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曾竟的尸体凉透,百姓在下跪的前一刻消失在雪地中,付莹仍旧失神地望着曾竟的尸体。
她的嘴角抽搐,舒浓看不出她是要笑还是要哭,只是眼睛红得厉害。
“曾竟死了。”
晏长安手中的青光直指付莹的胸口,声音实在冷漠,“你的母亲,也要我们来杀吗?”
舒浓随着他的声音仰头,只见雪山那边,不知何时浮现一片绿色。
随着清风拂面,那片绿色也被送到了舒浓几人的面前。
雪色消亡,绿意盎然,生机重新焕发。
舒浓忽然听见几声啜泣声。
之前在雪地里,跪着唤她的母亲的少年再次出现,他跌跌撞撞,踩过草地,跪倒在付莹身旁,颤颤巍巍地去牵她的衣袖。
“母亲……”
付莹终于愿意正眼看他。
付央脸上带着伤,嘴角乌青,身上的华服破损,沾染着大片血迹。
付莹像是被他身上的伤痕与血迹刺痛,眼睫颤抖得厉害,手指动了动,竟是缓缓别开了眼,不敢再看付央的眼睛。
“母亲——”
付央伸手将付莹的脑袋轻轻转回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您知错了吗?”
曾竟和付莹在他的心魔幻境里被困了几百年,真正的本体,早在数次的循环之中变得不堪一击,至少对于付央本人来说,要杀曾竟和付莹,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受制于心魔。
面前这位小少年,显然不会是付央本人。
舒浓微微抿了抿唇,听得身边宋临一声轻叹:“魔族的孩子你小心讨好,自己的亲子却要受如此磋磨,既如此,你当初何必生下他。”
“不——”付莹微微睁大了双眼,终究是抬起手想要去触碰付央脸上的伤痕,“不是这样的。”
她试图解释:“我也不想的……对不起,小央,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付莹想,明明最初,她只是想报一报曾竟的恩。
她怎么就会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呢?背叛人族,辜负从前的自己,众叛亲离,由心向正道的少城主,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可是——
她咬咬牙,她错在哪里了呢?
众生平等,未犯杀孽的魔族应与人族一视同仁,这些话,错在哪里了呢?明明人非全善,魔非全恶,人心有时比恶魔可怕,怎么就不对了,怎么就——让她走到了这一步了?
她是从哪里开始对曾竟妥协的呢?
跪在她身前的付央似哭似笑,嘴角扬起,泪水大滴滚落。
“您也不想的。”他低低重复,再次对上她的双眸,“可您还是做了。”
付央带来的春意似乎吹不散雪地的严寒,付莹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只觉得寒风习习,她从头到尾被冷意侵袭,如坠冰窟,面色惨白。
春日已经升起,付央弯下腰去,握住她缓缓下坠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额头贴过去,温热的泪水落在付莹的掌心,那双含恨的双眸轻轻闭起。
“小央——”
“母亲。”付央轻声道,“我恨您。”
他微微抬手,白色的流光微转,径直没入付莹的心口,后者并未挣扎,顺从地接受了来自孩子的杀意,缓缓合上双眼。
“是我做错,悔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