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宁平省委领导集体学习的会议间隙,毕太彰随口问厉元朗:“你对玄学有什么看法?”</br> 厉元朗挺奇怪,不理解毕太彰问这话的含义。</br> 毕太彰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模样,“就是随便聊聊,不说也无妨。”</br> 既然书记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厉元朗随意说道:“我觉得玄学不算科学,也不是迷信,而是一种哲学。”</br> “哦?”毕太彰浓眉一动,颇感兴趣的又问:“你详细说说看?”</br> 厉元朗就把他掌握的一些理论认知,慢慢讲述出来。</br> 他发现,毕太彰听得仔细,边听边在本子上点着点,长长一大串。</br> 厉元朗不解其意,但长话变成短话,很快说完。</br> 毕太彰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变成若有所思状,这让厉元朗更加搞不清楚,这位毕书记到底想什么。</br> 事后,厉元朗苦思冥想好几天,仍旧一头雾水。</br> 直到有一天乘车回家时路过三号楼,望着那个镶嵌在墙体上硕大的阿拉伯数字,厉元朗忽然察觉到什么。</br> 下车之后,还特意看了看他家那个“8”字,厉元朗眉头瞬间蹙起。</br> 在他看来,数字“8”其实是两个“3”左右合在一起而成。</br> 他没有住在三号楼,选择八号,恰恰寓意两个“3”双剑合一的意思。</br> 况且,数字“8”又有“发”的谐音。</br> 发字包含发财、发达之意。</br> 发财好理解,发达却有仕途大展宏图的深意。</br> 厉元朗记得,金石瀚曾经提过,八号楼前主人目前高升至某省书记。</br> 三号楼的张京沦为阶下囚,八号楼的主人则飞黄腾达。</br> 那么就有意思了。</br> 怪不得毕太彰这样问,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迷信,故意不住三号楼而住在八号呢?</br> 如果这样,简直冤枉厉元朗了。</br> 金石瀚明明说三号楼没收拾好,八号楼空着,厉元朗何曾想到这么复杂。</br> 可他深知,这件事万万不能向毕太彰挑明。</br> 人家压根没提,你要是说了,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br> 不过这件事,却给厉元朗和毕太彰之间隐隐种下一根刺。</br> 接下来数日,厉元朗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其中有好几次是他代表省委书记毕太彰出席相关活动。</br> 给企业开工剪彩,代表省委开会讲话,或者接见京城方面的客人。把厉元朗忙得团团转,每晚回到家,都在十点钟以后。</br> 没过多久,厉元朗就感觉到疲惫了。</br> 即便这样,他仍旧秉持一个习惯。</br> 每逢公开讲话时,一定严把讲话稿内容。</br> 办公厅不缺笔杆子,每每都会把事先写好的稿子送到杨自谦那里,由他先行审阅修改,满意后再送到厉元朗的办公桌上。</br> 厉元朗是秘书出身,对这方面有着敏锐眼光。</br> 他始终坚信一条,少喊口号,不讲原则性很大的东西。</br> 必定他是省委副书记,若是信口开河,就会让外界认为,这是省委的态度。</br> 何况,他说多了或者说大了,不是抢了毕太彰的风头?你让省委书记怎么说?</br> 很容易造成他与毕太彰发生不愉快。</br> 自从厉元朗担任省委副书记以来,明显感觉到毕太彰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br> 敬而远之,不再像以前那样,明显有了疏离感。</br> 看上去热情,骨子里却是冷若冰霜。</br> 这让厉元朗很不适应。</br> 但他却明白,在省委大院,他和毕太彰是最大的两个官。</br> 正职与副职相处好的不多,但都能有效的把控分歧,不会轻易把分歧放在台面上。</br> 其实厉元朗上任以来,尽量保持和毕太彰步调一致。</br> 纵然毕太彰某些观点和他有出入,厉元朗也不会在公开场合唱反调,私下里会以谦恭姿态征询毕太彰意见,仅此而已。</br> 他不想搞砸和省委书记之间的关系。</br> 却受不了毕太彰这种面热心冷的态度。</br> 问题出在哪里?</br> 厉元朗百思不得其解。</br> 这天,杨自谦送来厉元朗在全省政法系统干部会议上的讲话稿。</br> 作为省政法委书记,厉元朗要在会上讲话。</br> 同时,毕太彰也要出席,同样要做指示。</br> 省委办公厅的笔杆子们的水平毋庸置疑,何况还有杨自谦把关。厉元朗浏览一遍之后,只在上面修改了一个字。</br> 那句话的内容是:居安思危,始终要把政法工作摆在全省工作的主要位置。</br> 厉元朗觉得主要不够重视,在“主”字画了一个红圆圈,变成了“重”字。</br> 内容一下子得到提升,表现出省委重视政法工作的态度。</br> 交给杨自谦没多久,金石瀚敲门进来。</br> 寒暄过后,金石瀚委婉提出,政法工作在省委各项工作中占据主要位置,是各方早就达成的共识。</br> 厉元朗这么一改,会引起不同反响。</br> 对于金石瀚的提法,厉元朗并不赞同,他表示,“政法工作是维护社会稳定的关键,是全省其他工作的基石。没有稳定,会严重影响其他工作的开展。”</br> 见厉元朗不为所动,执意坚持,金石瀚不好说别的。</br> 结果在会上,厉元朗讲完话,轮到毕太彰做总结性发言时,他特意强调,“有的同志认为,政法工作在全省其他工作当中占有重要位置,我不否定。但关键在于,重要和主要的意义只是词语上的不同,没必要在这上面咬文嚼字,曲解省委对政法工作的重视程度。”</br> 这些话,在毕太彰的讲话稿里原本没有,是他临时起意,特意加进去的。</br> 参会的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内情,厉元朗却听出其中门道。</br> 这是毕太彰对他表现出不满态度。</br> 别看一个小小的讲话稿,却透露出厉元朗没有与省委、与他保持一致。</br> 这段时间,厉元朗相当苦闷。</br> 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他和毕太彰之间的关系。</br> 他总想找机会和毕太彰好好谈一谈。</br> 但毕太彰太忙,他也不轻松。</br> 况且这种谈话,需要两人坐下来长时间慢慢深入详谈。</br> 然而这种机会,简直是万里寻一,少之又少。</br> 省委办公厅共有七位副秘书长,对应服务厉元朗的是排名第一的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谢彦东。</br> 五十二岁的谢彦东,秃顶,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颇像个专家学者。</br> 嗓音很尖很细。厉元朗觉得不见他本人模样,光听声音很像女人,估计唱戏扮演青衣正当合适。</br> 考虑到厉元朗一个人,需要照顾,谢彦东向厉元朗建议,给他配备一名保姆。</br> 厉元朗以前就有过保姆。</br> 平时负责打扫卫生,做做家务。</br> 往往都是厉元朗不在家的时候,保姆上门做事。</br> 基本上厉元朗和对方很少碰面。</br> 厉元朗原以为保姆肯定是个五十岁往上的大妈,不成想,对方很年轻。</br> 她叫薛玲,三十五岁,身材高挑,白白净净,模样中等,但是很耐看。</br> 厉元朗认为这样不好,就想换人。</br> 谁知薛玲却执拗表示,“领导,请您不要拿老眼光看人,我不是绣花枕头。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给您做几样菜,您若是不满意,不用您发话,我立刻走人。”</br> 是倒稀奇,薛玲竟敢当面顶撞厉元朗,反倒让厉元朗对她刮目相看。</br> “可以。”碰到这么一个有性格的女子,挺有趣的。</br> 还别说,薛玲做饭干净利索。</br> 只用了半个小时,四菜一汤就端上餐桌。</br> 花花绿绿,看着就有食欲。</br> 厉元朗拿起筷子尝了尝,还别说,非常符合他的口味,厨艺不次于酒店大厨。</br> 反正只是个保姆,手脚麻利,做菜又好吃。</br> 厉元朗当即表态,同意留下薛玲。</br> 这些日子,厉元朗和毕太彰隐约闹出不和谐,使得自己心情烦躁不安。</br> 于是让杨自谦备车,前往秀园。</br> 不成想,在这里意外巧遇邢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