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战火之后,好不容易安宁了年的边疆,只因这次昊周异动,便又再次陷入纷争。
朝中上下自不会质疑温月声的决策,但亦是有人不愿意看见战火重燃。毕竟每一场战争,无论胜方究竟为谁,在这中间挣扎难过的人,都是平民百姓。
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不想,便能够不去做的。
大徽与昊周积怨太深,年前签订盟约之时,一切还历历在目,如今盟约时间未到,便已经生了波折。
到得这般境地,就算是大徽愿意退让,昊周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这些年间,昊周有二十年在边疆作威作福,在无数昊周人的眼中,大徽的国土,不过是未来昊周的疆域。
暂时性的退让,并不代表着他们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况且当年退兵,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因为作战方式和策略出现了问题,暂时不如温月声罢了,不代表着强悍了二十多年的昊周,就真的不如他们眼中弱势的大徽了。
所以,凡有识之士心中皆清楚,与昊周的一战不可避免,且这一战,大徽如若但凡有任何的退让之意,便会耗时更久,耗费精力更多,让边疆不得安宁更多年。
此战避无可避,既是避不开,那便迎战。
温月声圣旨落下后,当日,章玉麟、陆庭玉、陆青淮还有江焰,便同时从京城出发,调遣兵将,汇聚在了边疆主城。
朝廷派出的大军来得这般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边疆百姓看到突然出现的乌泱泱大徽大军,心下皆是无比忐忑。
陆振国亦是没想到,这边刚出现摩擦,温月声便调兵五十万。
“这么多人?你可知圣上是何想法,是当真打算动兵了吗?”玉王镇的事情之后,边疆和往常一样,并无什么异动。
陆振国派遣出去的探子收到的消息,也是说昊周有意为玉王镇冲突之事,向大徽赔礼道歉。
这般情况下,陆振国便感觉暂时打不起来,如若昊周要动的话,大抵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
几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朝廷加派兵马来边疆支援了。
但昊周没动,大徽便出具了五十万的兵马,这让他不由得动了心思,以为温月声打算主动出兵。
陆振国对此是没什么意见的,实际上他镇守边疆十来年,早已经受够了昊周无穷无尽的折腾。
如若能够有机会反扑,他必定是当仁不让。
但处在了两国纷争的事情上来说,先动兵的一方,肯定会背负更大的压力。
年练兵,他们在精进,昊周必定也没有落下。
如若动兵的话,还真说不好谁输谁赢。
陆庭玉摇了摇头,沉声道:“皇上没有准确的旨令。”
等待开战,似是有进攻的意思,但却又不太像。
陆振国也拿不准这道旨令背后的深意,便打算静观其变,等待温月声第二道旨令落下,再行动兵。
可他却怎么都没想到,没有等到第二道旨令落下,昊周那边就已经动了。
日之内,昊周纠结了八十万兵马,直逼边疆防线。
整件事情的发展,原出乎于所有人的意料。
边疆派遣出去的探子,几乎是九死一生,才逃回了边疆之中,带回了这么一个消息。
忠勇侯接到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与所有将领汇合,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等无能,被昊周摆了一道。”
他跟陆振国的脸色都奇差无比。
八十万大军,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天之内汇聚的,那就只能说明。
他们派出去的探子的动向,一直都在被昊周监视着。
且不光只是监视,对方在探子潜入昊周时,便做出了一副并无动兵意愿的假象,让探子误以为整个昊周仍旧处在了休养生息当中。
然后传递回来了昊周刻意营造的假消息。
导致他们对此防备不深,让人传递回京中的信件之中,也只提及了玉王镇一事。
如若此番温月声没有提前布设兵马,让将领领兵到边疆的话,只怕都不需要几日,边疆就会被八十万昊周大军直接踏平。
陆振国想到了这件事情,脸色越发地难看。
“此事也怪不得二位。”江焰面色发沉,冷声道:“观如今阵势,昊周大举兴兵,只怕已是筹备了许久。”
他看向了忠勇侯和陆振国,沉声道:“对方从一开始就有出其不意兴兵之意,自是会将一切都筹备完善。”
陆青淮也脸色难看地道:“八十万兵马,不说其他,只怕动兵之事,已至少筹备了有一年。”
而且昊周很明显吸收了上一次战败的经验,前期准备太过充足,甚至摸清楚了陆振国麾下的所有探子的行事方式。
所筹谋的,本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在今年伊始,大徽那边也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否则的话也不能这么快就调遣了五十万兵马到边疆。
但从根本上而言,昊周这个战败国,确实是野心昭昭。
只有一点……
章玉麟从外边进来,目光冷沉地道:“那个率领军队,去往玉王镇内转移金氏金银的将领,被泰兰于昊周全军前斩首了。”
果然。
陆庭玉心头一沉。
他同江焰对视了眼,江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那晚金氏原本就不是去拿什么金银的!”
从一开始,这一队几千人的精锐兵马,就是先行去玉王镇内探路!
昊周兴兵的第一个目标,原本是玉王镇!
只派遣下去的将领,在进入玉王镇后,贸然行事。
在打探清楚玉王镇内镇守将士情况后,没有离开,反倒是利用了那点人手,欲将金氏留下的金山银山搬走。
而恰恰是对方突然生出来的贪欲,让大徽这边发现了端倪。
昊周那边收到了消息,索性不再掩藏,直接动兵!
“金氏号称昊周大部族,却也轻易被金银迷了眼,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来。”陆青淮讥声道:“倒也无愧于他们的姓氏。”
提及此事,章玉麟倒是忍不住道:“到底是皇上有远见……当初审问金氏将领的时候,对方就曾经透露过玉王镇内藏有大量的金银,可到得最后盟约结束,皇上都没让人去挖。”
“我当初没想明白,还去问过皇上,皇上说,这玉王镇内的金山银山,日后都将会是金氏的埋骨之地。”
江焰的眼眸微晃。
当时她还没登基,人人都只道她强,却不知她对于人心,有着一种近乎于冷冽的洞悉感。
金氏勇猛、善战,却贪婪成性,对于银钱,几乎不具备任何的抵抗能力。
那她就用他们最割舍不掉的东西,当成是饵。
这么多银钱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但凡是有丁点的机会,金氏都不会放过。
那个饵一埋就是年。
金氏一族将银钱当成是自己的性命,轻易是不会将这等隐蔽之事宣之于口的。
是以,这个饵恰恰好在昊周一切准备就绪,欲动兵的时候,瞬间爆了开来。
从前关押了无数大徽俘虏的地方,如今也成为了大徽第一道防线,第一时间,给了朝中最为主要的回馈。
连同原本镇守边疆的十万兵马在内,如今他们手中足有着六十万兵马,以六十对八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昊周轻易击破了。
更别说,年时间,大徽也不是当年羸弱,不堪一击的模样了。
这般感受,没有人比泰兰更清楚。
因他疏忽,让金氏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提前暴露了昊周的计划,而让这一战,比他们预计的提前了一个月。
为此,他不得不亲自挂帅上场,欲赢下第一场胜仗,来鼓舞全军。
他所率领的昊周军队,乃是整个昊周之中,实力数一数二的强旅。
这年之内,他还特训了一批将士。
这些将士,便是用来针对大徽刀营的。
如大徽那些将领所猜想的一样,休养生息的这年,昊周都是在为之后的战事做准备,他们痛定思痛,做出了无数的调整。
这些调整,俱是针对大徽皇帝,针对她手底下那支无往不利的刀营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后在战场之上,可以还击大徽。
他对手底下的将士格外自信,这年他们苦苦钻营,加之武器也在精进,他料想着便是一开始遇到刀营,也能够杀得片甲不留。
但第一战,他在迎战江焰时,对方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下马威。
年不见,江焰比起之前更像是一个大徽人,而他手底下的兵马,也不是年前那支令得整个昊周闻风丧胆的刀营。
泰兰听到大徽动兵时,江焰称呼这支队伍为——烈火营。
所配备的将士,皆手持银枪,而在动手之前,他们的银枪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竟是迎风自燃了起来。
那在风中也吹不灭的火苗,熊熊燃烧,导致他们在跟昊周将士对战之时,银枪几乎是瞬间就能刺破昊周将士的盔甲。
这支训练得当的烈火营,刚一出现,就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势,与泰兰特训了许久的昊周精锐战在一起。
泰兰所预想的一边倒的情况根本没有出现。
面前的大徽将士,已经跟从前截然不同,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那般弱旅。
从烈火营到新的步兵,整个军队内外犹如脱胎换骨。
成长的速度和成型之快,远超过了泰兰的预料。
几乎是在对上手的瞬间,泰兰就知道了为什么郁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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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内大徽改变巨大,其中一点,就是那位从前在战场上,令得无数昊周军队闻风丧胆的大徽郡主被册封为皇太女。
两年多前,正式登基为帝。
她成为了大徽、昊周及海国等周遭十多个国家之中,唯一一个女帝。
而眼下看来,这位女帝对于大徽的改造,是尤其恐怖的。
出发之前,郁舜给全军下达的旨令,那便是此番进攻,只能胜不能败,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了。
当时不少人还觉得这般说法,是太过看得起这位大徽女帝。
到得今日,他们才清楚,郁舜确实是太过了解温月声。
光就一个烈火营,已经这般不好对付,像是这样独特的军营,大徽还有不少。
当日,泰兰率领精锐,与江焰在源城对上,两方人手差距并不大的情况下,近乎于打了一个平手。
再看另外的几个战场,竟也是有着大大小小的伤亡。
年练兵,令得昊周也具备了极大的变阵能力。
在这般强大的应对能力,还有强兵的加持之下,大徽第一日也没讨到了什么好处。
但光就如此,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了。
要知道,昊周兵马强盛已经领先于大徽几十年,可温月声登基,尚且不到年。
带给昊周的,就是一场极难打赢的苦战,假以时日的话……
许多人不敢深想。
但也因此,昊周越发谨慎。
在边疆与大徽对战接连七日,战事都格外焦灼的情况下,昊周加派了二十万兵马。
加上先行的八十万人,总共上百万兵马。
近乎于是将昊周所筹备的所有兵力都掏空!
而且昊周皇帝郁舜御驾亲征,率领这二十万兵马,直接杀往源城。
郁舜所带来的将士,凶猛善战远胜于其他,加入了战局的第一日,便直接赢下了正面战场的胜利。
江焰不敌对方,率领将士退回了城中。
但源城不像是主城亦或者是珞城那般,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源城地处位置极佳,对方如果想要强行攻破城门,并非难事。
这般情况下,哪怕江焰用兵如神,却也只能溃败。
他在源城苦苦支撑了两日,甚至等不到主城那边其他的人前来援助,便要城门失守。
源城底下,那道沉重的城门,在这两日的对阵之下,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昊周攻城的队伍,则是越战越勇。
江焰站在了城门之上,抬目一看,就能够瞧见远处身着金色盔甲,手持青龙戟,身后赤金色大旗迎风飘扬的昊周皇帝郁舜。
在他身后,还有无数的赤金色大旗飘扬。
那是代表着昊周最强盛军队的旗帜,也是郁舜的亲卫队。
自出现在战场之后,便呈现出强劲的碾压之势。
而今,城门将破。
郁舜那边,他身边的一员猛将,骑着高头大马,扛着代表着郁舜的赤金色军旗,穿梭在了战场之中,声音洪亮,近乎于穿透了整个天际。
开口便道:“大徽将领江焰,放弃抵抗!”
“今日傍晚之前,打开城门!昊周承诺,不会伤及任何大徽百姓的性命!”
抵在了门边的将士听到了这一番话,都颇觉嘲讽。
如今胜局未定,他们便要江焰打开城门。
历经年,大徽将士也不再像是从前,战场之上只知道退让,亦或者是逃避。
他们是大徽的军人。
对方想要越过他们,踏进源城内半步,只能够从他们的尸体之上踩过去!
若因为贪生怕死,就这般大开城门,放他们进来,那不正是在告诉天底下所有的人,大徽将士是孬种吗?
城门口的将士誓死拼杀,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后退半步。
那个昊周将领又一次穿梭过战场,声音响彻整个源城之外。
江焰身侧,站着神机营的将领。
同烈火营一样,神机营也是近些年来才成立了的新队伍。
神机一名,得益于他们所用的弩机。
而他们所使用的弩机,经由多次的改造,威力极大。
眼下这等情况,郁舜站在了大军之外,弩机射不到他,但想要射杀这个喊话的将领,还是格外容易的。
神机营将领面色冷沉,当下命身侧的将士拉动弩机,对准了那个奔跑在了战场上,来回喊话的将士。
“将军,可要射杀此人?”虽如此,将领还是抬眸看向了江焰,等待着江焰下令。
却见江焰眼眸幽沉,闻言冷声道:“不必。”
“吩咐下去,让底下的将士打开城门。”
那神机营将领变了脸色,忍不住道:“什么!?”
城门还没破,眼下打开城门,同投降有什么区别?
只他这一句质疑的话还没有能够说出口,便见得江焰回身,往后看了一眼。
神机营将领亦是回头,这一眼,便将他所有质疑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远处乌泱泱奔涌而来的黑色军队,微怔,目光却从大批的援军身上挪开,落到了那为首之人的身上。
神机营将领当下面色一震,高声道:“所有人听令,退出城门口,打开城门!”
他一声令下,底下便有无数人传递这番话,高声道:“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城门口,与他们对阵的昊周军亦是有所察觉。
泰兰微怔片刻,随后看向了郁舜,开口道:“江焰吩咐开城门了,他可是要投降了?”
话音将落,他就看见郁舜面色微怔,目色几乎是瞬间深沉了下来。
郁舜握住了那把青龙戟,面色冷沉地道:“大徽的援军到了。”
泰兰心下一突,什么?援军?
他没能反应过来,当下就看见源城那破损的城门,骤然从里边打开。
门打开,傍晚的夕阳争先恐后地从门后溢了出来。
在铺天盖地的赤红色里,大片金阳洒落,落在了来人轻薄的衣裙之上。
对方轻抬眼眸,那双自来没什么情绪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泰兰怔忪不已,待得终于回过了神来,是一张脸上的血色尽褪。
在对方出现的第一瞬间,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而他的表现,尚且还算得上是好的。
此前那个扛着大旗,在战场上来回跑动的将士,恰好认识温月声。
因为之前昊周占据了主要的优势,所以他跑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导致大徽城门打开之后,他算得上离得很近。
门一开,温月声抬眸的瞬间,他近乎被吓得肝胆俱碎,反应半天,竟是仓皇开口道:“大、大徽皇帝!”
大徽皇帝亲征!
这番话没能说出口,他只来得及看见对方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普通的银色长枪。
当下只见得那银光划过天际,对方策马疾行,近乎瞬间到达他的面前。
噗嗤!
一枪直接封喉。
那个不断在战场上叫嚣着的昊周将士,近乎是瞬间倒下。
在他身后,无数的昊周将士,面色惊惧且戒备,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抬眸看向了这位大徽皇帝。
她跟郁舜不同,御驾亲征,她身边甚至连个主要的将领都没有,甚至连盔甲都没穿。
还是记忆中的那一身衣裙,仿若跟登基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当那双冷冽的眸落到了这里的人身上时,他们才想起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之感。
面前的人,是大徽的皇帝,亦是大徽最为了得的战神。
她自出手开始,所经历的每一场战役,皆无败仗。
而现在,在大徽节节败退的情况之下,她直接领兵,同郁舜对上。
今日这一战,在源城伊始,却注定会被所有人铭记。
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也是两国皇帝间的。
温月声击杀那将士的瞬间,银枪划破天际,她目光冷淡,不带任何情绪地看向了前方。
那边,是骑在了马背之上的郁舜。
年不见,她较之从前更加冷淡,气势也更胜。
郁舜几乎在看见了她的瞬间,一颗心便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这不只是对于她这个人的,也是相对于他们两国之间的恩怨纠葛,更是面对强者时,那种血液里流淌着的兴奋和激动。
立场不同,几乎是从他离开大徽京城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了会有这一日。
而今,他们身份一致,对立而战。
今日之战,不同于当年的抚州,也再也不是此前没有正式对上的博弈之流。
他们之中,必将有一个败者。
郁舜目光如炬,紧盯着她,看着她骑在了马背上,那把银枪轻抬,枪头穿过无数的战场将士,直接指向了他。
盛大的黄昏,赤红的落日之下,她声色冷淡地道:“郁舜。”
“到阵前来,与我一战。”
漫天夕阳在她身后坠落,郁舜抬眸,对上了她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