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凝挣多少钱,沈牧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可能压力会更大,这些天,他日以继夜的守在书房,总算是又创作出一本化学工具书。
他之前写的物理工具书已经申请到了出版号,成功地出版了,一上市就卖得非常好,沈牧写的这个工具书非常符合教科书的知识点,甚至很多老师在得知这么一本书之后都给学生推荐。
沈牧疑惑为什么国内这么多专家学者,没人试着去写一些工具书,后面也想通了,这其实跟过去的时代有关系,工具书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版本,没有更新迭代,也就无法跟上现在的教科书。
有前面成功的例子,沈牧这本书也顺利的通过了评估,获得了出版的机会,稿费比上次还多一千块钱,给了六千。
宋嘉和对沈牧说:“这次一共印刷了十万册,市场反应良好,下次印刷应该也快了,印刷第二版的时候就会支付你相应的稿费。”
沈牧将这六千块全给了柳烟凝,柳烟凝什么都没说,收下了。
沈牧出版书籍的事情没有外人知道,虽然书籍上面的作者名字是沈牧,但是没有人跟航天院的沈牧联系在一起,在外人看来,航天院里的沈牧是搞专业技术的,不是搞教育的。
沈牧出差这四年,虽然条件非常艰苦,但是他累积了非常多的宝贵经验,多次参与国内和国外的火箭发射,问题归零,担任过总指挥,对火箭零件了解得也很全面,是个不可多得的综合性人才。
这天沈牧被龚扬叫到了办公室,龚扬一脸沉重地告诉他,“可靠消息,你要升职了。”
沈牧一愣,他过年的时候因为不让阿宝参加单位文艺晚会,引起了某些领导的不快,后面又在家属院修了一条特殊的水泥硬化路面,某些人告到了领导处,说是沈牧修的这条水泥路将一个完整的家属院分隔成了两个单元,说沈牧这个举动太自私,损害了家属院其他人的利益。
沈牧也没理会,他也不求升值也不求发财,只认真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升职?”沈牧有些将信将疑,“不会吧。”
“是的,我听的还有假吗,要将你升成泉市发射基地副主任。”
沈牧看着龚扬,半晌说不出话来,难怪龚扬说到他要升职,脸色这样沉重。
龚扬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将烟盒朝他递过来,“抽一根?”
沈牧摇头,在泉市那么难熬的日子,几乎所有的同事都染上了很严重的烟瘾,沈牧不喜欢,抽烟并不能解决他的苦闷。
龚扬点燃烟,问他,“真升职了,你去不去?”
沈牧才回来半年,载人航天飞船的计划也还没有重启,这次突然给沈牧升值,还说不定是什么原因呢。
沈牧蹙眉,这次回来,他预计是待上起码三五年,等孩子稍微长大点了,柳烟凝能不那么辛苦,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的身份是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指挥,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牧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站在家门口,他看到阿宝坐在地上玩沙子,沙子是他前两天才给他淘来的干净河沙,用一个四方形的圆盘装着,既可以写字,也可以画画,阿宝和毛宁宁这几天都非常迷这个玩具。
沈牧看着小小的阿宝,他已经四岁零五个月了,沈牧陪伴他的时间却只有六个月,他心里感到一阵难受和自责。
阿宝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站在身后,扭过小脑袋看过来,看到是爸爸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爸爸?”阿宝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沈牧挤出个微笑,换了鞋,“阿宝,在做什么呀?”
阿宝捂嘴笑,“我做作画,爸爸。”
沈牧凑过去一看,阿宝画的是一家三口,左边的是爸爸,右边的是妈妈,中间小小的那个是孩子,孩子正咧着嘴笑着,简单的几笔画得惟妙惟肖,沈牧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家三口脸上幸福的笑容。
他的眼睛蓦地湿润了起来,听见阿宝用稚嫩的声音问他,“爸爸,阿宝画得怎么样?”
沈牧泪眼朦胧,几乎快看不清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等着被夸奖的阿宝,他喉咙发哽,只能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以示夸奖。
柳烟凝在书房,她可以接受出差,但是她不能接受在公司加班,每天到点就走,第二天能将自己的工作交出来就行了。
沈牧推开门,看到柳烟凝坐在窗边的书桌前,伏案正在写着东西,桌面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模特照片,沈牧看不懂,柳烟凝却孜孜不倦。
她才刚刚有了一份自己热衷的事业,沈牧这要是走了,她也不会再保留她的工作,沈牧知道,在柳烟凝心里,阿宝才是最重要的。
柳烟凝听到开门的动静,扭头看过来,见是沈牧愣愣地站在门边,疑惑地用目光询问他。
沈牧实在没有办法将自己的今天听到的消息告诉柳烟凝。
“怎么了?发什么呆?”柳烟凝见他还是不出声,问道。
“没,没事,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沈牧慌不择言,问道。
柳烟凝更奇怪了,“秦姨都已经做好了吧。”
沈牧连忙哦了一声,“行,你继续忙吧,一会儿饭好了我来叫你。”
柳烟凝脑海里面还抓着工作上的思绪,也没有分心去注意沈牧的异样,嗯了一声,就垂头继续工作了。
沈牧轻轻地关上了门。
柳烟凝工作忙,没有察觉到沈牧一连几天的异样,但是阿宝察觉到了,柳烟凝休息的这天,阿宝悄悄地对她说道:“爸爸不开心。”
柳烟凝“嗯?”了一声,“为什么?”
阿宝摇了摇头,“不知道哦,妈妈。”
柳烟凝留意了一下,总算是发现沈牧确实沉默了很多,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
这晚睡觉,柳烟凝特意等了等沈牧,等他洗了衣服来睡下,她才问道:“你怎么了,这几天闷闷不乐的,连阿宝都看出来了。”她开玩笑道,“是不是因为把稿酬给了我,这几天后悔,所以不高兴?”
“哪里的话,那怎么可能呢,没有闷闷不乐。”在事情定论之前,或者说在沈牧想出解决方案之前,他不会将这个消息提前告诉柳烟凝让她一起担心。
沈牧不肯说,柳烟凝也不喜欢强人所难,翻过身就睡了。
次日清早,沈牧早早地起床,家里的报纸一经送到了,秦姨起得比他更早,已经将报纸放在了茶几上,看报纸是沈牧每天早上的必修课。
沈牧定了两份报纸,一份是人民日报,一份是北京日报,他先看了人民日报,才翻开北京日报,看完了主要的新闻之后,他本来是打算将报纸收起来了的,余光瞄到了公告栏里面有一则师大发布的声明。
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霍地站了起来。
平时柳烟凝起床的时候,沈牧已经看完了报纸,吃了早餐,阿宝也已经吃完了早餐,在做上学的准备了。
今天也一样,她起床的时候,阿宝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着她了,沈牧坐在沙发上,还在看报,就这一点的不同,让柳烟凝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今天的新闻特别多?”
柳烟凝随意说了一句,就去洗漱了,等她洗漱出来,沈牧将报纸递给她看,“你看公告栏。”
柳烟凝扫了几眼,脸上已经染上了薄怒,她将报纸轻轻放下,缓了缓才说道:“这师大太不要脸。”
沈牧问她,“难不成他们还想将房子给柳远平吗?”
柳烟凝摇头,“那应该不会,柳远平算什么东西,能值得他们这样?”
师大在报纸的公告栏上面发布了一则声明,如果柳烟凝的外公苏适先生的独生女儿苏婉清三个月之内没有跟师大及时联系,那么他们将视苏婉清女士失联,那房子是学校的公共财产,放着不用是浪费资源,经过全体校领导投票协商,一致认为苏适老先生一辈子勤俭节约,一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其实柳烟凝自己也住不了那个房子,而且她也根本就不想去住那个房子,那房子是她外公外婆还有她妈妈曾经生活的地方,如果苏婉清故去了,那她不会想要保住那个房子,师大将他们的忘恩负义冠上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柳烟凝坐在沙发上,喝了两口每天早上必喝的清肠胃的花茶。
沈牧暗暗地握紧拳头,连他在的时候,柳烟凝都要遭受这样的委屈,他要是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更委屈的事情呢。
但师大这次是釜底抽薪,他先公示三个月,如果这三个月,苏婉清跟他们联系了,那房子依旧给苏婉清保留,如果苏婉清三个月都没有跟师大联系,那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苏婉清失联了,要么就是她不想保留这个房子了,不过怎么样,师大这个举动都是站在上风的。
他们大概能肯定苏婉清不会跟他们联系的。
八点钟,沈牧出门上班,平时他工作的时候都是很认真的,今天却走神了,他不能让柳烟凝受这样的委屈,他得做点什么。
等午休的时候,沈牧去找了自己一个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他选择进了公安机关。
沈牧想请他查一下苏婉清的下落,现在他们唯一能破局的办法就是找到苏婉清本人。
但沈牧并不太清楚苏婉清的信息,身高年龄,什么时候失联的,他都不知道,确实也很难查。
但是说是教育家文豪苏适老先生的女儿,就大概知道是谁了,方凯华曾经是沈牧大学最要好的同学之一,爽快地答应了沈牧的请求。
还没有查出眉目,沈牧也没有告诉柳烟凝。
宋嘉和是当天过来的,中午过来的时候,柳烟凝不在家上班去了。他从秦姨口中得知柳烟凝上班去了,还十分惊讶,柳烟凝是有职业有收入的,并不是家庭主妇,凭柳烟凝对阿宝的看重,他以为柳烟凝不会出去上班。
到了下午,宋嘉和又来了。
等他进门,柳烟凝脸上略有冷意,宋嘉和一见面就赶忙道歉,“实在是对不起,烟凝,这期报纸的公告栏我没有认真看,师大刊登公告也没有经过我,如果我事先知道,一定不叫他们刊登的。”
柳烟凝脸色这才好看了点,“他们不在北京日报上刊登,也会在南京日报上刊登,只要在报纸上刊登了,那他们就站在了道理的最高处了,在哪家报纸上刊登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嘉和苦笑,“那我也不愿意他们刊登在北京日报上面。”
秦姨泡了茶过来,宋嘉和询问柳烟凝,“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看现在实在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你也不是直系亲属,依我看,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苏婉清女士。”
柳烟凝点头,“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宋嘉和默然,如果连柳烟凝都不知道苏婉清女士的去向,那别人更没有办法找到了。
过了两天,方凯华给沈牧打电话来了,“查到了一些眉目,只知道苏婉清女士在二十年前去了港城。但是港城那边的消息我们没有办法得知,所以也不知道苏婉清现在到底还在不在人世,住在哪里。”
能得知去向,就已经是个好消息了,沈牧连连道谢,回到家之后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柳烟凝。
柳烟凝这些年也没有想过要去查她妈妈的去向,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得到苏婉清的消息。
“我看一下有没有同学朋友有熟人在港城的,请他们帮忙调查一下。”
柳烟凝思考了一会儿,“不用了,我请安娜帮忙吧。”
安娜的丈夫是外交官,现在从内地去港城的手续不好办,想去港城从别的国家转机飞往港城是最快的。
但是安娜很少来公司,柳烟凝上了这么久的班,也只见过她两次。
她只好去了安娜家里找她。
安娜见到柳烟凝很是意外,他们的习惯是上门做客是需要提前告知的,柳烟凝来得太突然。
柳烟凝也知道,她先给安娜道了歉,随即说明了自己上门来拜访的原因,想问问安娜能不能帮忙寻找苏婉清。
安娜笑道:“没有问题,这是小事,等威廉回来,我就让他给驻港城的同事打个电话,一旦有消息,我会随时通知你。”
柳烟凝道了谢,眼见安娜穿着打扮像是要出门,她也没有再久留,告辞之后就往外走。
院子的大门徐徐打开,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驶了进来,在柳烟凝面前徐徐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了威廉那张帅气的西方面孔,他的中文说得很好,“你好,美丽的女士。”
柳烟凝认出了他,礼貌地微笑,“你好,威廉先生。”
“不知道你来家里做客,招待不周,我能否有这个荣幸送你一程?”威廉笑道。
柳烟凝婉拒,“感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麻烦,我在外面打个出租车就回去了。”
“听说你在安娜的时尚杂志做编辑,我很尊敬有才华的女性,如果能荣幸交个朋友就好了。”
威廉的目光落在柳烟凝的脸上,他那双淡蓝色的浅色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眸看着像一汪迷潭,柳烟凝还是礼貌地微笑,“您过奖了,威廉先生,我跟安娜女士是朋友。对了,今天我过来是想请威廉先生帮个忙,如果您方便的话。”
威廉笑了笑,“哦?能帮到你我将会很荣幸,愿闻其详。”
柳烟凝将自己想在港城寻人的事情说了,威廉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那么,就太谢谢了。”
威廉笑道:“我看你很忙,那我就不留客了,再见。”
柳烟凝心里放松下来,她生怕威廉会趁机提出让她上车,送她回去的请求,那会让给她很不舒服。
找人的事情不能急,沈牧也在托人在港城找人,两边努力,如果还找不到苏婉清,那也没有办法了。
柳烟凝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花过多的精力,他们的时尚杂志虽然创办不久,但是第一期第二期的市场反响都很好,柳烟凝的工作热情也更高涨了。
沈牧也是在这个时候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他被提拔成了基地副主任。说是提拔,是好听的,这个职位的名头是副主任,但一点实权都没有,甚至还不如之前沈牧在基地做的总指挥说话有信服力,没有什么好处,坏处却是显而易见的,沈牧要接受这个职位,他就需要动手前往基地就职。
事情到这里,已经瞒不下去了,这天晚上,等阿宝睡觉了,结束工作的柳烟凝洗完澡出来,沈牧叫住了她。
他拉着留言你跟坐在沙发上,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升职?基地副主任?”
柳烟凝抓住了这两个重点,她看着沈牧,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惊愕,这一次的工作调动没有上次那么突然,但是沈牧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也很突然。
柳烟凝霍地站起来,她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沈牧,“你这次要去多久,又一个四年?还是五年,十年?或者是要等阿宝完全长大,结婚生子那天你才回来?”
沈牧要说话,“我不是...”
“沈牧!”柳烟凝并不是情绪内敛的人,她脸颊冷得几乎能挂下一片霜。
“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再去一个四年,甚至是十年,你将完全错过阿宝的成长期,他记忆中将不会有爸爸这个角色,阿宝不是那种没有爸爸陪伴他也能成长得很好的孩子,你知不知道,在你没有回来之前,阿宝多么羡慕隔壁的毛宁宁爸爸妈妈都在家!他眼里的那种渴望,我看了心都要痛碎了。”
“可我只能怪自己,怪自己选择了一个航天人。那四年我不怪你,这次你回来,我想着你只要能在家待个五年,甚至更短一点,三年都可以,只要阿宝的记忆里有父亲的影子,足够陪伴他长大成人,不管你要去基地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都不会阻止你,可你才回来六个月就要走!”
柳烟凝尽量压抑着声调,她不愿意吵醒睡熟中的阿宝,可怒气已经止不住地往外冒,她指着沈牧,“行,你要走可以,我们把婚先离了,我重新给阿宝找个能陪伴他长大的爸爸!”
沈牧站起来,伸手去拉柳烟凝,被柳烟凝蓦地甩开,她别开俏脸,不愿意看什么。
听见身旁的沈牧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不会去的。”
柳烟凝耳朵微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蓦地转头过来看向沈牧。
沈牧伸手去拉她,这回柳烟凝没有甩开他,但是脸上还是满是怀疑,她很了解沈牧,他对祖国,对航天事业的热爱是常人不可想象的,现在他说他会拒绝被调去基地,让柳烟凝难以置信。
可她也同样了解沈牧,他绝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你放心,我不会接受这个职务,我哪都不会去。”沈牧表情坚定,直视着柳烟凝的眼睛,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这么长时间,不是临时做出来的决定,他不会再丢下阿宝,也不会丢下柳烟凝。
柳烟凝却怔住了,她异样地看着沈牧,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沈牧拉着她的手,解释道:“现在基地也没有太多的项目,载人飞船的项目也还没有重启,我升职没有任何的实际作用,最大的可能就是有心人在背后捣鬼,想要趁机将我调去泉市,我不会让他们得逞,丢下你和孩子。”
柳烟凝缓了缓才说道:“但是你是军人,服从指挥是你的天职,你说你不去,除非你...”
“脱下这身军装...”沈牧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他今天穿着的不是军装,他回来之后很少再穿军装,穿的都是常服,但那身军装像是一层壳,牢牢地吸附在他的皮肤上,嵌进了他的血肉之中,如果真的要脱下来,那他势必会经历剥离之痛,自从穿上那天开始,沈牧从来没想过要脱下它。
这段时间沈牧沉默寡言,内心天人交战,这是他工作以来,面临的最大的一个挑战,他不愿意脱下军装,更不愿意离开他热爱的航天事业,但同时,他也不愿意接受这样不平等的对待,让他的妻儿跟着一起受苦。
那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也不是一个好男人。
柳烟凝知道沈牧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么的艰难,她为自己之前冲动之下对他发火感到惭愧,她垂下头,伸手覆在了沈牧温厚的手背上。
“我知道...”柳烟凝知道自己阻止他接受这个任务是多么的自私,可她身为一个妈妈,她没有办法不自私。
沈牧在调令下来之前找到了院领导,表达了自己不接受升职的意愿,“家里孩子太还小,我现在调去基地的意义也不大...”
但是不管沈牧怎么说,院领导的口风都是:“谁家里没有老婆孩子呢,既然选择做航天这个事业,就要做好为航天事业奉献终身的准备,如果都因为家里有老婆孩子不愿意去,那咱们国家的航天谁顶在最前线?”
也有领导为沈牧鸣不平,龚扬也在想办法给沈牧运作,但是声音毕竟太小,没有办法改变局面。
沈牧前后往上陈情三次,都遭到拒绝,在四月的某天,沈牧还是收到了升职通知,上面写得很清楚,沈牧需要在一周之内动身前往泉市任职。
龚扬很是自责,他在这件事上没有太多话语权,还是没能帮沈牧争取到留在总院,这回调职跟之前沈牧出差不同,那个时候是人才借调,这次是升职,沈牧以后的工作关系就落到泉市去了,调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你看看弟妹他们能不能跟着你去泉市...”龚扬这话刚说出来,就被沈牧打断否决。
“不可能。”沈牧在戈壁滩待了四年,那种艰苦的日子连他这个大男人都差点没熬过来,喜欢漂亮衣服,出门都要坐出租车的柳烟凝和白白嫩嫩的阿宝不可能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就算他们能适应,沈牧也绝不舍得让他们去吃这份苦。
沈牧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龚扬,龚扬不明所以,接了过来,翻开看了一眼,差点没跳起来。
“沈牧,你要复员?你开什么玩笑!”龚扬‘啪’的下将沈牧的辞职文件摔在桌子上,沈牧是当年军校毕业批次最优秀的学员之一,别的好单位争着抢着要,当时龚扬还试图用自己和沈牧的教学交情去晓之以情地打动沈牧,好将沈牧哄到这个苦哈哈的航天单位来。
没想到他刚提出来意,沈牧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是那批次学员的第一名,他有最大的优先权去选择更好的单位,甚至是海军单位,那是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地方,可沈牧却用他的优先选择权,选择了航天院。
龚扬瞪着沈牧,红了眼睛,“妈了个x!”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天他也很憋屈,沈牧是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他当年好不容易才从军校哄来的,沈牧刚结婚就被派往了泉市,窝了四年,没有丝毫怨言,现在因为某些领导的个人私情,就要想方设法地将沈牧给‘流放’过去。
他将沈牧的辞职文件收进了抽屉,“老子也拼了!这文件你先不要动,等我去找一找他们理论,要是到时候他们还是坚持要将你派去泉市,老子也一块辞了拉倒!”
沈牧按住他肩膀,他知道龚扬对这份事业的热情甚至远超过他,“龚教官!”
沈牧沉声喊他,沈牧只有在刚进航天院的时候这样称呼他,这么多年都是喊老龚,龚扬还开玩笑说沈牧是他媳妇,两人的交情早就已经超过了师生、同事情谊。
“不要冲动。”沈牧说道。
龚扬一巴掌将他的手拍下去,“我还真就不信了,这么大的国家单位,能让某些人一手遮天?”
龚扬大步走了出去,沈牧没法再阻拦了,他知道龚扬是个多么重情重义的人。
沈牧回到家,以往他在外面有什么情绪,在家里都会想方设法地调整,这次他实在掩不住忐忑,说心里话,沈牧不愿意放弃这份他热爱了数年的事业,他曾为此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希望将来有一天,祖国能在航天大国的行列中榜上有名,他想亲眼见证载人飞船成功发射的瞬间。
柳烟凝也没有过问他单位上的事情,上次沈贵荣送来的红薯没几个了,阿宝和柳烟凝都喜欢吃,隔三差五地烤,今天火炉上面又架上了钢丝烤网,上面摆放着几个红薯,已经快烤熟了,家里飘着烤红薯的香气。
沈牧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将头埋在一起的母子,柳烟凝将头发随意地夹在脑后,一缕碎发从她的耳边垂下,在火光的影射下,平添了几分温柔。
阿宝对他喜欢的东西可以保持热衷,对食物也一样,自从喜欢上这个烤红薯,阿宝百吃不厌,他搓着小手,仰头问妈妈,“妈妈,什么时候能吃呀?”
柳烟凝伸出她那只白嫩纤细的手,捏了捏红薯,“宝贝,再等五分钟好不好?”
阿宝乖巧地点头。
看守在火炉旁边的一大一小,沈牧看得入了神,这半年,自从他搬回来,平时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家,他闭眼低低地叹了口气,自古人生两全不得其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选择了家庭,就让那遥远的太空的梦,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吧!
龚扬的抗争并没有结果,任命依旧不变。沈牧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再纠结于其他了。
他还能继续留在航天院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他也将继续认真地将工作做好。
就在这时,安娜给柳烟凝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在香港确实找到了一个名叫苏婉清的女士,跟柳烟凝描述的差不多,他们也拿到了苏婉清的联系方式,给了柳烟凝。
这要打电话,就是国际长途了,得找开通了国际长途的报亭来打电话。
之前没有消息,柳烟凝也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但心里却一直存着一份挂念,这回有了线索,号码就捏在手里,只要拨通电话,或许就能找到她的母亲。
可柳烟凝心里却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她怕那边是苏婉清,又怕那边不是。
捏着号码好几天,柳烟凝都没有下定决心打过去。
“要不我来打吧。”见她实在犹豫,沈牧建议道。
柳烟凝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个主意可以,两人一起来到了电话亭。
可当沈牧拿着纸条,拨了过去,柳烟凝又改变主意了,她将话筒接了过来,“算了,我自己听吧。”
柳烟凝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接通声音,忍不住紧张起来,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握着听筒,另一只手的指甲不由自主地划向了电话机旁边的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柳烟凝浑然未觉。
这等待的几十秒钟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柳烟凝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在一声又一声的‘嘟’声中慢慢的消散了,在消失殆尽的前一刻,她刚想将话筒递给沈牧,那边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是白话。
柳烟凝听懂了,不是苏婉清,她心里的紧张陡然散开了,但随即又涌上了无尽的失落。
阿宝站在旁边,问她,“妈妈,是外婆吗?”
柳烟凝摇了摇头,对着话筒说道:“对不起,我们应该是打错了。”
她正要挂断电话,那边响起了声音,“你是烟凝吧!”
柳烟凝顿时僵住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我是苏婉清。”那边接着说道,“我等你这通电话很久了,还担心你不会打过来。”
柳烟凝还是说不出话来,电话那头,苏婉清慢慢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过得好不好?”
柳烟凝‘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牧见她反应异常,询问道:“是不是?”
柳烟凝没有说话,沈牧就明白了。
“妈说了什么?”沈牧问。
柳烟凝看向他,这声妈他喊得倒是很顺畅,柳烟凝自己喊不出来,“没说什么,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觉得呢?”
讥诮浮现在她的脸上,她之前认为苏婉清当年或许是有难言之隐,心里虽然怨恨她,但是也理解她,因为柳远平就是个禽兽。然而等她自己当了妈妈,她对这种抛弃两岁女儿的行为就再也难以理解了。
因为她自己,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抛弃阿宝,阿宝是她的命。
苏婉清不仅抛弃了她,这么多年了无音讯,柳烟凝越是这样想,越是无法原谅。
过了一会儿,他们还没有离开,电话铃声非常突兀地响起来了,沈牧看向柳烟凝,柳烟凝看着电话没说话也没有动作,沈牧接了起来,里面传出了女人的声音,“烟凝,我知道你一定很怪我,可是这么多年,我也有我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