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落水,赵壮实觉得是因为自己弯着腰重心不稳。
可紧随其后的第二次落水,就让赵壮实很震惊了。
一个猫崽子似的小丫头,竟然能一脚把他踹进河里?
作为一个扬名十里八乡的二溜子,赵壮实可以被寡妇家的狗咬,也可以被小媳妇的男人揍,但绝不可以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打。
这要是传出去了他还哪有脸混?
赵壮实把二次落水归结为自己大意了,迈着势在必得的步伐,又一次往岸上爬去。
“啧,有这毅力,干点儿什么不比当流氓强。”
林念禾撇了撇嘴,默默往右挪了一步。
下一瞬,赵寡妇如约而至,一阵风似的冲到河边,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呼在赵壮实的脑瓜子上。
赵壮实空中转体三周半,再再次落水。
趴在冰凉的河水里,赵壮实感觉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他娘。
不,那应该是他太奶。
河水灌进口鼻,赵壮实猛然清醒,捂着头挣扎着站了起来。
“妈了个巴子的死丫崽子你找抽……咳咳,娘。”
赵寡妇看他这倒霉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瞧了眼河水,她黑着脸朝赵壮实招手:“你过来。”
出于对母亲的信任,赵壮实老老实实的走向岸边。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绕过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从距离赵寡妇三四米远的地方上了岸。
这个距离,他娘再要揍他他也来得及跑!
村民们赶到河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赵寡妇叉腰怒骂的画面。
这场面他们都熟得很,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次。
原本他们碰到赵寡妇骂人都要躲远远的以免被牵连,但今天他们却实在舍不得离开——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寡妇这次炮轰的对象竟然是她的好大儿。
“……你个小王八犊子黑心烂肺不知道好赖,跟你那个死爹一个熊样!上工干活还他妈累不着你是吧?一天天的就知道穷嘚瑟,随了你们老赵家的破烂根!”
“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没正行,老娘当年把胎盘留下养大都比你强!”
“老娘今儿不抽你得你祖宗都认不出来你老娘跟你姓!”
赵寡妇骂到兴头上,折了根粗壮的柳条,朝着石头后的赵壮实抽了过去。
赵壮实原本正吊儿郎当的听骂,突然来这么一下,他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胳膊上挨了一下,伤上加伤,他嚎得比前儿晚上还惨烈。
准备去公社的李大和听到声响骑车赶来,正瞧见赵寡妇挥舞着柳条抽赵壮实的美好画面。
他问看得津津有味的村民:“又咋了?”
村民抱着膀子,眼睛死盯着那娘俩:“不知道啊。”
李大和:“……”
不知道还看得这么开心?
他环顾四周,瞧见了站在河边踮脚脚的林念禾。
直觉告诉李大和,这事儿跟她脱不开关系!
李大和背手走到林念禾身旁,问:“小林知青,这又是怎么了?”
林念禾:“赵婶教育儿子呢,家务事,队长叔您就别管了。”
李大和瞥了眼被抽得嗷嗷叫唤、满地打滚的赵壮实,老脸皱成一团。
这么多年了,他也是头次见赵寡妇打儿子。
平时惯得跟祖宗似的,怎么今儿突然就想起来要管儿子了?
林念禾嘴角微扬,漫不经心的说:“或许是那天的事儿让赵婶想通了吧,队长叔,咱得给赵婶改正错误的机会啊。”
李大和也在欣赏赵壮实挨揍的画面,一不留神心里话就秃噜了出来:“这错误咋改正?掐死再生一个?”
林念禾:“……”
她算是看明白了,十里大队个个是人才。
那边,赵寡妇总算抽累了,叉腰喘着粗气指着赵壮实五彩斑斓的脸啐了一口:“你以后再敢不好好上工闲逛荡,老娘拼着老赵家绝后也抽死你!”
她吼这句话的声音格外响亮,似乎是想借机向村民们证明什么。
村民们刚旁观了一场毫不留情的全武行,这会儿再听这话,心里还真相信了赵寡妇的决心。
“唉,老赵家的总算想明白了,这小崽子再不好好管,以后保准惹大祸。”
“可不咋地,大小伙子整天招猫逗狗,哪家姑娘敢嫁给他?”
“再不管老赵家离绝后也不远咯……啊呸,我是说壮实小子要打光棍了!”
林念禾抿唇轻笑,看破不说破。
赵寡妇听到旁人的闲话,脸上发烫,却也只能强撑着对他们说:“以前是我糊涂对不住大家伙,以后这小子再敢惹事儿,你们就直接把人捆了,我绝不说一个不字!”
到底是同村几十年了,总归是有几分面子情在。
众人见她这么有决心,倒是没人落井下石奚落她,七嘴八舌的答应着,间或还有人夸了她几句。
赵寡妇等人散了些,这才来到林念禾身前,搓着手小心翼翼的问:“林知青,你没事儿吧?吓到没有?别怕啊,婶子回家把家里的老母鸡炖了给你压压惊。”
林念禾压下笑意,摇了摇头:“赵婶,您来得及时,我没大事,就是被吓了一下而已。老母鸡还是您留着自己补身体吧,我在王婶家吃过饭了的。”
赵寡妇一听到“吓”字,手都哆嗦了。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那、那啥,你放心啊,婶子回去了一定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保证不再往你面前晃悠了……今儿这事也怪我,我今儿忙着上工还没抽出空教训他,你看……”
“那您忙,我就先回去了。”林念禾微微一笑,转身时恰好对上了李大和的眼神。
林念禾无辜的摊了摊手:“队长叔,没事儿的话,我就走了啊。”
李大和嘬了嘬牙花子:“成,回去歇着吧。”
他又不是孙光辉那个憨货,今儿赵寡妇抽儿子,摆明了是因为这小崽子啊。
不过么……
李大和觉得,这事儿也挺好。
别管因为啥,少了个村霸,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总算安全了。
李大和挥手赶其他人回去上工,又与赵寡妇说了几句“儿不教不成器”之类的话后,赶紧跨上自行车,朝公社赶去。
人都散了,赵壮实终于缓过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捂着腿,一瘸一拐的挪蹭到赵寡妇身边,语气很是哀怨:“娘,你今儿发的啥疯?你恁听那死丫崽子的话干啥?你晚来一步,我媳妇就有了!”
赵寡妇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
她回身一巴掌呼在赵壮实的头上,咬牙切齿的低骂:
“你给老娘记住了,就算你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许打那个小煞星的主意!”
这蔫坏的儿媳妇,她这把老骨头可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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