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到兰城,一千多公里,柳烟凝没觉得特别远,但是从兰城到泉市,数百公里,火车也就十个小时,柳烟凝睡一觉醒来,发现才睡了两个小时,剩下的路程显得格外的漫长,离泉市越近,她的心情就越发的激动,时间过得格外的缓慢。
在火车无数次停靠站台,柳烟凝无数次看过腕表之后,在晚上八点半,列车总算是停靠在了泉市火车站。
一下车,吹在柳烟凝脸上的风仿佛就已经夹杂了风沙。泉市的火车站看起来十分的破旧,在这里下车的旅客行步匆忙,柳烟凝看着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心里生出了一丝丝恐慌。
明明已经踩上了泉市的土地,这里距离沈牧或许已经只有百十公里,可外面的暗夜像蛰伏在戈壁滩上的巨兽,仿佛要将人吞噬进去。
柳烟凝紧紧地握着阿宝的手,她能感觉到阿宝的小手在轻微地颤抖。
“阿宝。”
“妈妈。”阿宝握紧妈妈的手,眼睛盯着黑暗的天空。
柳烟凝跟着几个稀疏的人群往站外走,手里提着越发轻巧的行李,干粮都已经在路上的时候吃得差不多了。周围人讲话都是很陌生的方言,几乎一句话也听不懂了。
“妈妈,爸爸在哪里?”阿宝问柳烟凝。
这个问题让柳烟凝心头一紧,是啊,沈牧到底在哪里呢。
但是他们只能往外面走,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个火车站如果不是有一条铁轨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火车站。
验过票,出了站,外面依旧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拉客的旅店老板,柳烟凝拉着孩子出来,瞬间就围过来几个人,“住宿吗?住宿吗?五块钱一晚!”
柳烟凝勉强听懂了普通话,这里的人长相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普遍的偏黑一点,柳烟凝站在人群中,几乎是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知道她是外省人。
柳烟凝没有说话,她担心一说话就会暴露自己的外省口音,只是摆手拒绝,但是有两个人不死心,甚至想过来抢柳烟凝的包。
柳烟凝吃了一惊,连忙将自己的包护住,“你想干嘛!我不住旅店!”
好不容易将几个揽客的旅店老板打发了,柳烟凝不敢带着阿宝到处走,除了火车站有一点光亮,其余地方都在黑暗中,伸手看不见五指。
柳烟凝茫然地望着黑暗,在这里,她甚至辨别不清方向,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走,她不敢带着孩子去住旅店,更不敢找车带他们去往基地,因为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更别提阿宝,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柳烟凝回头望向车站,如果今天没有办法找车前往基地,柳烟凝也不打算去找个旅店住了,就准备在车站的候车室凑合一晚上,起码这里安全一些。
阿宝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他感觉到妈妈的一向很干燥的手心,此时全是汗水,他能感到妈妈的紧张,“妈妈...”
阿宝将柳烟凝拉得更紧,他焦急地在人群中望着,希望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要是爸爸来接他们就好了,妈妈就不会这样害怕。
柳烟凝握紧行李,“阿宝,你想不想拉尿尿?我们去候车室吧,待一晚上,明天再去找爸爸。”
即使这是车站外面,柳烟凝也不太放心,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得时时谨慎,要是人群中藏着坏人,此时她和阿宝将估计已经被盯上了。
柳烟凝越想越觉得胆寒,拉着阿宝快步地往候车室的方向走。
她感觉到有人追了上来,脚步声非常的急促,这让柳烟凝顿时惊出了一背冷汗,拉着阿宝,加快了脚步,阿宝跟不上,踉踉跄跄地跟着她。
“妈妈!”阿宝很吃力地跟着她,实在跟不上了,喊了一声。
柳烟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大晚上的,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不敢停下来,“阿宝,我们去候车室。”
“烟凝!”
柳烟凝听到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脚步微顿就继续往前走。
“妈妈!”阿宝也听见了,他见妈妈还在往前面走,还以为是妈妈没有听见,正要提醒妈妈,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烟凝,是我啊!阿宝!”
急促的脚步声变成了奔跑。
柳烟凝这回听得真真切切,她不再认为是自己幻听了,那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声音。
她停下来,扭头看去,昏暗的灯光下,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正在朝他们奔过来,灯光太暗,只能照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沈牧。
柳烟凝愣住,望着昏暗中的身影越来越近,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影真的出现在视线中,时隔一年未见,那道身影还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她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柳烟凝无法动弹分毫,她紧紧地握着阿宝的手,就像是这一路以来那样,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即使看到了沈牧,她也无法将阿宝放开。
一直到她被沈牧紧紧地抱在怀里,他身上熟悉的气味传入鼻腔,这才让柳烟凝鼻头一酸,整个人像是被重新补充了能量,一路来的坎坷艰辛在这一瞬间爬上了她的身体,将柳烟凝的双脚压得酸麻,以至于她几乎要站立不住,只能单手搂住那结实依旧,熟悉依旧的腰,将脸抵在沈牧坚实的胸膛上。
“沈牧。”柳烟凝含糊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她感觉到沈牧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脖颈处,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烟凝。”沈牧提了两天的心终于在见到全头全尾的娘俩时,才落回了实处。
阿宝热切地看着山一样的父亲,他也想让爸爸抱一抱,不过他知道此时更需要爸爸怀抱的人是妈妈,所以阿宝只是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相拥的爸妈。
这一年来,相思的人不仅仅是柳烟凝。沈牧抱着柳烟凝柔软的腰肢,心疼得几乎要落泪,这是他的女人啊,横穿两千公里,只为带着孩子与他见上一面。她是这样柔弱,沈牧几乎以为自己一用力就能掐断她的腰肢,而她又是如此的坚韧,真的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地来了。
沈牧的胸腔一阵抽痛,他可以自己吃苦,但是他爱的人不可以。
“烟凝...”
柳烟凝感觉到两滴热泪从她的后颈滑入,像沈牧离开时那样,几乎在她的后背,灼出两道泪痕,似乎是太痛了,以至于柳烟凝也感觉到了泪意上涌,她无法控制,顿时泪如雨下。
两千公里的距离到此时成为负数,柳烟凝埋在沈牧坚实的怀抱中,泣不成声。
沈牧本想抱抱阿宝,柳烟凝一哭,他就再也放不开手了。
“烟凝,这一路你辛苦了。”沈牧忍着泪意,轻轻地拍着柳烟凝抖动的肩膀,“是我不好,让你们娘俩吃了这么多苦头。”说到最后,沈牧也哽咽起来,如果可以,谁不愿意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柳烟凝将心里的思念与担忧全数倾泻出来,总算想起了手里抓着的阿宝,她推了推沈牧,“抱抱孩子吧。”
沈牧松开柳烟凝的腰,四目相对,沈牧贪婪地看着柳烟凝的脸,这张脸在午夜梦回出现过无数次,如今终于在现实中看到,他低头去看阿宝,阿宝正仰着脸看着他们,笑眯了眼睛。
沈牧先伸手将柳烟凝脸上的眼泪擦去,当他的手触碰到柳烟凝的脸,柳烟凝发现他的手变得非常的粗粝。
沈牧弯下腰,将阿宝抱了起来,开怀大笑,“乖儿子!”
“爸爸!”阿宝亲热地搂住了沈牧的脖子,凑过去,在沈牧的脸上印上了一个稚嫩的湿湿的吻。
沈牧这段时间太忙,都没时间刮胡子,他怕胡茬扎到阿宝,只能用额头蹭一蹭他的小脸,将头埋在他的身上,猛地吸了一口,奶香味钻入了他的鼻腔,总算喂饱了那蠢蠢欲动的思念。
他一手抱着阿宝,一手牵着柳烟凝,“走,咱们回去。”
柳烟凝另一只手拎着行李,一个男人走上前来,对柳烟凝笑道:“弟妹,将行李给我吧。”
柳烟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到这应该是沈牧的同事。
沈牧笑道:“还没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叫杨毅,这是我爱人,柳烟凝,这是阿宝,我儿子。”
杨毅笑道:“不用介绍得这么详细,我知道这是你老婆儿子,这一路来不容易,还没吃饭吧,我们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柳烟凝他们在车上还真没有吃什么东西,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担心影响沈牧第二天上班,连忙说道:“我们回去之后简单地吃点就行了,还是走吧。”
沈牧牵着她的手,柳烟凝感觉到了他干燥而温暖的掌心确实比以前粗粝了很多,让她稍微有一些不舒服,可这微弱的温度将她心里的恐惧完全驱散干净了,这片陌生的土地和寂静的暗夜都变得可爱起来,就连吹在脸上的微风,也让人感到放松了。
“没事,我们吃了东西再走。这边应该有一些面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沈牧都这么说了,柳烟凝安心下来。
“爸爸。”阿宝小声地叫沈牧。
“怎么了,宝贝。”沈牧问道。
“你把我放下来,你牵着妈妈吧。”阿宝看向柳烟凝。
沈牧哈哈大笑,“乖儿子,真懂事。”
但沈牧没有将阿宝放下来,反而用他那强有力的双手将阿宝托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嘿,这小子,长壮实了不少!”沈牧明显地感觉到了阿宝的体重有了很大的变化。
柳烟凝笑道:“那可不是。”
沈牧紧紧地握着柳烟凝的手,笑着点头,“是的,辛苦你了,烟凝,你把咱们的孩子养得很好。”
一家三口走在前面,杨毅落后半步,他羡慕地看着沈牧,他也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老婆孩子了。
随便找了家面馆,一人要了一碗面。
柳烟凝此时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这一路的恐惧担忧都已经抛之脑后了,“你们没吃晚饭吗?”
沈牧摇头,“一忙完就赶紧过来了,生怕接不上你们呢。”
杨毅会开车,车也是跟领导特别申请了,批下来的。
“从这里去基地,得开多久的车?”
“两个小时左右吧,沙路,不太好开呢。”沈牧说道。
店里的灯光依旧昏暗,但是好歹比火车站外面那微弱的灯光强了不少,柳烟凝这时才看清了沈牧,他黑了,也瘦了,但是那双眼睛依旧那么明亮,在灯光的照射下,像冬日清晨的启明星。
柳烟凝从桌子底下伸手过去,触碰到了沈牧的左手,沈牧自然地握紧了她的手。
吃完饭,柳烟凝母子跟着沈牧他们一路往路边走,这才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卡车。
沈牧将阿宝抱上后座,一家三口坐在后排,杨毅坐上驾驶位,转脸朝后面笑说:“出发了啊!”
沈牧将阿宝抱在怀里,一手紧紧地握着柳烟凝的手。
卡车的灯光像是巨兽的眼睛,在黑暗中照出两道光路,艰难地行驶在戈壁滩上。
柳烟凝望着窗外的目光中带着惊恐,外面太暗了,她几乎分不清方向,影影绰绰地看到了戈壁摊上的一片片阴影,她知道那就是沈牧口中的胡杨林,站得那样笔直,那样顶天立地。
沈牧捏了捏了柳烟凝的手,“睡会儿吧,这一路得两个小时呢。”
然而柳烟凝好不容易见到了沈牧,又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睡去,她将头靠在沈牧宽厚结实的肩膀上,发出满足的喟叹声,“沈牧。”
沈牧捏着她的手,“我在呢。”
驾驶室的杨毅听得嘴角一裂,眼里透出笑意,但转念又想到远在家乡的老婆孩子,表情又不由自主地变得苦闷了。
“你们这一路有没有遇到危险?”沈牧问她。
柳烟凝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她不想将这一路的艰辛告诉沈牧,那只会让沈牧更加的自责,然而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已经不重要了。
沈牧紧紧地握着柳烟凝柔弱无骨的手,心情既沉重又高兴,这次见面如此的珍贵,来之不易,他万万没想过柳烟凝竟然会带着孩子,横跨两千公里来看他。
两个多小时后,卡车终于开到了一处建筑群,柳烟凝松了口气,她担心卡车会迷失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中,好在顺利地抵达了。
但想想也不会,沈牧他们扎根于此数年,早就熟悉得像另一片家乡了吧。
沈牧先下车,先将阿宝抱了下来,柳烟凝正要下车,看到沈牧朝她伸出了双手,光线很暗,她几乎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可就是这么一个影子,都让她的心感到无比的踏实。
沈牧将她抱下了车。
杨毅笑道:“行,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了,快回去休息吧。”
沈牧道谢,“毅哥,多谢。”
柳烟凝也跟着道谢,“麻烦你了,这么大晚上的,跑那么远去接我们母子。”
“这没事,只要你们一家三口能团聚,我就高兴,那我就先回去了。”
告别了杨毅,沈牧拉着柳烟凝母子往他的宿舍走。
“这里是我们住的地方,我们工作的地方在另外一边,明天我给你指一下,那边你们不可以去,家属区这边都可以随便走。家里不能做饭,我会从食堂给你们打饭回来。”
这里物资匮乏,食堂都是用卡车去镇上统一采买,也有些勤快的家属在旁边开了菜地,种了蔬菜,这中间就可以自己做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沈牧之前一个人住,也没有做饭的时间,所以锅碗瓢盆这些都没有。
不过也没有关系,柳烟凝也不会做饭。
柳烟凝来之前就想象过沈牧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真的进门了,才发现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的简陋,几乎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别无长物,连衣柜都没有,沈牧的衣物就叠放在床的一角。
床也很小,柳烟凝目测应该是一米二宽的床,睡一家三口着实有些拥挤了。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沈牧走过去开了门,来人是杨毅,他搬着一样东西,沈牧一眼认出来,是张行军床。
杨毅将床往地上一放,笑道:“床太小了,你们一家三口应该睡不下,我那有张行军床呢,就是好久没用了,得擦一擦。”
沈牧连忙道谢:“太谢谢你了,确实帮很需要。”
杨毅走之前,朝沈牧眨了眨眼睛。
沈牧提前打了一壶热水,“将就用热水擦一下身子吧,明天我想办法给你弄桶热水洗澡。”
这里条件有限,沈牧他们平时洗澡都是用冷水,但是他不能让柳烟凝用冷水。
沈牧拿来洗脸盆,给柳烟凝擦身体,房间只有一个,柳烟凝擦身体,沈牧就带着阿宝在门口等。
阿宝好久没有看到爸爸,也有很多话想告诉沈牧,他这一年都学了什么,做了什么,交了哪些朋友,还有出国的时候,跟妈妈在异国他乡游玩。
沈牧微笑着听着。
房间里,虽然条件有限,柳烟凝还是很细致地擦洗着,差不多十五分钟之后,她才换上了干净衣服,她摸了摸头发,昨天晚上在酒店洗过了,今天也不算太脏,勉强能够接受。
她打开门,让沈牧父子进来,她留了些水给阿宝擦洗,等一切弄完,已经快十二点了,沈牧就睡在擦干净的行军床上,将床让给了柳烟凝母子。
这个点早就已经过了阿宝睡觉的点了,他一躺上床,就睡着了。
“你工作是不是很忙?”
柳烟凝第一次问起沈牧工作的事情。
“是很忙,任务又紧又重。”沈牧轻轻地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如此,他去年才会连探亲的时间都没有。
“你们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你在信上也不说,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沈牧又问,柳烟凝在信上提到过,刘院长确实挺照顾他们,但是沈牧担心柳烟凝报喜不报忧,他隔得太远,帮不上忙,所以她有什么事情也不告诉他。
“没有什么事情,你妈也很久没有来烦我们了,大概是领了航天院的补助吧。”
“那就好。”沈牧并不介意柳烟凝用“你妈”这个词来称呼他妈,毕竟吴桂芬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没有资格要求柳烟凝对她多尊敬。
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聊就忘了时间,柳烟凝看了看腕表,已经凌晨一点了,沈牧明天早上六点钟就得起床。
“睡觉吧。”她说。
沈牧嗯了一声,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眼睛闭上了,心还是热切着的。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柳烟凝的脚步声在房间中响了起来,没开灯,她走得很慢。
沈牧怕她摔了,连忙起身去扶她,“是不是想上厕所?这里离厕所很远,我准备了夜壶...”
话还没说完,他感觉到柳烟凝的双手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冰冷的脸挨上了他的嘴唇,柳烟凝试探着亲着他的脸。
沈牧脑子里的那根弦就这么‘砰’的声断裂开了,他捧住柳烟凝的脸,精准地将唇覆盖了上去。
窗外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退散了,露出了一轮弯弯的月牙,戈壁滩上的月亮似乎更加的明亮,清辉透过木窗户,照亮了房间里两道重叠的身影。
阿宝睡得很熟,一觉醒来,妈妈睡在他身边,身下的床有点硬,不像家里那么软,阿宝有些不太适应。
他想起自己和妈妈已经到了爸爸这里,他坐起来一看,爸爸早已没了踪影。
这让阿宝吃了一惊,本想叫醒妈妈,又想了想,爸爸可能是上班去了,他这才放下心来,穿鞋下床。
大概是放松了心神,柳烟凝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几乎睡到了九点钟才醒过来,刚清醒的那瞬间,柳烟凝也几乎忘了自己已经到达了沈牧工作的地方,还感觉身体一摇一晃的在火车上呢,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一把,身边空空荡荡,她猛地吃了一惊,“阿宝!”
她猛地坐了起来,慌张地四下张望。
阿宝听见妈妈叫他,推开门跑了进来,“妈妈!”
看到阿宝,柳烟凝提起来的那口气落了回去,她看到了这陌生的房间,猛地想起来,自己和阿宝已经到了沈牧工作的地方,他们已经见到了沈牧。
柳烟凝穿鞋下床,没有着急出门,而是先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她想洗漱,在房间里四下环顾,想要找脸盆打水洗脸,这才发现沈牧早就已经将水打好了,牙缸里是满满一缸的清水,脸盆里也装了水。
早上没有办法用热水了,柳烟凝只能将就用冷水洗了脸,又给阿宝擦了擦脸,她想将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但找了一圈没找到,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挂在了外面的树枝上。
沈牧不知道是几点钟起床的,竟然还将她的衣服给搓干净才去上班,柳烟凝往桌上看去,不出意外,在桌上看到了一只倒扣的铁盆,她揭开一看,里面放着两个大白馒头。
阿宝起床的时候不知道这里有早餐,所以也没有吃。
“阿宝,快来吃早餐。”
两人吃过了馒头,柳烟凝这才出了门。
外面是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他们住的房子就修建在戈壁滩上,远处还能看到胡杨林,太远了看不真切,此时胡杨林还是翠嫩的,看不到沈牧口中的那片金黄色。
阿宝刚刚就是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看着远处的风景发呆。
柳烟凝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们住的房子是砖瓦房,很低矮,很不起眼,站在里面也会感觉到压抑,不过好在这房子是独立的,旁边像这样的房子,还有十来间。
柳烟凝看到了一个女人,站在外面的树下挂衣服,在柳烟凝看到她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她,对方眼里闪过了惊讶,不仅仅是因为柳烟凝的漂亮,还因为她在这里是个陌生人。
但女人朝她友善一笑。
柳烟凝也报以微笑,她在路上的时候故意将脸涂黑了,即使那样在人群中都是比较白的那一类,今天将脸完全洗干净了,站在戈壁滩的阳光下,几乎白得发光。
就连她身边的阿宝也是如此,白净的小脸那样精致,跟基地上其他的孩子完全不同。
女人晾好衣服,走了过来。
“你们是...沈主任的家属?”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用方巾包了起来,这里的风沙大,如果不这样的话,头发会很快弄脏的,不过刚来的柳烟凝还不知道这个。
柳烟凝笑着点头,“是的。”
女人大方地笑了起来,“你长得可真俊。”
女人大概是陕北方向的人,口音重,但是柳烟凝勉强能听懂,她友善一笑,“谢谢,你也很漂亮的。”
女人欣喜地摸了摸脸,她知道柳烟凝只是客气地夸她,但还是忍不住高兴,“这是沈主任的儿子吧,真漂亮,跟你一样。”
柳烟凝跟她聊了几句,对方叫宋翠翠,是沈牧一个同事的爱人,来戈壁已经两年多了。
“你这么漂亮,可不适合来这里。”宋翠翠笑着,她的笑容很淳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这里风沙大,不出几天就能将你娇嫩的皮肤给吹破了。”
宋翠翠羡慕地看着她,她确实没见过这么细皮嫩肉白净的女人,由衷地羡慕。
柳烟凝笑道:“那你出门的时候,尽量用头巾将脸包起来,每天擦雪花膏,就不会被吹破了。”
“雪花膏?那是什么?”宋翠翠疑惑地问道。
柳烟凝一愣,看对方真不知道,“你等我会儿。”
她回房间拿了一瓶雪花膏出来,这是她给沈牧带的,带了好几瓶呢,送宋翠翠一瓶,“就是这个,我送你一瓶。”
宋翠翠好奇地接了过去,按照柳烟凝说的方法将盖子拧开,一股香味顿时飘散出来,她吸了吸鼻子,“真香!”
柳烟凝让她抹一些在脸上,宋翠翠有些犹豫,不好意思地看着柳烟凝,“这会不会太贵了啊!”
柳烟凝笑道:“这哪里贵,没关系的,值不了几块钱。”
宋翠翠这才微笑着,扣了指甲缝那么一点,抹在了脸上。
“真香啊!”
柳烟凝微笑着看着宋翠翠,眼神微微有些复杂,看来不仅仅是驻守在这里的一线科研人员艰苦,就连他们的家属也同样艰苦,雪花膏起码都出现了二十年了,宋翠翠竟然没有用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柳烟凝和宋翠翠坐在小小的胡杨林树下聊着天。
宋翠翠果然是来自陕北的一个农村,她是通过人介绍跟现在的丈夫认识的,丈夫就看中她老实本分,结婚之后,她在家生了孩子,等孩子稍微大一点,就带着孩子过来了。
“你也带着孩子过来住吗?这里条件不好。”宋翠翠看出柳烟凝气度不凡,像城里人,不一定能适应这里的艰苦。
柳烟凝摇头,她虽然很爱沈牧,也确实想要阿宝有父亲的陪伴,但是她不会带着阿宝留在这里,她不能,阿宝也不能。
宋翠翠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失望,她能感觉到,柳烟凝是她能接触到的见识过很多市面的女人,将会给她带来不一样的见识。
“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尽管来问我,我们家在那里呢,就是我刚刚挂衣服那里。”
宋翠翠手指刚指过去,房间里就跑出来了一个和阿宝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男孩看到阿宝也愣了一下,阿宝实在是太白净了,浑身的贵气让小孩子都感觉到了他的特别。
阿宝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同龄孩子,非常高兴地跑了过去,等阿宝跑到他身边,柳烟凝才看出那孩子比阿宝矮半个头,但是他比阿宝还大一岁。
“阿宝,那是明明哥哥,你跟他问好。”柳烟凝大声说道。
阿宝抿嘴笑起来,“你好,明明哥。”
小杨明看着阿宝,局促地搓着手,妈妈没有教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做,他从来没听别人跟他说过你好。
但阿宝显然不介意,他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沈星星,你可以叫我阿宝。”
小杨明点头,“阿宝。”
柳烟凝问宋翠翠,“你们平时在哪里接热水啊,我想洗个澡。”
宋翠翠说道:“洗澡用冷水就可以了,冷水要去前面的水井打水,这个时候水井里面的水可凉了,洗澡最舒服,男人们就喜欢从水井里打水上来,就站在水井旁边冲澡,晚上你不要往那边去。”
柳烟凝点头,她从来不用冷水洗澡的,“如果要用热水呢,该去哪里打水?”
“热水的话...只能去食堂了,那边会烧一些水,不过现在是夏天,很少有人能用到热水,你让沈主任去给你打水,要提前跟食堂的人打个招呼。”
听到这里,柳烟凝就放弃了自己去打热水的想法,毕竟她还不熟悉这里。
宋翠翠坐在石头上,很热情地给柳烟凝介绍这里,“虽然艰苦一点,但也挺有意思的,我在后面劈了一块地,种了一些萝卜白菜,你可以去摘,我们一家都吃不完。”
柳烟凝笑了笑,“我不会做饭。”
宋翠翠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瞪圆了眼睛,“你不会做饭?”
柳烟凝点头,“是的,我不会。沈牧也没有时间做饭,我们从食堂打饭回来吃就可以了。”
宋翠翠依旧瞪着眼睛,但总算没有刨根追底,“食堂的饭菜不太好吃,我们都是自己做饭的。”
宋翠翠有心想邀请柳烟凝今天去家里做客,吃顿便饭,可这个事情她做不了主,只能等当家的下班回来,她问一问才行。
柳烟凝跟宋翠翠聊了一个多小时,从宋翠翠嘴里,她知道了这里的大致情况,基地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沈牧他们上班的地方,发射场那边,那边是绝对的机密地方,除了工作人员,外人不能进去,家属也不能,还有就是家属区这边,食堂也在这边。
阿宝跟杨明很快就熟悉起来了,杨明似乎很羡慕阿宝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正极力地跟着阿宝学着呢。
中午,沈牧抽时间回来了。
他端着一只漆盘,里面装着给柳烟凝母子带回来的午饭,又是馒头,配了一小碟炒黄瓜鸡蛋。
柳烟凝在家就算吃早餐也没有这样简陋过,但来了这,一切都只能将就。
沈牧知道柳烟凝他们在北京的伙食,这碟子馒头就显得格外的寒酸,也让他格外的愧疚,可是他住的这里没有灶台,他也没有时间回来做饭。
但柳烟凝什么都没说,抓起馒头就吃了起来,好在馒头还挺软,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阿宝是有点挑食的,他喜欢吃大米饭,早餐他就只吃了半个馒头,午饭又是馒头,阿宝皱着眉,慢慢地吃了起来。
“烟凝...我真的对不起你们,你们大老远地过来,却只能啃馒头。”沈牧看到阿宝难以下咽的样子,心里更加的惭愧。
柳烟凝笑道:“这里又不是在家里,那只能将就一下了,我听说过去馒头都吃不上呢,现在能吃上馒头,生活已经是改善不少了。”:,n.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