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如钩。
猫儿睡了,女儿也睡了。
徐礼合上故事书,悄然起身拉上女儿床边的帘子,自己坐回到煤油灯下,打开柜子上老旧的铁锁,从柜子最深处取出一本老旧的日记本。
本子已经很旧了,不知被翻阅过多少次,边角都变得圆润了。
日记本上的字是极秀气的,蓝色墨水却变了色,看着有些脏。
“65年8月6日。我成为了徐礼的新娘……我想要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定要先生儿子,这样我的女儿就有了一个哥哥,可以和父亲一起保护她……”
“67年3月3日。今天,我的第一个孩子永远离开了我,因为我在课堂上讲了牛顿第一定律……我真害怕,真的。”
“67年4月3日。我流血不止,医生说我以后很难有孩子了……或许,我失去的是我和徐礼此生唯一的孩子……他明明很难过,却还笑着安慰我……”
“67年5月1日。我与徐礼说了离婚,他应该离开我的,我已经是一摊烂泥了……他第一次与我生气,很大声、很大声地朝我吼……我却不觉得难过,我只是心疼他。”
“68年1月1日。我的身体大概真的坏透了,与我的灵魂一样。想死。”
“69年1月1日。我再也不想教书了。想死。”
“70年1月1日。想死。”
“70年2月3日。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70年2月4日。不敢相信,我竟然又有了孩子!喜悦从昨天持续到今天,悲伤和惶恐如影随形……我害怕,真的很怕。”
“70年2月5日。孩子,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坚强、乐观,千万不要学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和你父亲。”
“70年2月6日……”
“70年8月26日。我恨物理。我恨牛顿。”
“……”
日记只写到了8月26日。
因为8月27日的日记,她再也没办法写了。
徐礼摩挲着扉页上的那个“安”字,心痛如刀绞。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其中九成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另外一成觉得自己的孩子本就是人中龙凤。
他却是与万千人不同的。
他希望徐念安可以普通一点、再普通一点儿……哪怕普通到尘埃里,至少不会与他的安一样,因为一句话、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蹉跎半生。
‘你父亲一世忠勇,你却是个懦夫。’
‘我们在为培养人才竭力奋斗,你却困囿于可笑的颜面不能自拔。’
不知怎的,吴校长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爸爸,您是我的英雄。’
他缓缓躬下身,把脸埋在掌心。
如果是父亲,他会怎么选呢……
……
“信我,我只要按个开关,保准把她引出来!”
“你快算了吧,你上次按个开关,差点儿把一院子的人吓疯了。”
“嗯……那是个意外,我这次换了磁带的……”
“瓜女子,你那主意就不靠谱,还是按我说的来,你砸玻璃,我动手,半分钟结束战斗!”
“毁坏他人财产是违法行为,冯大哥没给你普法吗?”
“你俩是不是有病,用麻袋带走别人就不违法了?”
“嗯……我问昀承哥了,他没说话。”
“所以?”
“他没说不许,那就是没问题。”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divclass="contentadv">三个姑娘大大方方地讨论着听起来就很刑的问题。
她仨身边,一个小豆丁抬眼看了她们好一会儿,长叹口气,松开了被姐姐们拽着的手,双手插在裤兜里,径直走进小院。
“哎……”
林念禾想喊住他,却被他摇晃着脑袋瓜打断,意思很明显——交给他,别出声。
徐家的小院里,徐念安正坐在小马扎上做算术题,咪咪窝在她的脚边,慵懒地舔着毛。
“你好,请问可以给我一点儿水喝吗?”
徐念安听到说话声,抬头一瞧,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正站在距离她十来米远的地方,微笑着看着自己。
他说话的口音有些怪,似乎不是京城人。
徐念安点点头,放下书本站起身:“你进来吧,我去给你倒水。”
小姑娘没想太多,直接去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来。
“谢谢。”他喝了水,擦去嘴角的水渍,说,“你好,我叫牛昱学。”
“你好,”徐念安不懂为什么一个讨水喝的人还要自我介绍,不过她长久以来养成的好习惯让她不假思索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徐念安。”
“是‘高居念田里,苦热安可当’的念安吗?”
“呃……”
徐念安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这场面以前她可没经历过,从来都是她会的别人不会啊。
徐念安抿着唇瓣,不作答。
牛昱学同学看了她一会儿,笑了,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这句诗,还特意圈起了“念”和“安”字。
他问:“是这两个字吗?”
徐念安这次点了头,却也只是点了一下头。
“你和我差不多大吧?你们老师没教过你这两句诗吗?”
偏偏他不依不饶,就着这两句诗继续发问。
徐念安有些烦了,她开始后悔给这家伙水喝了。
她坐回到小马扎上,抱起自己的书本继续做算术题。
牛昱学却没走,竟然又凑过去,似模似样地指导起她来了——
“你做口算题不可以想这么久的。”
“九九乘法表你应该背过了吧?”
“九乘十你不会做?唉……你们老师到底教你什么了啊……”
徐念安,生气了。
小丫头这辈子第一次打人,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牛昱学的脑门上。
她的力气不大,牛昱学随便抹了一下脑门,往外退去:“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不过你真得给你爸说,该给你转学了,你连……咳咳,再见,谢谢你的水。”
赶在下一巴掌到来前,牛昱学转身就跑,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子。
徐念安这个打人的比挨打的可委屈太多了,她扁着小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正这时,徐礼回来了,瞧见女儿哭泣,他顿时就慌了,扔下手里的东西冲上前,无比心疼地把女儿抱进了怀里。
“安安,你怎么了?”
“呜哇——爸爸、爸爸!”
这几天参加了一个作者的小活动(嗓子最先报废,废话说太多啦),讨论了一些写文的技巧性问题(道理我全懂,但我就是心理和三观上接受不了某些新媒体文和暧昧文),真的发现三观不同就不要硬往一起凑合,我现在都快要不会写文了(开篇啪啪啪或者暧昧擦擦擦我真的就接受不了啊啊啊,我也知道那玩意儿赚钱不讲道理,但是……这个钱不挣也罢,脸还是得要的)。
我对自己写的文的最底线要求就是——敢给我的母亲看,如果有孩子,也敢给孩子看。
本章于凌晨一点半—四点写于酒店大堂,冻死我了(我还把充电宝借给了一个大叔,我似乎在用一种不管自己死活的方法助人为乐)。
我去看两遍《故事》和《对白》缓缓脑子……差点儿三天给我干回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