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我古板迷信,已经找了两个大师算过,两个毕竟都是这么说的。”霍美洁压低声音,趁四下无人,向侄子抱怨,“那个孩子命硬,克亲,确实不适合接到家里。”()
这些大师的话,其实听一半也就可以了,信则有,不信则无。霍念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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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看他的亲生父母,两个都是年纪轻轻……唉,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信的。”
霍念生只是笑笑。
他坐在郑家客厅,面前一杯热茶,已经放得凉了。
霍美洁暂时打住,招了招手,让帮佣来帮他换了一杯。
她打量大哥的这个儿子,其实霍念生也才成年不久,其他像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往往还忙于玩乐,透着一股清澈的茫然,但霍念生性格早熟,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显得十分稳重。
以至于霍美洁常常不知不觉,将他当成个可商可量,能够拿主意的人。
此时霍念生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穿着学校制服的豆丁——白衬衣上绣着校名,背带裤,小腿袜,规规矩矩的模样,怯生生被管家牵出来,站在众人的目光里接受衡量。
对方来到郑家,是前年的事情了。
他喝了口茶:“姑父应该没关系吧,说到底只是养父,克又怎么会克到他的身上?”
霍美洁说:“要真是那样,我也不用这么担心。念生,我实话跟你讲,去年一整年,家里好似犯了太岁一样,可以说处处不顺,一时是你姑父心脏有问题,一时是公司出岔子,一时是茂勋过敏,严重到差点休克。万一他……真的克身边的人,谁知道还会波及哪个?你姑父前年车祸捡回一条命,可经不起再三折腾。我这颗心天天悬着,真真连做梦都不安生。”
听完霍念生问:“那姑母的意思是怎么?想找个理由,再把他送回去?”
霍美洁面有忧色:“我当然劝你姑父考虑,但他什么都不说,不知到底是怎么想。”
霍念生把茶杯放回茶几,她又推翻了自己的话:“其实也不难猜他的想法——无非怕别人说闲话,觉得他当时收养那孩子,不过是做个样子,等时过境迁了,我们就把他扫地出门,你也知道他们媒体说话有多难听。你姑父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做那种事。”
霍念生想了想:“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比如把他送去寄宿学校呢?”
这话戳到了霍美洁心坎里,她并不是没考虑过:“但……还是有问题。一个是寒暑假的时候,他总归要回来住的。还有也没法解释,家里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只送他去寄宿?”
霍念生看了霍美洁一眼,她披着羊绒披肩,脸保养得很好,几乎看不到皱纹。
只是跟年轻时比起来,法令纹到底明显多了,在光滑的皮肤上突显出来。
他淡淡笑笑:“那国外不行吗?也可以考虑吧。”
“出国读书?这可行吗?”
“留学而已,现在这个年代,不是很正常的事。”
() “也是。可哪个国家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不如这样,我先去打听一下。”霍念生说,“姑母你也知道,我正好要去英国读书,那边知名的寄宿学校有很多,如果文港符合条件,可以让他过去。我在那边作为亲戚,可以尽量照应他,这总不用再担心别人说什么闲话,觉得你们对他不好。你觉得怎么样?”
“哎——”霍美洁一时没吭声,似乎在心里掂量这回事。
但她其实已经心动:“倒是可以,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你。”
霍念生说:“没关系,应该的。我看他很乖,只要他自己愿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临走前,霍美洁忽然又犹豫:“我也不是想赶他走,要说这孩子的身世,可怜也是可怜。但你说,谁能不先紧着自己家里的人?我都有点担心你,万一你长期跟他一起生活……”
霍念生笑笑:“别这么说,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些说法。退一万步,不管大师说什么,我都不是他的亲人,不至于那么容易倒霉的。”
窗外枝头,一只麻雀扑棱棱地飞起。
*
两个月后,尘埃落定。
陈文港出国的事已成定局,各种手续办得八九不离十。
郑宝秋是最舍不得的,小女孩哭得眼睛都红了。郑玉成也不能接受,跑去问郑秉义为什么一定要把陈文港送走。他强烈怀疑这是继母霍美洁的阴谋诡计,结果只挨了顿训斥回来。
陈文港在他房间安慰他:“不要伤心,以后我早晚会回来的。”
郑玉成愤愤不平:“是不是她威胁你了?她根本就想把你赶出去!”
陈文港温和地笑笑:“没有啊。是我自己觉得,去国外读书,好像也很有意思。”
郑玉成哼哼唧唧,终究也没有办法可想,送给他一个变形金刚。
嘴上这么说,越临近出发日期,陈文港越紧张得睡不着。
被郑秉义和霍美洁叫到书房谈话的时候,陈文港其实是懵的——
他从小生活在金城,抬头就是院子里的四方天空。来到郑宅两年,他以自己的节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而所谓国外,就像一个未知的深渊,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街道是什么样子,学校里上的是什么课,老师和同学都是什么人,好不好相处,能不能交朋友,还能不能看到喜欢的电视节目……
他有限的想象难以预知自己未来的生活,只是觉察到,义父希望他点头答应。
家庭教师以适应英语国家的语言环境为目的,突击补习了两个月,尽管陈文港英文成绩还不错,也还是晕头转向,有时候急了,语法都在脑子里打架,分不清到底在说哪国语言。
霍念生在机场见到那个严阵以待的小小身影时,他还在拿着单词本,念念有词。
林伯带着家里的司机,把陈文港送到航站楼。
原本如果没有其他人同行,司机会多买一张机票,全程护送过去。但因为霍念生说可以照
顾他,而且带了随行保镖,陈文港被林伯千叮咛万嘱咐后,托付到了他的手里。
霍念生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向陈文港伸出:“过来。”
陈文港回头看看林伯,林伯拍拍他:“去吧。要听这个哥哥的话,到了地方打电话回来。”
他走上前,试探着握住霍念生的手指。
霍念生笑起来:“怎么还害羞起来,上次给你买过冰淇淋呢,不记得了?”
陈文港冲林伯和司机挥手告别。
陈文港的行李带了一个大件和一个小件,霍念生却比他还少,只有一个行李箱,他们挨个通过安检口,保镖收笼了所有箱子,找来一辆推车绑上,剩下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陈文港对霍念生本不陌生,在眼前的情境下,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霍念生倒是主动笑了:“走哇。”
陈文港跟在他屁股后头,不好意思一直牵着,不知不觉,悄悄松开了手。
霍念生回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好,这么多人,一眼看不住,小心你就被人卖了。”
陈文港“啊”了一声,睁大眼望着他。
霍念生吓唬他:“知道被拐卖是什么后果吗?别人会把你卖到山里,不听话就挨打……”
陈文港黏上去,紧紧攥住他的手,跟他贴在一起。
有人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经过,霍念生护着他,往后避了避。
保镖推着小车跟上,工作人员帮他们把大件行李走了托运。
现在,陈文港只剩一个随身携带的双肩书包。霍念生就这样牵着他,过了边检和安检,机场很大,一走就是半天,还看不到头。陈文港头一次坐飞机,晕头转向跟着两个成年人。
他们步子太大,陈文港几乎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结果到了登机口,广播通知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误,比预计晚三个小时才能起飞。
机票买的是头等舱,有专门的休息厅,里面有舒适的沙发和大屏幕电视。工作人员端来饮料和小吃,陈文港端端正正,挨着霍念生坐。
那个漂亮姐姐很喜欢他,问要不要看动画片。
屏幕上开始播放《海底总动员》,尼莫被带离了大海,胆小鬼爸爸开始一场营救之旅。
陈文港看得目不转睛,霍念生低头,打量他的书包:“你这里面装的什么?”
他聚精会神,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陈文港拉开拉链拿给他看,证件都装在夹层里,书包中间装了两件衣服和文具,占地最大的是一个黑色的变形金刚,威武炫酷。
霍念生笑了笑,把那个变形金刚拿出来摆弄。
陈文港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似乎觉得他不会弄坏,大方随便他去玩了。
霍念生把变形金刚换了一个形态,他低头看看,陈文港眼睛重新盯在电视上,脸色随着尼莫爸爸的经历波澜起伏。这孩子不管做什么,好像都有种十分认真的气质。
霍念生自己倒
不记得自己这把年纪是什么样子了,只是觉得,有的孩子成长得快些,有的孩子成长的慢些。陈文港说不清是快的那种,还是慢的那种,跟同龄的郑玉成相比起来,他总是显得多几分稚气。但他其实并不愚钝,从某种意义上,他的心思更敏感,更早熟。
只是他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自以为是和得意洋洋。他看着你的时候,心里好像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轻易表达出来。
中间又通知了一次航班延误,陈文港早上起得早,又吃了一点东西,不知不觉困意来袭。
被推醒的时候,只见落地窗外晚霞漫天,熊熊怒火染红半边天空。
他趴在不知谁的怀抱里,揉着眼爬起来,脑袋是空的,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在哪。
头顶传来霍念生的声音:“怎么啦,睡懵了?”
陈文港一下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正要背井离乡,远渡重洋,去个很远的地方。
霍念生把他提溜起来,陈文港还带着没完全睡醒的惺忪,抓着他的衣角往外走。
登机后,两人的座位挨在一起,头等舱里空间宽敞,陈文港开始好奇地左顾右盼。空乘过来协助他扣好安全带,柔声叮嘱飞机升空之前不要解开。然后它慢慢动了,滑行,起飞。
机舱里的温度越来越冷,陈文港已经从书包里拿出外套穿上,依然不足以保暖。
他抱着书包,不明显地打着哆嗦,没有想过乘飞机会是这样天寒地冻的体验,忽然一条毯子兜头丢过来,他把织料拉下来,正对上霍念生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冷就叫人啊。”霍念生挑眉,“不知道说吗?”
陈文港也不生恼,小声地说说了一句:“谢谢。”
霍念生乜他一眼,嘴角扯了一下,两手叠在腹部,自顾自闭上了眼。
漫长飞行过后,巨大的飞机轰鸣着,在希斯罗机场落地。
一到机场大厅,世界天翻地覆,完全变了模样——满眼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耳朵里灌的全是叽哩哇啦的外国话,陈文港断断续续,似乎能听懂一部分,又很难完全跟得上。
他个子小,仰头望去,从店铺招牌到指路标识,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界。
陈文港觉得不安,同样面孔、同样语言的霍念生和保镖,现在真的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他们乘了一辆很长的汽车,又开了很长时间,落脚的地方是一栋公寓,装修豪华,有一排复古的凸肚窗。这是霍恺山名下的物业,管家、保姆、司机一应俱全。
到了地方,陈文港已经累极,加上倒时差,到了给自己准备的客房,倒头睡了一天一夜。
管家是英国人,出于霍美洁和霍念生的嘱咐,在陈文港借住期间,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还算耐心,会放慢语速,跟陈文港交流,带他熟悉周边环境。
而霍念生有他自己的生活,变得早出晚归。
接连许多天,陈文
港和他每天只能早晚见上两面。
像他这个年纪,本就对年长的大哥哥有天然的崇拜,加上同为中国人的依恋,难免渐渐将霍念生视为主心骨。只是霍念生似乎并没有同样的想法。
他大概只要确保有人看着陈文港,就算尽到了照看他的责任。
到入学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陈文港跟管家从外面回来,屋里有人靠在窗前打电话。
这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窗棂格子照进来,在霍念生脸上分割明暗。他语调不紧不慢,收了线,维持着笑意看过来。霍念生似乎心情不错,他主动问陈文港:“是要上学了吗?”
陈文港乖乖应了一声。
霍念生想了想:“明天带你出去玩玩?”
陈文港点了点头,面上镇定,心里其实有些雀跃。
翌日霍念生当真践诺,带他在伦敦市内一日游。
他们大清早就去了海德公园,看九曲湖里的鸭子和天鹅,又去了国家美术馆、白金汉宫、威斯敏斯特教堂,之后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了大本钟。两人在泰晤士河附近找地方吃了个午餐,然后坐游船经过伦敦塔和千禧桥,逛各种各样的街边小店,最后以唐人街的中餐厅作为终点站。
陈文港抱着霍念生给他买的胡桃夹子玩偶,摸着它光滑坚硬的帽子,几乎爱不释手。
晚上回到公寓,他打着哈欠,听见霍念生问:“在这边生活习不习惯。”
陈文港点头,手里抓着玩偶,想了想,在他腰上抱了一下。
霍念生摸摸他的发顶:“玩够了就收拾收拾心情,好好读书吧。”
小孩子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其实比大人要快,对他们来说,乡愁往往是很久之后才能懂得的一种情绪。陈文港来了一段时间,已经不那么诚惶诚恐,他渐渐熟悉了新的生活方式。
管家把他送去寄宿学校,等霍念生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很久没见过陈文港了。
其实也没有太久——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霍念生有自己的学业和生活,他也知道,陈文港在寄宿学校有老师和教职工照管。只是每天回到公寓的时候,少了个围着他团团转还自以为遮掩很好的小家伙,似乎哪里空落落的。
不知这是不是某种预感,当晚霍念生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是陈文港。
接通了,那头却什么话都不说。霍念生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依然久久不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顺着电波传来。
又问几声得不到回答,霍念生扬眉:“那我挂了。”
陈文港小声地说:“别。”他终于期期艾艾地说出口,“我有点想你了。”
霍念生笑了一下。他想了想:“学校有人欺负你么?”
陈文港说:“没有。只是他们都不会说中文,我觉得有点寂寞。”
这个电话就这样结束了,只是小孩子想家,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霍念生推开客房的门,这是一直给陈文港住的房间,里
面放着些个人物品,不多,摆放得十分整齐。他没有把玩具带到学校去,书架上摆着个拉风的变形金刚,变形金刚旁边站的就是那个胡桃夹子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扛着枪,圆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闯入者。
到了周五,霍念生想起什么,腾出时间,驱车前往寄宿学校。
他先去找了学监,了解陈文港在校情况。
陈文港上的是所历史悠久的公学,精英男校,郑家能把他送进去,属实不算委屈了他。学监和任课老师都肯定了陈文港的表现,他很用功,最开始接受英文授课有些吃力,但每天都用课余时间翻字典,已经能够跟上趟。其他男孩儿也没有欺负他,同学之间相处还算包容。
只是这些孩子从小接触的文化背景和风俗习惯,都和陈文港认知的全然不同。他又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即便别人没有刻意孤立,在其他人兴致勃勃聊天的时候,总是很难融进去。
何况能上这种学校的学生,大多来自精英家庭,运动、才艺无所不能。学校常年有各种运动、比赛、社团活动,别人参与其中的时候,陈文港需要花很多时间查字典和复习功课。
即便学监刻意督促,他还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参加活动,遑论结交朋友。
宿舍门口,形单影只的陈文港看到霍念生的时候,明显眼睛一亮。
他怀里抱着课本,几乎一跳一跳地蹦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霍念生微笑着说:“你不是说想我了么?接你出去吃个饭。”
学校餐厅的食物以西餐为主,虽然营养姑且跟得上,然而陈文港对于炸鱼薯条和汉堡面包,已经过早地体会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生无可恋的感觉。
因此霍念生又带他去唐人街时,他两只手都扒在车窗上,眼巴巴地看头顶的招牌。
霍念生踩下刹车,斜他一眼,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外国的中餐厅大部分经过本土化改造,适应当地人口味,找一家正宗的其实并不容易。
幸而霍少爷找到了,味道还不错——陈文港正斯文地用筷子一块接一块夹宫保鸡丁,对方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调羹,忽然满满舀了一勺,豪爽地扣到他面前的小碗里。
陈文港抬头看去,霍念生笑了笑:“就我们两个,又没外人,不用吃得那么秀气。”
然后他又抽了张薄饼,卷了烤鸭和黄瓜丝,加了甜面酱卷起来,递到陈文港手边。
只是稍微不甚,饼的背面也沾了酱汁,陈文港想接,发现无处下手。
霍念生以眼神示意。
他犹豫一下,就着对方的手,直接一口咬了下去,满口留香。
不知为何,陈文港觉得今天的霍念生不太一样,似乎藏着什么话想说。
吃饱喝足,夜色深沉,他们散了会儿步,甚至还走了挺远,直到站在一座桥上吹风。
凉风徐徐,十分舒服,霍念生忽然问陈文港:“有没有后悔答应出来读书?”
陈文港拽着他的衣角没
放,不明所以:“什么?”
霍念生淡淡笑了一下:“其实建议把你送出来是我的主意,但我不知道,如果你将来有一天回过味来,会不会因此恨我。”
陈文港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没理解这话的意思,怎么突然跳到恨不恨这样沉重的话题。
但他到底早慧,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他们不让我留在义父家吗?”
霍念生“噢”了一声:“你知道?”
陈文港望着黑漆漆的水面,声音很小:“那个邱大师说的,我在窗外听见过,他说我八字不好,六亲缘薄,得离父母兄弟远点,才能保家宅平安。所以应该让大家都很为难吧。”
霍念生说:“什么大师,听他放屁。”
陈文港头一次听他讲粗口,却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两只月牙。
过了一会儿,霍念生掰过他的脸正对自己,他居高临下,跟陈文港对视:“其实我们不管是谁,都很难有真正的自由。只不过我这个人,偏偏喜欢看乐子,有时候还爱多管一下闲事。照我看来,你留在郑家,就像粘在蜘蛛网上,将来会处处身不由己。所以不免有点好奇,如果换个环境,你会长成什么样?我自作主张把你带到这么远的地方,对你来说也许是可以抓住机会,也许是个完全错误的决定,其实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你能听懂吧?”
他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要是你实在想回去——转回国内读书,现在也不是来不及。”
陈文港看着他,几乎没怎么想便摇了头:“没关系,不用了。”
不知从何而起的一股冲动,让他箍着霍念生的腰,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抱住霍念生——
“我可以努力适应学校,而且,我比较喜欢跟你在一起生活。”
霍念生像是怔了怔,顿了几秒,才缓缓笑道:“我?我有什么好?”
陈文港诚实地说:“你关心我呀。”
霍念生唇角笑意似乎深了一些,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主要是霍念生陪陈文港聊他关心的那些东西。关于上学的事,他跟陈文港说:“这样吧,以后到周末你就回家,不要在英国待久了,再把中文给忘了。”
这个承诺简直是意外之喜,以至于陈文港眼睛亮晶晶的,几乎映亮霍念生的面孔。
霍念生舒了口气,搭着他的肩膀,问:“在学校还有别的麻烦吗?”
陈文港先是摇头说没有,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袖子。
霍念生俯下身,凑到陈文港耳边,感觉他似乎花了巨大的勇气,才下决心开口,嗫嚅了两句:“我有一颗牙齿痛……”
霍念生愣了一下:“牙疼?”
事实就是这样,陈文港右后方的咬合牙疼了许久,但他既不好意思麻烦老师,又不好意思告诉管家,于是一直忍了下来,直到现在。当然,这是他自己的说辞,或许占一部分原因。
而到了诊所门口,霍念生意识到,他更大的可能是害怕看
牙医。
陈文港跟在霍念生后面,一副要跑不敢跑的架势,到了预约时间,被他拖进去见医生。
拍了片子,经过诊断,原来是后面长了智齿,还因为长歪了,只能拔掉。
被帘子遮挡的诊室里传出令人牙酸的电钻声,滋滋滋地仿佛直往骨头里钻。陈文港一张巴掌大的脸惨白如纸,霍念生坐在椅子上,陈文港抓着他的手,甚至想装听不懂护士的话。
霍念生差点笑出来,摸了摸他的头:“勇敢一点,进去吧。”
陈文港仍然顽强地一动不动,脚下像生了钉子。
霍念生探过身去,温暖地抱了他一下:“别怕,会打麻药,不疼的。疼你就出来打我。”
像是从他身上汲取了一些力量,陈文港终于放开霍念生的手。
等人出来的时候,霍念生又耐心地过去,重新抱了他一下:“看,不疼吧?”
陈文港一点辩驳的心思都没有,整个人蔫蔫地挂在他身上。
终于经过这场浩劫,学校那边请了两天假,陈文港精神恹恹,在管家的照顾下吃了几天流食。等伤口长好,去诊所拆了线,他才恢复活蹦乱跳,继续回去上学。
这之后,每到周五,霍念生依言接他回家。
有空的时候,他会亲自驱车,没空就由管家代劳。时间越长,陈文港越对他有种特别的依赖,霍念生于他而言,如父如兄,又同根同源,仿佛成了他和故乡唯一的联系。
霍念生对陈文港也有种不一样的耐心,陈文港不会骑自行车,他找个广场教他。
陈文港参加手工课要做中国风筝,霍念生挑着眉毛,陪他研究怎么扎竹篾。
再加上节假日,这几年间,他们不光行遍英国,乃至欧洲各个国家,都多多少少留下足迹。晃眼过去四年,霍念生的大学生涯进入尾声。
他站在凸肚窗边,望着两个男孩儿由远及近,都是十几岁的模样,其中一个是陈文港,另一个是他的同学,名叫Michael,他们有说有笑,在公寓门前挥手告别。
陈文港进门,先是一惊,转而为喜:“你不是回国了,什么时候来的?”
霍念生伸手,接住他的拥抱:“刚刚到家。下面那个跟你挥手的是谁?”
陈文港说:“是我选修了中文的一个同学,他想问怎么通过汉语水平考试。”
霍念生深深地看着他,他当然知道这个Michael是谁,最开始以学语言为缘由,和陈文港交朋友,这听说读写练着练着,一起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还追到家里来了。
陈文港给他倒了杯水,霍念生靠在桌边:“霍振飞的意思,是让我回霍氏的子公司任职。”
他看到陈文港面上笑容渐渐淡去,变成正经严肃的神色。
陈文港迟疑试探他:“那你是要回国工作了?”
霍念生却笑着凑近他:“舍不舍得我走?”
陈文港淡淡笑笑,推他一下:“这是正事,该走当然要走。”
他又想了想:“我还有三年才读大学,到时候也可以回去……”()
然而霍念生平静地说:走倒是不一定,我已经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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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港怔了怔:“为什么?”
霍念生笑了:“你说呢?”
斜阳从窗口照进来,霍念生把杯子放在窗台上,里面的水晃了一下,没有溅出来。
“文港。”霍念生近乎温柔地捋了捋他的头发,“我其实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我也不喜欢这么标榜。但我愿意直白地说出来,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或许人都会计较自己的付出,至少我花了几年的时间,陪你长大,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事已至此,我既没打算半途而废,也没打算随便回国,至少在你毕业之前,我不会把你一个扔在这里。”
陈文港担忧地看着他:“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霍念生说:“这边一样有办事处,况且,我相信霍振飞可以找到一些事,要我帮他去办。”
他说得意味深长,陈文港似乎松了口气,他笑起来,一把拿走霍念生的杯子,放回桌上。
霍念生望着他的背影,陈文港长大了,也长高了,他抽条很快,有时候半夜还要闹腿疼。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都长开了,轮廓褪去稚嫩的气质,变成温润柔和的模样。
这个成长的过程,霍念生尽数参与其中。他熟知陈文港从小到大的所有口味,记得他什么时候生理发育,什么时候变声,什么时候喉结开始凸起。他还知道陈文港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件将来想做的事。在那些事完成之前,他都没有抽身离去的打算。
陈文港一回头,对上他的眼神:“那三年以后,我毕业了,我们要怎么决定?”
霍念生笑说:“到时的事到时再考虑,现在考虑一下晚上吃什么,我带你去。”
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所以不急,将来的故事,等被守护的孩子长大后才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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