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还是有些慌的。
毕竟眼前的人茫茫多,真动起手来,一人给她一拳头她都得被捶成二维的。
不过她只慌了一小会儿。
因为她说完更改补助规则后,村民只是吵,而没有立即动手。
他们就是最普通的人,会有些坏毛病,也有自己的心思,想占小便宜,但大恶事又不敢做。
林念禾对他们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这些人虽然在嚷嚷,也试图再说几句软话让林念禾改回去,但真签协议按手印的时候,倒也没人硬卡着不肯签。
当然,这其中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他们怕如果因为自己不按手印导致学校建不成,会被全大队揍。
协议签了,老支书小声对林念禾说:“小林同志,你们这些天搬到我家住吧,我怕有哪个混不吝的去知青点闹腾。”
林念禾微微一笑:“没事儿,您放心。”
闹?
当她拎不动刀了么?
可事实证明,老支书实在是多虑了。
虽然大家关上门骂骂咧咧,但真没人去找林念禾他们的麻烦。
甚至有几家嫂子还给他们送了菜。
她们都是生了许多女儿的媳妇。
这么多年抬不起头,今天突然有了偏向自己的优待,她们突然感觉腰板直了。
她们的感谢林念禾收下了,顺带鼓励了一两句,让姑娘们好好念书,以后若真能考上大学,分配工作时可不分男女的。
嫂子们的眼睛亮亮的,是泪光。
……
次日,机井打好了。
至此,红旗大队的用水问题迎刃而解,哞娃再也不用和老毛驴一起每天走几十里路给乡亲们打水。
老支书在打上来的第一桶水里取了三杯,缓缓淋在地上。
他望着天,似乎在看携手走过艰难却没看到机井的老战友。
他念着一个个名字,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你们看啊,咱们大队有机井了……你们看这水多清……你们尝尝,这水……多甜啊……”
不止老支书在悼念,之前还吵嚷着男娃更有用的几个汉子突然就跪下来,朝着天哭喊:
“太婆!太婆……你喝一口啊!”
他们的哭得情真意切,并非做戏。
林念禾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缅怀故人,无声地轻叹口气。
王淑梅抹去眼角的湿润,轻声说:“我真没料到……其实他们也不算太坏。”
林念禾说:“哪来的那么多坏人,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人罢了……谁还没点儿自己的小心思呢?”
“那你要不要把协议改回去?”
“改什么改?”林念禾说,“定下来的事就不能改,不止这里如此……别的地方敢跟我闹重男轻女这一出,我照样这么干。”
“你……是真不怕挨打啊……”
……
林念禾还真没挨过打。
他们在红旗大队住了一星期,除了谢宇飞和温岚每天忙着拍摄,其他三人整日骑着跨斗摩托跟着老支书挨个儿生产队蹿。
几乎每个大队都闹了一次重男轻女的戏码,但结果出奇的一致,林念禾到最后都快背下来他们的词了。
嗯……
<divclass="contentadv">还是要多读书,不然语言会很匮乏。
因为有老支书和工程队打机井的帮助,他们在七天内跑了九个大队,并且都很顺利地签订了协议。
实际上,每个村子都有空置的窑洞,要么以前是知青点,要么是村里的空屋。学校不用重新建,只需要把窑洞整修一下,再搬进去桌椅板凳,老师来了,便能上课了。
乡亲们正是刚刚得了机井开心的时候,很乐意把没用的空屋拿出来做学校。
当然,补助是不能少的,学费也是不能收的。
这种被动学习让人有些无奈,林念禾烦了的时候就想想王红和吴校长。
王婶当年让村里的孩子都去念书,应该不比她容易;
吴校长这辈子呕心沥血,也更难一些。
想想她们,林念禾就不觉得累了。
他们忙着的时候,林怀洲从西市回来了。
林念禾去红旗大队之前给他打了电话,他对妹妹还没回城里这事毫不意外。
他对苏昀承也不在城里这事同样不、意、外!
他不意外,只是想揍他而已。
林怀洲搓着手,朝身边人说:“尽快把活儿干了,我得去找我妹妹。”
“好嘞林团,您请好吧!”
跟林怀洲一起来的人也是一嘴标准的京片子,他叫严宽,身份不好细说,但办刘力浦的事儿,的确算杀鸡用牛刀。
林怀洲和严宽是开着吉普车回来的,他们直接把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点名要见所长。
所长有些懵,心说谁这么狂啊……下楼一看,发现他们其实还挺收敛的。
林怀洲出示证件和介绍信后直接说:“我要借用三个队的公安同志。”
所长连连点头:“好的,没问题!”他甚至都没问一句林怀洲要干嘛,因为他很清楚,人家根本不会告诉他。
林怀洲带着三个队的公安,直接把公社围了。
来办事的公安同志一脸懵,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安排这种活儿。
看他们面色惊慌,林怀洲说:“里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要严查,我不管你们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凡有一个放跑了里边的人或走漏风声,我就拉来两个营,把你们所有人一起查。”
“想想你们自己的前途,别犯糊涂。”
听完林怀洲的话,就算个别人有其他心思,也不敢用自己的小命赌。
大难临头,所有人率先想到的都是自己。
严宽见所有人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严守自己的岗位,侧头朝林怀洲说:“林团,那我查这地儿,刘力浦你去抓?”
“嗯,我去。”林怀洲面色微沉,叫了两个人跟自己去卫生所。
此刻的卫生所里,刘力浦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没了命。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他的妻子坐在病床边,同样一脸茫然,眼泪无意识地往下淌着,她也没心思去擦。
旁边的病床上,刘大年靠坐在床头,时不时瞄一眼老爹的双腿。
刘力浦双脚都截肢了,如今缠着纱布,隐约还有血色渗出。
“爸,你……”
刘大年琢磨了半天,终于开口。
他是想劝一劝老爹的,但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大夫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