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刘香香难得主动伸手帮忙收拾了,汤旭见此,干脆端着盆进屋去擦洗身体。
说真的,来这边以后其他都还好,就是不能随时有热水痛快的洗个澡让他很犯愁。
汤旭自认是个爱干净的精致男孩,可现在,哪怕每天都擦洗身体,也让他浑身不舒服。
感觉手指头用些力气搓搓,都能在胳膊上搓出泥卷子。
头发更不用说,原先短发的时候都是每天早起洗一次,清爽一整天。
现在长头发,出汗,出油,要是一天不洗捂得有味道不说,头皮那叫个痒。
皂荚洗头发倒是挺好用,这边皂荚树也多,一次能捡回来一大筐留着用。
问题是,他不喜欢皂荚的味道,他喜欢花香。
入夏了,山上野花成片开,他可以搞一搞花香纯露什么的,当个抹脸的爽肤水,滋润皮肤还是很需要的。
心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手里动作也没停,他把布巾拧干卷在手上,然后开始搓身体。
好想去泡个澡,羡慕那些每天能去河边洗澡的男人们,哪怕是凉水,下河洗澡也方便。
男人们都爱聚堆过去,一来能边洗边闲磕牙,说说自家的地里庄稼涨势,调侃一句谁谁谁家婆娘脾气老大,做事不行还爱指挥人,这种婆娘就是欠打,多打几次就老实听话了。
还有人会聊几句家里孩子到了该娶亲的年岁,想盖间屋,手里银钱不够,愁得慌。
另有人说自家娃打算送村里老秀才那里开蒙,过个两年攒够了银钱,也去县里的私塾读书。
汤二虎最近就喜欢吃过晚饭,趁着太阳没落山的时候去河边洗洗干净,还能顺便挑两桶水把家中大水缸加满。
天气渐渐热了,太阳落山的时间都晚了不少,现在大概晚上七点左右才会黑天,等到了每年最热的那阵子,晚上八点多才会彻底黑天。
汤二虎去了他们这群男人专门洗澡那片区域,已经不少人再往身上撩水,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子嘻嘻哈哈的互相泼水玩闹。
"二虎!来!"那边招呼了声。
汤二虎往那边看,是邻居王柱子和他弟王栓子。
想起他俩婆娘这两天一直扒自家墙头,汤二虎很不爱搭理他们,干脆无
视掉,转身去另外一边。"啧,还想问问他为啥把婆娘揍了呢!"王柱子撇撇嘴,这中年汉子也有颗八卦的心。"你家婆娘那么爱扒墙角,就没听到点儿啥?"
王柱子心说她要是听见了我能当面问?
他瞪了眼旁边那人, “你家婆娘才爱扒墙角,说的你们不想知道一样。”
“我们不想知道,"旁边的年轻汉子眼中闪过鄙夷, “挺大一老爷们就爱听人家屋里事,脸皮真厚。”
“你说谁呢!”王柱子岁数没到四十,但是那个性子是又爱聊八卦又冲动,听见他这么说,上手去推了一把, "刘三你以为你是啥好鸟呢!婆娘都跟人跑了,有脸说我。"
被他叫刘三的男人好像早就习惯别人说自己婆娘跟人跑了,听了不痛不痒的,也没计较他推那一下,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点着头: “跑就跑呗,不跑我还得养着她,那我多亏,等攒了银钱,再娶一个,要啥好婆娘没有。"
王柱子好像一拳头砸柴垛子上,别人不痛不痒,自己被扎够呛。
刘三把他给咽的好半天没回一句,旁边的汉子哈哈笑了声,拳头捶在刘三肩膀上,哥俩好的叽咕叽咕眼睛, "你这话里有话啊,咋的,大娘要给你娶新媳妇了?"
刘三摇摇头,笑了声, "哪那么快,娶媳妇不得花银子,我家穷,娶不起。"
“娶不起媳妇娶个哥儿回去呗,反正一样生娃,就是生的少。”说话这个自己就是娶的哥儿,才得了一个大胖儿子, "像我那夫郎,家里田里都帮得上忙,不比花银子娶个婆娘强。"
“娶哥儿不花钱啊?谁家养大的哥儿都不可能白送你家去,”刘三洗好了,朝他们挥了下手,“走了,回家睡觉去。”
等他走后,凑一起闲聊的汉子也换了话题,多数还是讲地里的种子都发芽了,差场能把地浇透的雨。
“瞧着天估计最近也该下了,我爹说种地就得看天时,要不然收成都保不住。”
“你家粪够上不?我那去年攒得没多少,早知道应该多养两头猪。”
"多养两头谁喂,你想累死自家婆娘?""一头两头不都是照样养,多割点儿猪草的事,我天天在地里忙
活也挺累。"
“说的也是,一头猪养起来卖了能得三两多呢,正好我家婆娘念叨要去抓头猪崽回来养,我让她抓两头。"
汤二虎在那边听见他们聊要抓猪,想着自家那头好像也没多大,就过去问了句: “去哪家抓,我也抓头。"
"你家不是养了?"汤泉听见他问,扭脸道: "不是一窝的,一大一小不好养。"汤二虎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也是,那就等这头出栏了再说。”这会儿天已经黑了,男人们加快了洗澡的速度,陆续上岸回家。汤旭把头发用皂荚水洗了一次,又用清水冲了三回,布巾包着长发顶在头上,感觉整个脑袋瓜子
有千斤重。
他把用过的水倒进菜地,汤二虎回来了。
"爹,河边洗澡的人多不?"
汤二虎笑呵呵点头, "多啊,咋的你想去洗?"
“对啊,可惜我要是去洗,得被吐沫星子淹死。”也不知道现在的人都咋想的,哪怕眉心有一点红,那哥儿不也跟男人一个构造,非得把哥儿当成大姑娘看,好像在外男面前袒胸露背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一样。
也幸亏汤旭没去书斋看过,不然那本叫《哥儿德》的书,能让他三观重组。
汤二虎把水桶里的水倒进缸里,汤旭瞧见,突然问了句: “爹,这水不会是你们的洗澡水吧?”汤二虎愣了下,无奈看他, "想啥呢,都是活水,我在上游打的。"
“咱家要是能挖口井就方便了。”汤旭朝他笑了下,念念叨叨:"爹,咱村谁家有水井?井水肯定比河水干净些。"
“挖口井二三十两银子呢,不是富贵人家谁舍得花这钱。”汤二虎把湿衣服往盆里一扔,哪怕是在河边洗了澡,他也没想着换下来的衣服顺手就洗了。
几乎每家的男人都这样,换下来的脏衣服都要带回去给婆娘洗,没有婆娘的就是家里老娘和嫂子洗,要是哪个男人在河边洗衣服,那可热闹了,得被笑话死。
除非家中只剩他一个,无父无母无兄无嫂那种,被逼的不洗也得洗,这种也不会掌出来在河边洗,只会蹲自家后屋躲开别人视线搓衣服。
汤旭视线从盆里的衣服上飘过, “爹
早点儿休息,我先去睡了。”汤二虎点点头, “去吧。”
回到房间汤旭也没直接睡,这会儿估计八点半快九点,天黑了,云层很厚,风不大带来了泥土的潮湿味。
汤旭熟悉这味道,在老家那会儿晚上闻着这种味道,保准没多久就得下雨。
还是大雨。
他赶紧折返去院子,把搭在杆子上晾着的干菜拿去灶屋,又将外边酱缸盖好,免得进了雨水会生蛆的。
汤丽听见院子里的声响,推开窗往外看,乌云遮挡住月光,外边黑乎乎的,隐约能看见个身影在院子里忙活。
“阿哥?”她不确定的喊了声。
汤旭听见喊声回头, "唉,要下雨,我把院子里晒得东西收一收。"
"用我帮忙吗?"
“不用,马上弄完了,你关好窗睡吧。”汤旭话音落,呼得平地起风,吹的他头上包着的布巾都散了。
一手捂脑袋一手将篮子提起,转身往屋里跑。
进门的一瞬间,身后豆大的雨点扑簌簌的往下砸,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地全湿了。汤旭站在屋内往外看,咧咧嘴。
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土地被大颗的雨滴砸的冒烟咕咚,灰尘飞起又被雨点盖下去,片刻的工夫院子里一片泥泞。
轰隆雷声从天边炸响,大雨滂沱,风刮得也大,呼呼吹得原本就不结实得窗框幌啷幌啷响。
汤旭想着要是这么大的雨下一整夜,明天别说进山了,连出门都成问题,他家院子那地得下不去脚。
没担忧多久,门外的雨渐渐小了,风也停了。
大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前后也就一刻钟,天上的云层慢慢散了,月光下地面水洼反光,一片一片的瞧着还挺好看。
汤旭站在门口深呼吸两口雨后空气,就是这个味儿!
他换了草鞋出门去后院看了看鸡圈猪圈,猪圈没事,棚顶压的稻草没被大风掀了,鸡窝遭了殃。
家里四只母鸡四个窝,这大雨过去剩下两个,另外两个鸡窝被风吹飞撞在了围栏上,浇了雨编窝的稻草都散开,完全不能用了。
四只母鸡两两挤在剩下的两个窝里,瞧见汤旭还知道咕咕咕的叫。
汤旭一乐,进
去把坏的两个窝拿出来, "等会儿就给你们编个新窝,马上马上,哪能亏了下蛋功臣。"
母鸡:咕咕咕咕。
汤旭:知道知道,要好看的。
母鸡:咕咕。
汤旭:没问题,来个大肚的窝。
他站在那跟母鸡叭叭两句后去了柴房,柴房里放了不少晒干的玉米叶子,这东西是用来引火的,特别好烧。
汤旭拿背篓装了一筐回屋,点了油灯坐小木凳上,开始用玉米叶编鸡窝。他动手能力是真强,编的也顺,没多久就编好。
鸡窝编的比以前那个大,进去两只母鸡完全没问题。
看了眼剩下的玉米叶,他又编了一个稍小些得。
拿着两个鸡窝赶紧送去鸡圈,顺路还去茅房放了个水。
黑泥白石反光水,地上的坑洼没注意就得踩一脚泥。
他走得小心,低着头死死盯着脚前的路。
“旭哥儿,干啥呢?”汤二虎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汤旭一脚踩进水坑。得,别说鞋里全是泥水,裤子都湿了。
汤旭苦恼皱眉,手在胸口拍拍,安抚过快的心跳, "爹!吓死我了。"汤二虎哈哈笑了声, “你去茅房了?”
“嗯,我编了两个新鸡窝,旧的吹坏了,爹你咋没睡?”汤旭拎着裤子甩甩脚,蹙着眉头想着以后自己有房子,得给院里铺石板路,免得再遇着这种尴尬事。
汤二虎走过去看看他,说道: “我也去茅房,你赶紧睡去,不早了。”
汤旭点头,舀了清水冲干净脚,回屋了。
躺床上还想,明天山里肯定好多蘑菇,应该叫上弟弟妹妹一起去,摘回来继续晒干菌菇。早上起来天蒙蒙亮,灶屋那边有动静。
汤旭坐着缓缓神,穿好衣服去灶屋。
不是刘香香,是汤丽。
"不是娘做早饭吗?"汤旭纳闷。
汤丽朝他笑了笑,给盛了碗粥, "我睡醒就起来了,想去山里摘蘑菇,阿哥咱俩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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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丽应了声好。
兄妹俩就着咸菜喝粥吃馒头,填饱肚子后各自拿了两个馒头,把水囊灌满,背上背篓拿着锄头,上山。
初升的太阳光芒还不刺眼,隐在层叠的云层中,将云朵的颜色都染上了金粉色,汤旭站在半山腰,单手搭在额上眺望远方,不得不承认,里景色很美。
山里空气更是清新,呼吸间都感觉神清气爽,不时有鸟鸣在林间响起,还能看到许多毛色不一的不知名鸟类在树枝间飞跃,蹦跳。
一阵大雨过后整座山都受到了滋养,草地上高矮不一的植物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要掉不掉的
轻轻摇晃。
汤旭手欠,对着趴在大叶片上休息的瓢虫屈指,一下将其弹飞。
“哈!”
汤丽听见他笑,手里摘蘑菇的动作都停了, "阿哥笑啥?"
汤旭摇了下头,指指不远处的草丛, “那些落叶下都有蘑菇,你捡的时候小心别碎了,摘够一筐就回去,我往上走走。"
“我跟你一起去吧。”汤丽没挖过笋子,挺好奇。
“你别去了,下次没蘑菇了再去,我估计一会儿村里人就该结伴上山摘蘑菇,你回去以后要是没事做就叫上阿阳再来一趟,你俩多摘些,咱们晒完还能掌去镇上换钱。"
汤旭说完朝她挥挥手,背着篓子往更深的山林前进。
他上山的路不是昨天走的那条小路,也不知是不是昨晚上那一阵雨给冲的,那条小路不见了。
东倒西歪的草丛遮挡了地面,汤旭怕自己脚滑摔倒,顺手掰了根粗树枝用来当探路拐杖,走的时候先拿棍子在草稞子里甩两下,还真惊走了几只蛇鼠。
看见那条藏在落叶中,与叶子颜色很相似的棕绿色小蛇时,他整个人都麻了。毫不夸张的说,汤旭自个儿都感觉到发根炸了一下,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立起。他僵立在原地好半晌才呼出口气,脸都憋紫了。
头晕目眩。
在含氧量超高的森林中,因为看到一条小蛇从眼前窜出去,被吓得忘记呼吸导致缺氧.…TAT他鄙视自己。
汤旭找回呼吸后,左右瞅了瞅,把手里的棍子扔了,换另外一根更粗的。
粗木棍沉甸甸,这重量给了他安
全感,还有心思回忆呢,刚才那蛇头是个啥形状来着,尖的圆的,有毒没毒?
边走边想,眼睛顶着前方杂乱的草丛,棍子挥舞,反正从此刻起到他站在昨天挖笋的那片竹林前,有四条蛇被他手中棍子惊走,还吓跑了两只灰色的野兔。
那兔子窜出来的时候汤旭没防备,也不是没防备,他一直专心盯着草棵子怕有蛇,没想到大肥兔子飞奔的速度其快,咻的一下从他腿边跃过去,惊得他脚步一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大屁敦。
实话实说,尾椎骨疼得他眼泪都流下来了。
幸亏是没其他人看见,不然真社死。
汤旭坐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过去那股子痛劲儿,手撑地要站起来的时候,又一只兔子咻的从他身
边蹿出去。
然后他就再次摔了个大马趴,是真趴的那种。
趴那半天没动,除了鸟叫虫鸣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没再有其他动静,汤旭才慢悠悠撑着身体坐起
来。
这次没有奔跑跳跃的兔子往他跟前蹿,很顺利的站起来了。
摊开掌心看了看,右手手掌被地上的碎石子蹭破了皮,渗出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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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把裤管拉起来看看膝盖,很好,通红一片。
屁股蛋估计也红了,尾椎骨刺痛。
汤旭小心的挪着脚步在原地动了动,身上没有其他疼痛的地方,不幸中的万幸。原地踏步等尾椎骨不疼后,他才拿起背篓继续往前。
嘴里咕哝: "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不然给你连窝端了!"
这一路走上去看到不少野菜和蘑菇,汤旭没摘,昨天挖回去的笋子味道很鲜美,哪怕和肉一起炖味道也不错。
按照现在这种天气,往后雨肯定不会少下,蘑菇要多少有多少,野菜倒是快过季了,不过能等着结种子的时候留一些,明年再种到自家院子里。
竹林里,汤旭按照昨天卫东教的那样,一锄头一锄头的刨土,估计因着下过雨,地上的泥土比昨天松软很多,挖的时候不太费力气。
他打算少挖一些,不然背不动。
量力而行才是正确的,没人帮自己的时候,挖再多搬不回去也没用。没有卫东帮忙,哪怕
土地没那么硬,挖出一整根也废了些时间。
不仅如此,可能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抻着胳膊了,小臂用力的时候就会有种酸痛感传来,这就导致他发力不太够。
一根笋子挖出来,坐在土坑旁边呼哧呼哧的大喘气,他得歇会儿。
掌出背篓中的馒头和水囊,先吃两口补充体力。
另一位打算一早上山狩猎的卫东被绊住了脚步。
临出门的时候,卫家族亲那边有人过来找他,说是大叔公身体不是很好,叫他过去一趟,他们要去镇上找大夫,村里的赤脚大夫医术不行,大叔公眼瞅着七十岁的人了,一个没瞧好人再去了,那是谁也不愿意看到。
这位大叔公跟卫东他爷爷是同辈人,好像是堂兄弟来着。
他跟卫东咋说也隔着两代人,只在他小的时候见过两次,要说有多熟悉还真没有。
但这老爷子人挺好,在卫东兄弟俩最难的时候,最先伸出援手帮忙的也是他,这里的他只老爷子本人。
那会儿卫西眼看着因为没钱治病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卫东跑去求了同族的亲戚,大叔公给拿了五两银子,他那一脉的儿子儿媳特别不满,没少当面说嘴。
后来卫东卖了祖田将银子还给老爷子,过年的时候也会拎着东西去看看,算是答谢他的出手相帮。
上次见面是过年,那时看老爷子还挺精神,不过三个月咋还突然不好了?来人没多说,脚步匆匆先走了,叮嘱他快些过去,老爷子睡醒一睁眼就要找他。
卫东顶着一张冷漠脸去了大叔公那边,进门就见他家儿子媳妇基本都在堂屋坐着,见他进来说话聊天的全都闭了嘴。
这阵仗,卫东心里一咯噔。
"大叔公………呢?"
“卫东啊,是不是卫东来了?”大叔公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卫东撩开帘子进屋。
须发皆白的老者靠着炕被,见他进来抬起手招招, “过来坐。”
卫东走过去侧身坐下,上下打量对方,除了发现他脸上褶子好像更多外,没看出来哪不对, "你看着没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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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东不明所以,这老爷子找自己要干啥?
他想不明白就问了,大叔公一笑, “我是想多看你几眼,要是我病一直不好,那不是看一眼少一眼么。"
“你有啥病?"卫东抬手挠挠头, "老爷子,你是不是找我有啥事啊,你要是有啥事就直说,别咒自己。"
然后他就瞧见那双混黄的眼珠子噌的一下亮了不少。
卫东心里有谱了,自己能让老爷子病中还惦记的,估计就只有娶妻生子这事儿了。
果然,大叔公盯着卫东的脸,给他回忆了一番当年他爹和他娘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婚后没多久就生了卫东,又说他清楚卫东这些年带着弟弟过得跟绝户似的很不容易,他可能是老卫家少数能入了卫东眼的长辈,巴拉巴拉说了半天,见卫东坐在那里脸上没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后,才说回正题: “你堂伯娘的亲侄女,那闺女我见过,长得挺好,性子也体贴,想找个能干得男人过日子,听你堂伯娘说你条件不错,想跟你相看相看。"
“不了,我没空。”卫东是那种自己决定了什么谁说都不好使的性子,就目前来看,他没想娶媳妇,或者说,他不敢娶。
他怕相看的人表面对卫西好,背地里磋磨他。
就卫西那身体,三天不给好好吃饭都得躺炕上起不来。
卫东见过一次,那还是自家的亲婶婶,他在的时候,对卫西嘘寒问暖,给吃糖吃蛋,结果他不在家的时候,大冷天的居然让卫西洗衣服打水,那会儿卫西才四岁,路都走不稳当,更别说提着桶去打水了。
那也是卫东最后一次跟他爹一脉的亲戚有联系,后来就和他们彻底断了,老的小的都不搭理,有事也不去求那头,那边有事倒是会找过来,都被他挥舞着棍棒给揍跑了。
几次下来那头也放出话,说是把他逐出族谱,再不往来。
逐没逐不清楚,不来往是真。
他走了会儿神,大叔公说了啥都没听见,猜测应该是关于对方姑娘的事情,卫东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站起身道: “这事儿咋说都没用,我没那个心思。”
“你都快二十了!又不是身体有问题,你为啥不娶媳妇!”大叔公气呼呼拍腿,太过激动下被自己口水呛着,咳了两声。
堂屋
的听见动静撩开帘子探头看了眼,见卫东在给他拍背,又把头缩回去。
“我身体没问题,不想娶,没银子。”卫东觉得自己咋也不能背上不行的名声, “大叔公,你该休息了,我要上山抓猎物换银子给卫西抓药,先走了。"
他说完不给老爷子阻拦的机会,转身就走。
等人离开,堂屋的大儿子和儿媳一起进来,问道: "爹,卫东咋说?"大叔公摇摇头, "我劝过你们别打他主意,你们想的那些成不了。"他大儿媳孙氏皱着眉,嘟囔了句: “咋就那么想不开一心扑在个病秧子身上。”
大叔公眼神一厉, "闭嘴!"
孙氏撇嘴, "爹,我说话是不好听,可这也是事实啊,要是没有卫西,卫东那生活得多好,他进山一趟带回来那些猎物,少说能卖五十两,那可是五十两!"
大叔公抓过炕上放的水碗就朝她砸过去, “我让你闭嘴!你个黑心肠的蠢妇,人家兄弟还没死呢,你就惦记上银子了!再惦记也跟你没关系!你家侄女就算是个天仙,卫东也看不上!"
孙氏气呼呼的一甩手,撩开帘子出去了。
大叔公也气得不行,转脸看他大儿子, “我早说过你媳妇心不正,你还说她是好心,我看你也白活了!"
他大儿子也有五十来岁了,听见这话脸都涨得通红。
“爹,我们也是不想看着卫东二十岁了都孤孤单单一个人。”他垂着头,眼神飘忽。
大叔公不想听他废话,抬手指向外边, "滚,滚出去,别再我跟前碍眼!"
卫东离开大叔公家直接往山上走,面无表情。
他很清楚那些说关心自己年纪到了该娶妻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哪怕真要娶,也得娶自己看着顺眼的。
至于谁看着顺眼?
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汤旭那张灿烂的笑脸,他呼出口气,甩头。别做梦了,人家哪会看上他。
卫东上山目的明确,他顺着自己挖的陷阱走了一圈,十个坑洞陷阱八个是空的,两个里边得了一
头公鹿一头野猪,那野猪还挺肥,得有三百斤。
他昨
天上山的时候坑里还没有收获,这俩估计是昨晚上下大雨的时候慌不择路掉进去的。就地取材砍了棵树做个简易架子,把野猪和公鹿从坑里拖上来绑在上边,直接拖着往山下走。刚走出去没多远,侧方传来满含怒气却又兴奋的声音: “再能跑不也被我拿下了!”卫东脚步一停,朝那边看过去。
背篓甩在草丛里,汤旭手里拿着根木棍正一下一下往地上戳。
出于好奇他走了过去,看到被汤旭戳的东西后,愣了愣: "兔子?"
汤旭戳兔子戳的来劲,没听见脚步声,冷不丁听见有人在他身后出声,吓一哆嗦。看清楚是谁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你下次能不能先打个招呼?人吓人,吓死人。"卫东看了他一眼, “嗯,好,”他又朝地上的死兔子示意, "你抓的?"汤旭得意洋洋的抬着下巴, "咋样,是不是很厉害?"
卫东点头, “很厉害。”
"嘿嘿,我发现了一个兔子洞,然后我把洞口给堵住了,"汤旭笑嘻嘻的指了指远一些的地方,“那里也有一个洞,我又给堵上了。”
他没说完,卫东接口道: "你在这边的洞等着,兔子出来就拿棍子打它了。"汤旭点点头, "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给打死了。"
地上那只兔子是土黄色的毛毛,挺大一只,估计得有个七八斤重。
刚才这兔子从洞里探出头的时候,汤旭那一棍子挥下去并没觉得自己能打中,他挥得挺用力的,一棍子下去直接将兔子打飞了。
“哎呀,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弯腰把死兔子拎起来,这才想起问卫东, "你咋也在山里?"卫东示意身后让他自己看。
汤旭侧过身,看到了被挡在卫东后方。黑色的长毛野猪尸体上是头顶树枝状鹿角的雄鹿。
他瞪圆了眼睛,把手里拎着的死兔子往卫东怀里一塞,跑过去那边围着猎物尸体转了两圈, "这这这,这都是你抓的?"
这么大的野猪是谁都能抓到的吗?
汤旭转头看卫东,这人除了脚上的草鞋裹满了泥巴外,身上都挺干净,并没有受伤,也不像是经过了搏斗。
又低头仔细看了看两只猎物
身上,然后发现了好几个血窟窿,他马上联想到上次看见的那个土坑陷阱。
"你挖了陷阱等着它们踩空掉下去?"
汤旭是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猎户。
本来么,他和卫东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仅有的见面也没瞧见对方有任何武器,哦,不对,昨天他腰间插了把柴刀,可那柴刀是用来砍竹子的。
在汤旭的认知中,猎物不说腰间挂着个装满各种匕首的武器带,最少也得背个弓箭吧,哪有徒手上山的猎人,要是遇见大野兽咋整,难不成以身做饵跟野兽比谁跑得快,谁耐力更好吗?
把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去,他看向卫东, "你上山来是收猎物的?"
卫东点头,看他是真好奇,就道: “我每天上来看看陷阱里有没有收获,要是没东西就进深山打猎。"
汤旭瞬间来了兴趣,他搓搓手,眉眼弯弯,一脸讨好的谄媚表情。卫东嘴角抽了下,再他没开口说任何话前,先出声拒绝: “不行,不带,不可以。”
汤旭: "……"
皿)!!
我还啥都没说!直接三连不不不是不是有些没礼貌了!
汤旭舔了舔嘴唇,试图说服对方, "你看我认识那么多野菜,带我进山肯定不亏,我能照顾好自
卫东摇头, “深山和元宝山不一样,那里很危险。”
他怕汤旭不信,直接抬手把合拢的衣襟扯开,指了指腹部上狰狞的疤痕, “老虎咬的。”又拍拍侧腰上的三道抓伤,哪怕只是疤痕也能想到当时伤的多重, "熊爪的。"汤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两处大疤,走过去站在近处看得更清楚。离的近了,卫东蜜色皮肤上的一些细小疤痕看得更清楚。没来由的,汤旭心里一紧。
他抿了抿嘴唇,抬头和卫东对上了视线。
轻声问道: “还疼吗?”
卫东一怔,双手把衣襟拢好腰带系紧,顶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耳垂偷偷粉了一丢丢。"不疼。"
汤旭心说咋能不疼,这要是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哪怕已经好了,光是想一想也会疼。神经性疼痛!
“你说的深山是后边那
一片山林吗?”汤旭往身后看去,那边郁郁葱葱全都是很高的大树。
卫东点头又摇头,给他解释了句: “你说的那一片是小幽山,大幽山还要往里边走,很远,很危险。"
汤旭哦了声,长见识了。
小幽山大幽山,他第一次听说。
卫东好像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将死兔子还给他,说道: “我自己给取的名字,他们都叫深山,我觉得不好听。"
汤旭朝他竖起拇指, “你起的名字挺好。”
卫东嗯了声,弯腰把他扔到地上的背篓拎起来,见里边一共才五根笋,今天这笋挖的还挺好,至少不是巴掌大就被掰断了。
"你不多挖些?"
汤旭摇头,接过背篓道声谢,把死兔子放进去,背好, "挖太多太重了,我背回去累个半死,还不如少背些,吃了午饭没事我再上来。"
卫东没多问, “那我先回去了。”
“唉,你这就下山了?”汤旭拦他, “时辰还早呢。”卫东点点头, “我要去镇上把猎物卖了给弟弟买药。”汤旭一听他要去镇上,心思活了。
自己这只兔子如果拿回去也就是个被吃的命,到时候换两句夸赞也没啥大用,毕竟最近被夸得有些多,他不觉得好感度一直刷会换来更好的待遇,反而有可能因着最近吃肉的次数过多而把胃口养肥。
到时候万一自己没再弄到肉,家里那四口恐怕会有意见。
当然了,也可能是他小人之心。但是吧,他真的很想去镇上!
“你不带我进山,那能带我去镇上不?我想把这只兔子卖了。”汤旭仰着脸,双眼水润润。
卫东自问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他也有顾虑。汤旭见他不说话,想了想,说道: "进了镇上我请你吃饭!"
卫东: "?"
“我跟福运酒楼的掌柜认识,兔子打算卖他那边。”这么只大兔子,虽然不是活得,应该也值三两银子吧,再怎么说这也是野味。
卫东眼珠一转,问: "你打算卖多少?"
"啊?"汤旭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卫东:
"兔子,你要卖多少银子?"
汤旭想了想,观察着他的神色,不确定的出声报价: “三两银子?”卫东一挑眉, "少了。"汤旭眨巴眨巴眼睛。
卫东:“五两,卖给我。”
汤旭: "(°△???)"
你怕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