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很冷。
倪素靠近他,无异于在外面的风雪夜里走一遭,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她的手经过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有的带着血痂,有的已成淡粉的疤痕。
她知道,每当他受到惩罚,他生前所受的剐刑,会让他身上皲裂出更多的伤口,他藏在衣袍底下的身躯,会变得鲜血淋漓。
他看不见她,但她却一直注视着他。
他的冷,更让倪素对自己这副血肉身躯的暖,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她故意捉弄他,试图用掌心融化坚冰。
冷与暖的相触,不止令他难以自持,更让她也为之颤栗。
倪素是医者,她少时为辨识穴道经络,见过男女不同的木头人,她钻研女科,亦知道许多女子的隐症来源于成婚之后,床笫之间,男与女,阴与阳,她作为医者,惯常会以一种绝对冷静的态度对待男女之事。
可是年仅十九,握过笔,上过战场,却没想过男女私情的小进士将军就没有那么懂了,他只能顺从她,不能自持地拥抱她,像少时求学那样,期盼着她来教。
他越是这样,
倪素就越是想亲吻他。
她已经不能冷静地看待这件事了,剥离医者的身份,她是一个女子,想要触碰他的这颗心,发于情爱的本源。
一呼一吸,好似幻梦。
梦中是干净明亮的日光朗照一座皑皑雪山,每一寸光所照,山野之间霜雪晶莹,冷与暖的交融,必定是冷为暖所融,高山白雪,溪流涓涓。
再醒过神,却是东方既白。
倪素整个人都裹在两层厚实的被子里,她被一个人抱在怀中,有了被子的阻隔,她身上暖了起来,也不再打喷嚏,只是鼻尖有点红。
徐鹤雪身上还是只有那件朱砂红的内袍,衣襟松散,此时不那么明亮的天光顺着棂窗投来,他眼前模糊,只能勉强看清她乌黑的长发,几绺发丝散开,她的脖颈白皙而细腻。
“倪阿喜。”
他唤。
稍有些沙哑的嗓音还残留一分未退干净的欲。
“嗯?”
倪素昏昏欲睡。
“你可以转过来吗?”
他说,“我想看看你。”
倪素几乎是在听见这句话的刹那,便稍稍清醒了一些,他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她一下转过来,看着他。
清清淡淡的光线落来,更衬得他衣袍红得浓烈,而肩颈冷白,眼睫浓密。
“看得清吗?”
她问。
其实看不太清,但徐鹤雪不说话,只是试探一般地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她的眉骨,眼皮。
温热的触感贴着他的指腹,他一触即止。
“若我知道今日,那时,我一定装满那只箱子。”他忽然说。
那不过是儿时的幼稚行径,里面所藏,不过是家中长者给的随年钱,再有,就是他嫂嫂给他准备的一些金玉所制的小玩意。
还有他那时最喜欢的砚台,最喜欢的狼毫笔,以及一些言辞稚嫩的诗词。
“你怕我打不开它,还将锁给撬了?”
倪素的额头抵在他怀里,声音带笑。
“……嗯。”
徐鹤雪应了一声。
那把锁的钥匙,他早已记不清丢到哪里去了。
“那些就已经很好了。”
倪素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困意。
她的呼吸趋于平缓,一双眼睛闭起来,很快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满室寂静,徐鹤雪安静地看着她。
天色越来越明亮,他的视线越来越清晰。
她裹在厚实的被子里,没有为他身上的冷所扰,双颊泛粉,睡得很安稳。
院子里有人扫雪,徐鹤雪听到这阵声音,他便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在床沿,动作很轻地整理自己的衣袍,梳理好发髻。
青穹冬日里觉少,为了让自己过分僵冷的身子能够暖和那么一些,他学着倪素用艾叶煮水,先泡了泡脚,又起来扫雪。
“吱呀”的开门声一响,青穹立时直起身朝对面的檐廊底下看去,徐鹤雪只着朱砂红的袍衫,单薄的衣袖被清晨的寒风吹起,他双腕洁白,而手背筋骨分明。
“徐将军。”
青穹脸上露出笑容。
他的五官迟钝,笑容很僵硬,却依旧透露着几分不寻常的意味,徐鹤雪双眸清淡,依旧是那样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容,他“嗯”了一声。
厨房里的锅灶被青穹烧起来,他就在灶边一边添柴一边烤火,伸长了脖子看着锅里煮的粥,又见徐鹤雪在另一边的炉上放了个瓦罐,他不由问,“徐将军,那里面是什么?”
“姜茶。”
徐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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