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把斯芸送回报社，梁天舟刚回到刑侦科，沈副局长闯进来，冲着梁天舟一顿训斥：

    “昨天跑哪去了？叫你们去搜查，搜查，一整天不回，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梁天舟摊开手：“兄弟们尽力了。人肯定早就跑了。黄军和自卫军不是也没查到嘛。”

    “还笑！嬉皮笑脸！严肃点！回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副局长办公室，梁天舟正待敲门，门开了，沈副局长的秘书从里面出来，跟天舟点点头，把他让了进去。

    沈副局长正在看一份《江城新报》，见梁天舟进来，放下报纸，让天舟在对面坐下。

    “局座，找我有什么吩咐？”

    “天舟啊，特高课行动组，好像有什么特别行动，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青木课长要我们警局派人，配合他们行动组，等他们新任的组长藤原纪美小姐到两江城，由她负责分派任务。”

    “我看，你就从你们刑侦科选几个人过去吧。你带队，好好干，干好了，黄军不会亏待咱们的。”

    说这话沈副局长有点心虚。黄军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场面上的话，他也只有鼓励鼓励。

    虽然特别行动内容还不清楚，但沈达诚凭直觉，这一定不是一般的行动，自己不好过问太多。他把梁天舟推到前面，到时候有啥事，自己也好有个回旋。

    “藤原纪美？这个女魔头要来两江城？”梁天舟颇感意外。

    “怎么？你知道她？”沈达诚也很意外。他知道梁天舟是从申城调过来的，之前的事，也没怎么听梁天舟提起过。

    “岂止认识，是太认识了！在申城跟她打过交道。此女不好应付。”梁天舟口这样说，心里却在想：

    “不是冤家不聚头。真是一种缘分！”

    在申城，梁天舟跟藤原纪美有过密切的接触，藤原纪美视天舟为其得力的助手，甚至在私底下，也把天舟当成可以倾诉的对象。那时候，藤原纪美一直锲而不舍地追查“远山”，每次都快看到希望了，都让“远山”奇迹般脱身了。她很不甘心，这是她从事特工以来，最无能为力，又最想揪出来的。可是最终“远山”还是销声匿迹，再没有在申城出现。她也就无从着手了。

    “来得好！咱们接着玩。”梁天舟暗暗叫了一声。

    表面上却对沈副局长表态：“请局座放心，我一定认真配合，不给咱警局丢人。”

    “注意保密，黄军的事，不要传播，免生事端。”沈副局长还特地关照了一声。

    “明白！”

    梁天舟站起身，说了句“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就要离开。弯腰突然看到沈达诚桌上的报纸，他的眼尖，立马注意到了报纸一角的一行字，飞快扫了一眼报头上的日期。

    回到自己刑侦科办公室，找来同一天的《江城新报》，展开铺在桌上，对着角落那则失物招领启示，端详了许久。

    离开申城前那一幕，再次出现在梁天舟脑海中。

    天还没亮，梁天舟收拾好行囊，已经预订了一早从申城到两江城的船票。这里的一切工作都交接完毕，即将开始新的征程，他有些迫不及待。

    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那个人是他在金陵大学进步社团的同仁，世事变迁，已经当了汉奸。为讨好倭寇，秘密跟踪梁天舟好些天了。

    梁天舟悄悄出门，拎着提箱，朝码头走去。凌晨的申城，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一两个早起的人，都行色匆匆，没有急事出门，谁起这么早！

    走着走着，黑暗中突然跳出一个人，掏出枪突然堵在梁天舟面前：

    “梁天舟，没想到吧？几年不见，你居然就藏在申城，还在日本人身边。”

    梁天舟一愣，马上认出了此人：

    “这么说，你已经投靠了鬼子？”

    “哈哈哈哈！现在的中国，是谁人的天下？识相的，跟我去见藤原纪美小姐，我要她看看，整天围在她身边的，竟然是GD的卧底！”那人得意地拿枪指着梁天舟。

    梁天舟脑子极速运转着，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他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藤原纪美，他估计想找到更多证据，再去邀功。

    所以，当前唯一需要做的，是让面前这个人闭口，永远地闭口。

    他环视了一圈，想着怎么利用地形和天未亮的条件，处理对方。

    他看到了“老枪”！正从对面的巷子里悄悄摸了过来。

    联络人“老枪”突然出现，在对方背后十米外，对方并没注意身后的动静。刚才的对话“老枪”听得一清二楚。

    他跟梁天舟一对眼神，心领神会。

    梁天舟突然冲斜前方喊道“纪美小姐，你怎么来了？”

    那人一扭头，天舟往旁边一闪身，说时迟那时快，“老枪”手中的枪响了！那人“噗”地被击倒在地。谁料到他又倔强地抬起手，朝“老枪”扣动了扳机……

    “老枪”倒下了！

    倒下的同时，把枪中所有的子弹射向了对方，那人不再动弹。

    但“老枪”身受重伤，眼看快撑不住了。

    梁天舟扶起“老枪”，准备给他包扎止血。“老枪”制止了他：

    “没用的，我恐怕不行了。我赶过来，是给你传达上级的指示。”

    “老枪”喘了口气，定了定神，艰难地继续交待：

    “到了、到了两江城，先蛰伏一段时间，蛰伏一段时间。”

    “没有上级指示，千万、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军统方面，给你，什么身份，你就好、好跟着干。需要你的时候，总部、会、派人来、找你。”

    “老枪”越来越虚弱，说得很慢。梁天舟搂着“老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你要注意、注意看当地的《两江新报》。”

    “在《两江新报》的社会新闻版，如果……出现一则……失物招领，是……半卷……字画，内容是：男儿何不带吴钩。你就、你就注意、第二天该报、同一版面、同一位置的、信息。”

    “千万……记住了，当天、信息中的、内容不可、当真，第二天、第二天才是、真正的联络、信息！见面、的暗、号、不、变。”

    说完，“老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梁天舟顾不上许多，几声枪响早就划破了凌晨的寂静，鬼子很快会过来。

    他拎起行李，匆匆赶往码头。

    ……

    刚刚在沈副局长办公室，他正是看到了《两江新报》上登着一则失物招领启示，还附有黑白照片，就是那句“男儿何不带吴钩”的书法条幅。

    他怎能不激动！

    他盯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报纸，那是组织的召唤！期待了三年，整整三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