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刚此刻半点倦意都没有。
干脆直接坐在了风中,一处草棚底下。
不经意间,他发现桌子上有个冒着热气的碗,碗中是黑黢黢的汤,桌上还放着几个黑乎乎的饼子。
“这是?”
白英笑道,“杂粮饼,咸菜汤!早饭”
“哦”
李至刚看看那些他从没吃过的东西,忽然对随从说道,“去,打一份来!”
“老爷?”
“去!”
~~
不多时,一碗咸菜汤,一个杂粮饼送了上来。
“大工上的人,都感念您的恩德!”
白英在旁笑道,“您来了之后口粮是半点不差,吃的也比以前好了!”
“这算好吗?”
李至刚看着面前的汤,委实没有任何食欲。
伙食是他定的,可他反正他是不吃的,他知道那些官员们,稍微有点权力的人也不会去吃。
但此刻在无数目光之下,他又开了口要吃,只能硬着头皮咬了一口饼子。
入口干涩还带着酸,越嚼越硬,想往下吞咽,却在口中变成黏糊糊的一团。
端起滚烫的咸菜汤想入口,却又猛的发觉汤中有一股腥臊的恶臭让人作呕。
“老爷,喝茶”
边上亲随反应快,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银壶,给李至刚倒了一碗茶。
咕噜咕噜!
一碗茶下肚,李至刚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目光再看向那些粗粮和咸菜汤,满是厌恶。
“太太咸了!”他低声道。
“对干活的人来说,越咸越好!”白英笑着道,“不然没力气!”
“对了”李至刚岔开话题,“按你刚才说,图纸上水闸水柜的数量不够,容易引起水源枯竭没有运力那么,若按你说的,京杭大运河要几年能修完?”
白英想了想,“怎么也要八九年”
“不行”李至刚大声道,“必须两年,两年内必须完工!”
白英大惊失色,“阁老!这那得多少民夫呀?”
“哼哼!必须两年!”
李至刚咬牙,又猛的瞪眼,“工部的人来了没有!山东巡抚衙门的人呢?”
~~
“改,必须再改!”
“这条京杭大运河,必须都是我李至刚的!什么练子宁,什么宋礼,什么工部?都是我的?”
中午时分,在自己的公事房中,李至刚看着重新绘出来的图纸,心中暗道。
忽的,门帘撩开了,亲随进来,“老爷,曹国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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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公”
“长话短说!”李景隆进屋之后也不假客气,直接笑道,“明日,万岁爷继续北上。”
忽的,李至刚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这我这还有好多话跟皇上说呢?还有事”
“工部的人刚在万岁爷面前告你了!”李景隆笑道,“说你擅改图纸,外行指导内行,呵呵!”
李至刚脸一黑,“一群小人!”
“万岁爷跟他们说,反正运河督办大臣是李以行他觉得对,就修!修不好,就要他的脑袋”李景隆笑道,“万岁爷还说了,他在这,你难免放不开手脚!让你放心大胆去做”
“皇上知遇之恩,天高地厚!”李至刚叹道,“无以为报呀!”
“万岁爷还说了!”李景隆又道,“你不必陛辞了!山东巡抚,漕运总兵,他一概不见了!”说着,顿了顿,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匣子来。
“这?”
李至刚看的分明,那匣子是大明户部钱庄用来装钞大额银票的木匣。
就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李景隆打开木匣,抽出里面的东西。
赫然是一张,双龙缠绕日月星辰点缀,超大额五十万银元的钱庄本票。
“万岁爷给的!”李景隆又道。
李至刚茫然,点点自己,“给老夫?”
李景隆点头,把银票推过去,“万岁爷说了,你这是花钱的差事,难!钱是英雄胆,这五十万不多,但用在关键的地方,能办大事!”
“皇”李至刚哽咽了,“皇上!”
“按理说,几百万的款子对咱们大明来说不值一提!”
李景隆也叹一声,“可你也知道,你毕竟不是以前的你了你要花钱,朝中同僚呵呵!不会允许的!就算你手下户部的人,可能都阳奉阴违”
李至刚脑中又泛起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
“放心,老夫不会让他们看笑话的!哼!”
李景隆呵了声,“其实,我倒是蛮佩服你这股韧劲”
李至刚沉吟片刻,“日后有许多事还望曹国公施以援手”
“哈哈哈哈!”李景隆忽然大笑起来,“您这话骂我,您是阁老呀!”
瞬间,李至刚的表情再度黯然下来。
他和李景隆之间是有过亲密无间的蜜月期的。
但随着他当了户部尚书之后,再加上他明白一些事,手中权力更大之后。跟李景隆在最近几年,渐行渐远甚至有些不对付的苗头!
最重要的是,这次栖霞山事件
李至刚明白,就算他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
以后他在朝中,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帮他说话,站在他这边。
“喏”
李景隆的声音把李至刚唤回现实。
就见另有两张十万银元的超额本票,放在他面前。
“庄亲王和我的一点心意”
“这如何使得”
李景隆笑道,“拿着,不是给你的!”说着,叹口气,“运河,是大明的!皇上给钱了,我们这些吃着大明朝用着大明朝的皇亲国戚,不出点也过不去!”
说着,把银票推过去,“适当给那些民夫们打打牙祭也好!啧啧,那白菜豆腐烩菜,里面的肥肉都没我小拇哥指甲大,那是打牙祭吗?”
李至刚看着银票,心中五味杂陈、
“老李”李景隆突然之间,用了一个十多年没用过的称呼,“我有些不明白了,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折腾什么呢?”
李至刚抬头,就听李景隆继续说道,“是,你走错一步!可你要退下来,也是荣归故里呀!你一把岁数了,修运河也是得罪人的活你看这才几天,工部上下没有不骂你的,山东巡抚恨不得你马上就掉河里淹死”
“你图什么呢?你别跟我说为了权?”
“你这压根就不是揽权呀!也不是大权在握的事呀?”
李至刚沉吟片刻,抬头道,“也是为了权”
说着,苦笑道,“吾不配太师耶?”
瞬间,李景隆愣住。
其实李至刚口中的权,不是他说的权。
李景隆说的权是权力,而李至刚说的是官位。
“老小子还想当太子太师?”李景隆心中暗笑。
在李至刚长长的官职头衔中,就太子太师就圆满了。
“你想当太师?”李景隆笑笑,叹气道,“当了太师,又要求死后得谥文正?老李,人呀差不多就行”
“不,老夫知道文正那等美谥,轮不到老夫!”
李至刚低头,再抬头时眼中精光四射,“太师之后,老夫还有所求!”
“求什么?”李景隆不解。
“还有正一品特进光禄大夫”
李景隆心中暗笑,“老棺材老官迷”
而后,瞬间目瞪口呆。
就听李至刚继续道,“老夫还要求若能得爵位传家”说着,顿了顿,眼神热切,“比如开国时诚意伯那般的爵位”
“你可真几把敢想呀!”
李景隆心中惊道,“你一个文官要爵位?你他妈还跟人家刘基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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