人家有马,他靠两条腿再怎么能跑也没可能跑得掉,刚才那情况紧急她也没多想,他要她走她就听了,现在越想越觉得不能真的干在这等着。
商宁秀走到桑格鲁面前,试图想去拉它的缰绳,烈性的大黑马打着响鼻扭过脖子不依,它和它的主人一样,个头大力气大,商宁秀不敢强求,赶紧后退避让。
其实桑格鲁对她是熟悉的,至少是没有进攻意图的,否则要像最开始那会,她一靠近它就直接扬蹄要踢人了。
“你主子现在很危险,你得去救他。”商宁秀说话的热气在雪地里格外明显,她仰着一张小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期望一匹马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让我上去好不好?”
她再次去拉缰绳,桑格鲁仍然是一副烦躁抗拒的样子不停扭头,尝试了几次三番之后,商宁秀还被它甩脖子时候带起来的缰绳给打到了,也终于是来了气性。
她一改之前的温柔请求态度,左右找着角度来回转,气冲冲提高声音冲它凶:“管你愿不愿意,今天我还非要骑了。”
然后看准机会助跑冲上去踩镫翻上了马。
大黑马立刻开始扬蹄嘶鸣想将她甩下来,商宁秀出身将门,平时任何时候都是个文质彬彬的弱女子,但上了马人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拉着缰绳,顺着桑格鲁的力道调整身形,以经验和巧劲赖在它背上。
桑格鲁象征性地跳动挣扎了好一会没能把人给掀下来,没过多久阵仗就慢慢缓了下来,它打着响鼻原地转了两圈,商宁秀又惊又喜,赶紧伸手去摸它的脖子,学的几句草原话也终于派上了用场:“好孩子,真棒。”
“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半山腰上,噶朗部落里,三四个健壮男人嘴里啃着面饼草草解决了午饭,大声嚷嚷着向更多的同伴们传递消息。
那个库穆勒尔落单了,杀了他们两个兄弟之后,原本是被后面赶来的三个人给擒住了,狠狠打了几拳捆起来绑在了木架上,等待他们的首领摩罗格回来之后再行处置的,结果轮岗看守去吃饭的人换班一回来,就看见架子空了,绳子掉在地上,周围是满地的血水。
库穆勒尔跑了,还杀了他们看守站岗的兄弟。
摩罗格没在部落里,大事便是他的左右手阿图做主,男人当即下令放出了所有的狗去追踪,“库穆勒尔没有马,他跑不远,肯定还在附近藏着,让兄弟们分成两拨人,一拨埋伏将马厩围起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等他自投罗网,另一拨带上所有的狗,在附近地毯式搜寻。另外叫两个腿脚快的,赶快去把摩罗格找回来。”
商宁秀沿着之前的路上山,她紧张极了,每经过一个弯道都是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前面会忽然蹿出来大狗或者是巴蛇部落的那些残暴男人。
她注意了一路的落雪,但都还是之前她冲下山时候留下的马蹄印,并没有其他新增的,她笃定穆雷并没能跑下来,因为即便男人为了躲避追踪跑的是刁钻野路,那这一路至少也该有巴蛇追踪的脚印才对。
商宁秀咬着自己嘴角陷入为难中,原本她只是准备骑马过来接应他的,但现在这情况,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多半有可能是被抓住了,她难道还要冒险深入敌营去救他?还有最关键的是,她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体格,去了也不像是救人,送人家双杀还差不多。
可难道就这样自己跑吗,显然也是不能的。
且不说她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即便是回去了,那样一个民风彪悍的地方,谁知道对他们来说‘守寡’的女人会被安排上什么可怕的命运,到时候难道还能指望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维克托和古丽朵儿能护住她不成?
商宁秀烦死了,心里百转千回的纠结,预演了十来遍各种有可能的结果,最后无奈地骑着桑格鲁在林间乱晃,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林间回荡了一阵狗叫,远远的,听不真切,商宁秀屏息仔细听又没了。但她确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因为桑格鲁连打了两三个响鼻,看起来有些焦躁。
商宁秀拍了拍它的脖子安抚,然后打马又往前走了点,把自己藏在了茂密的树藤后面,往山壁下看。
一只漆黑的大獒犬鼻子怼在地上闻着气味,一路从对面小路尽头闻过来,走两步停一下,闻得相当仔细。
商宁秀所在的山崖地势高,一只狗弹跳力再强那也是没办法冲上来的,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将那獒犬当作狩猎的猎物就好,然后默不作声地摸出了马囊侧面的那把大弓。
她将羽箭搭好,也调整好了呼吸,结果发现又是拉不动,穆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弦又给调回去了。
“……”商宁秀沉默了一瞬,深深叹了口气,认命地收了弓箭,拉马悄悄离开。
山下的獒犬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朝着那有异动的方向盯着不动,喉间要叫不叫地低吼了一两声,身后跟上来的巴蛇男人吹了声哨子召唤,獒犬这才撒腿跑了。
树梢相对茂密有所遮挡的雪林里,商宁秀将那大弓搁在地上,蹲在那使上了吃奶的劲,也是掰不动穆雷拧紧的用来调节弓弦松紧的机簧卡。
她咬着牙试了好几次,脸都给涨红了,还是掰不开,最后喘着气愤愤把弓往地上一丢,回头朝桑格鲁抱怨:“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没事把个松紧器拧这么紧干什么。”
这弓她是注定没法用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再重新挂回了马囊上。
就在这时,她恍然一眼瞧见了下首处的山沟里有一只露出来的脚,男人的,还沾了血,她第一反应就是穆雷受伤了躲在那,于是赶紧往前走了点寻找能看得更清楚些的视线位置。
结果撞入眼帘的不是穆雷,是一堆惨死染血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叠堆在一起,都是草原人,乱葬岗一样扔在那,堆成了一座小山,血污将雪染红了一大片又再凝固住。
商宁秀被吓得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凉气,她死命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赶紧飞快地偏过视线跑出去老远。
这些都是噶朗部落的人,被巴蛇杀光抢了地盘和粮食,随意抛尸丢弃在了这里。
直到确定已经看不见那一山沟的尸体之后,商宁秀才心有余悸地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手在抖,拽着桑格鲁的缰绳僵硬地往上爬,伏在马背上赶紧离开了此处。
不是人,这个巴蛇部落,真的太不是人。
之前在商船上,她也曾听到巴蛇屠戮汉商,但那个时候她到底是未曾亲眼看见,而且后来穆雷把她抗出去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被扔进河里处理了,地上只有血。这还是商宁秀头一次这么直杵杵地看见所谓‘尸山’。
她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刚才那一幕的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身体的恐惧根本不受控制。
商宁秀被吓得不轻,漫无目的在山林间打转,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又知道逃避现实肯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处境变得更糟糕。
前面隐约传来水声,商宁秀的心绪不宁,骑马往前走了好一段才意识到下面那叠瀑水泉里有人,她余光扫到后偏头看了一眼,毫无防备之下看见了一个结实的毫无遮掩的后背,那水里站了一个男人,在洗澡。
商宁秀嘶了一声赶紧转头,整个人从脖子开始发红,慌得不行,多年的森严礼教告诉她非礼勿视,但脑子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刚才好像看见了岸边石头上摆着一把弓,比穆雷的那一把要小一些,应该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