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个疑问,第一天高广强带着艾辉、朱飞鹏前往启明中学,了解费思琴的学习、生活情况。
祝康、黄元德则留在市局,与痕迹科同事一起对收集到的证物进行检测。
刘良驹开着车,带何明玉、赵向晚前往凶案现场,再次勘查。
每个人的工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朱飞鹏习惯和何明玉组队,嘀咕了两句,却被高广强敲打了一下:“你和明玉天天见,还不腻?你生得一张巧嘴,反应又快,跟着我们去做外调,最适不过。”
高广强在重案一组时间长了,对每个组员的脾气、个性、特长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艾辉为人耿直、体力好,但他的表达能力、总结能力还是差了点,性格跳脱的朱飞鹏正好可以弥补这点不足。
朱飞鹏依依不舍地看一眼何明玉,两人挥手道别。
赵向晚看看何明玉:“这么舍不得?”
何明玉耸耸肩:“其实还好。”办公室恋情吧,一开始觉得挺好,从早上八点开始就能见面,晚上八点之后才分开,一天有一半的时间相处,感情升温迅速。可是时间一长,真有点腻。
听到何明玉心中所想,赵向晚看着她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书上说谈恋爱时恨不得两人合成一个,原来也是有时效性的。
何明玉看赵向晚笑得开心,用肩膀亲昵地撞了撞她:“你笑什么?难道你和季昭不是在谈恋爱?我看你们也没天天腻在一块。”小饭馆打斗事件之后,赵向晚外出调查都没带着季昭,
赵向晚转过身将季昭从他的办公桌上拖了出来,“季昭,你跟我们一起去现场,帮我把现场画下来,这样便于事后还原寻找证据。”
季昭好静不好动,要是没什么事,他能坐在办公桌后头画画一整天。不过相较于一个人坐着,他更喜欢待在赵向晚身边。听到赵向晚喊他,他顺从地站起身,将画夹子背在身上,和他们一起上了车。
四人来到音乐学院,家属楼下聚了几个大妈,应该是保姆或者是家属,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聊着八卦。
“唉哟,这好好的教授楼出了人命案,搞得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听说是费教授家里进了贼,拿刀把人砍伤了,屋里到处都是血,吓死个人。”
“费家那大姑娘什么事都没有,你说蹊跷不蹊跷?”
“嘻嘻,还不是因为人长得漂亮,招人喜欢,舍不得呗。”
赵向晚与何明玉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费思琴那张漂亮的脸蛋。赵向晚当时的话语里略带嘲讽,说那三个歹徒对你可真是手下留情,她回了一句:从小到大,我都很有异性缘。学校里、学校外,不晓得有多少男生追我。
美丽而自知,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灾难。
出示警官证之后,刘良驹带着赵向晚四人越过警戒线,进入费教授的家。
血腥味散了一些,但依然能够嗅到。
季昭眉毛皱了皱,与赵向晚靠得近了一些。
【血腥味,难闻。】
赵向晚拉了拉他的胳膊:“这是凶案现场,你忍一忍。”
【哦,这里死了人。】
赵向晚点头:“是。”
【用粉笔画的人影是什么?】
赵向晚看一眼北面次卧敞开的门,靠近门口处用白粉笔画了个小小的人影,那是费思章被杀之后倒下的形状。她叹了一口气:“那是被害人倒在地上,依照轮廓画下的图像。”
季昭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察看。
赵向晚说:“柜子、抽屉你也打开看看,记下东西和位置,但是不要移动任何东西。”
这对季昭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先一步迈入北面次卧,目光细心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费思章的房间,是一个十三岁男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床上用品是黄色系,带小汽车图案,床底下摆着一双蓝色拖鞋,拖鞋上也有小汽车图案,书桌上摆着男孩子爱看的书籍和玩具。衣柜里的衣服不算多,但每一件都叠放或挂着,整洁有序。
赵向晚的第一观感:这是一个阳光、开朗、喜欢小汽车的男孩子。
床底下有一口塑料收纳箱,拖出来打开,里面大多数都是小汽车模型,但最底下却有一个穿红裙子的芭比娃娃,在一堆汽车模型中显得很突兀。赵向晚将这个娃娃拿起来,仔细端详。
应该是进口货,做工十分精致,肉色肌肤看上去像真人一样,黑色大波浪长发,身材妙曼,穿一袭无袖公主裙,层层叠叠的纱裙摆,像一朵美丽的喇叭花。
何明玉看着赵向晚手中的芭比娃娃,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哇哦,好漂亮的娃娃。我小时候在华侨商场见过,眼睛都移不开。不过我妈说这玩意太贵,咱们买不起。”
赵向晚说:“男孩子也会玩洋娃娃?”
何明玉随意说了句:“可能是费思琴小时候玩的吧?让弟弟帮她收着。”
赵向晚点了点头,将娃娃放回原处,再将收纳箱推回床底下。
再到主卧室查看,地面、墙面、床上都有血迹,浓重的血腥味经久不散。赵向晚扫一眼零乱的床面,打开衣柜认真查看。
黄元德很细心,表述非常到位。打开柜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熨烫平整、按照颜色分类挂好的衣服。男式、女式分开,上衣、下装分开,内衣裤、袜子、领带等均分门别类叠好放在抽屉里,可以看出,费永柏、屈薇歌是非常认真的人。
如果只有女主人爱整洁,那衣柜绝不可能如此整齐,只有男、女主人都是自律型,才能够保持得这么好。
绘画要用到颜料、水,很难不沾污衣服和身上,赵向晚发现虽然屈薇歌是教国画的副教授,但家里并没有画室,家里纤尘不染,就连据说国画水平还不错的费思章,他的卧室里也没看到绘画的痕迹,看来屈薇歌另有画室。
客厅里琴架上摆放着两大一小三架手风琴,还有钢琴,琴架、节拍器等,可是除了墙上挂着几幅屈薇歌的国画作品之外,再看不到任何绘画的物件,这不得不让赵向晚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
她问何明玉:“不是说屈薇歌也是画家吗?为什么家里没有画架、画夹、画桌?”
何明玉也有些不懂:“有没有可能,家里太小,没办法摆得下?”
赵向晚摇摇头:“教授楼建筑面积一百多,三房两厅,比起普通人家,已经是够大。客厅里角落里至少可以摆下一张条桌,铺块画布吧?”
何明玉看看客厅,也觉得赵向晚说得有道理:“对啊,摆是摆得下的,就是会显得有点挤。不过……”她忽然想到前天晚上季锦茂所说的话,“季总不是说过,费老师在家里地位比较高?夫唱妇随,对不对?”
赵向晚再观察一下主卧衣柜,也同样发现了问题:“一般家庭都是女人爱漂亮,女人的衣服数量更多。但他们家里费老师和屈老师的衣服差不多是一人一半,甚至更多,可见费老师的家庭地位的确是高。”
两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男人的衣服比女人还多?这是什么概念。看来费老师还真是讲究人啊,西装有七、八套,领带一共有三十多条、同色衬衫十几件,就连配饰也不比女人少,什么袖扣、领带夹、手表……看得人眼睛发花。
屈老师的首饰、化妆品都在梳妆台上,以珍珠饰物为多,看得出来屈薇歌是个崇尚简单素雅的人。
再走进南面次卧,赵向晚与何明玉同时皱起了眉。
两人都是年轻女孩,未经情.事,但屋里那情.欲的气息、零乱迷奢的场面却让她们被迫面对这尴尬的一幕。
赵向晚打开北面衣柜,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衣服发呆。
——好多!
秋装与冬装应该已经收纳好,衣柜里挂起来的全是夏装。各色各样的连衣裙,真丝小背心、半身裙、小外搭……电影里、海报上、杂志中出现的款式,这里都有。
其实刚才打开主卧室的衣柜时,赵向晚就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但现在,费思琴的衣柜一打开,赵向晚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好奢侈!
款式多样,背心裙、公主裙、吊带裙、百褶裙、旗袍……许多连赵向晚都叫不上名字,琳琅满目摆在眼前,恐怕这是所有女孩都梦想拥有的衣柜吧。
何明玉叹了一口气:“费思琴人长得漂亮,爸妈又这么疼她,真的很幸福。”在何明玉看来,根本不需要拥有这样的衣柜,能够让她能够一个人睡一间屋,就是最大的奢侈与享受。
赵向晚看了她一眼:“幸福吗?很多事情,真正拥有的时候,也许就感觉不到幸福了。”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幸福感,是指一个人自我价值得到满足,随之产生喜悦,并希望一直保持现状的心理情绪。得到某件东西产生的幸福感,与得到的困难程度成正比。换而言之,得到越容易,幸福感越低。得到越艰难,幸福感越浓。
像何明玉,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四姐妹住一个屋,睡一张大床,拥挤的居住环境让她期望能够一个人住一间房。大学毕业住四人间,但一人一个床;工作后住单身宿舍两人一间房,依然是一人一张床。如果有一天她结婚了,分配到一房一厅的宿舍楼,一定会特别、特别幸福。因为……为了能够实现梦想,她努力了很久很久。
费思琴拥有的足够多,可是她幸福吗?或许因为得到太容易,她并不觉得幸福吧。
何明玉说:“阿黄没有说错,虽然衣服款式很多,但没有花衣服,全是净面色,而且……黑、白、灰居多,鲜亮的颜色不多。”
费思琴穿在身上的那件红色连衣裙,是整个衣柜里唯一一件红色衣服,颜色最多是白,其次为灰、米色,然后是黑色,有两件蓝色、绿色的半身裙,然后就没有其他颜色了。
赵向晚若有所思:“也许,衣服都是屈老师买的吧?国画以黑白灰为主,她喜欢简单素雅的东西,所以……”
何明玉点头表示赞同:“对,费思琴还是学生,没的赚钱,她的衣服肯定都是爸妈买的。这一柜子衣服,代表的是费老师、屈老师的审美,不一定是费思琴喜欢的。”
案发之后,费思琴换上的衣服艳丽性感,与这一柜子衣服的风格都不太搭,显然她的审美与父母并不一致。
再回过头来审视费思琴的房间,总觉得装修风格偏硬朗,女性的柔软相对不足。窗帘是墨绿色的,家具是纯白色的,床上用品是暗色系的,床头柜上摆放的是课本,床上一个娃娃、抱枕都没有。没有梳妆台,只有一张简单的书桌,书桌上只有最简单的镜子、梳子、护肤品,除了两个黑色发圈,什么配饰都没有。
就仿佛,两种割裂的思想同时存在着。
一个思想是:我的女儿真漂亮,我要用心打扮她,把她打扮成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子。
另一个思想是:漂亮不是好事,漂亮是原罪,必须把漂亮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看到,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她。
按下心中疑惑,赵向晚来到卫生间。
费家的卫生间分成两个部分,外面是洗漱间,内里是厕所和沐浴间,米色与咖色交错的瓷砖,墙面也贴着米色瓷砖,给人一种冷清、整洁的感觉。
漱口杯、牙刷、毛巾……全都归置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粉色系是费思琴的,黄色系是费思章的,蓝色系和白色系应该是夫妻俩的。
边边角角一点污渍也没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传来,赵向晚发现水池边放着一个小巧的香薰灯,正散发着悠香。
赵向晚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一个家女主人怎么样,看卫生间就知道。
卫生间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保持干净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与精力。不知道费家有没有请保姆,难道屈薇歌一边经营画廊、一边教学,还能有这么多时间打扫卫生?
如果家里有请保姆,那将会多一个知情人。
如果家里没有请保姆,那赵向晚深深佩服屈薇歌,为这个家庭倾注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想到昨天听艾辉的汇报,所有人都没有提到过保姆一词,那极有可能这个家里,屈薇歌是奉献最多的那一个。
默默记下这一笔之后,三人再来到厨房。不出所料,漂亮的大理石台面,米色橱柜,锅碗瓢盆归置得十分整齐,不锈钢洗菜盆锃亮,就连排气扇都擦拭得没什么油烟。
何明玉叹了一句:“屈薇歌是不是有洁癖?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的厨房。”
赵向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可能。”
有洁癖的勤快妈妈、严厉而控制欲极强的爸爸,这样的组合听上去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妙。
查看完整间屋子,刘良驹提了一个问题:“怎么没看到全家福?”
他这一说,何明玉与赵向晚也都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么幸福的家庭,怎么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重新再找了一遍,除了在费思琴、费思章的书桌抽屉里找到几张半寸黑白证件照之外,再没有一张照片的存在。
别说全家福,连费思琴、费思章小时候的照片也没有,这就奇了怪了。一家四口颜值这么高,怎么就不肯照相留存纪念呢?
刘良驹嘟囔道:“我家刘栗子的相册,我都攒了两本。小妞妞一天一个样儿,太可爱了,我要把她的模样都拍下来。只可惜咱没钱买摄像机,不然拍下她第一次喊爸爸,多有意思。”
听刘良驹这么一说,大家又再次注意到——费家没有电视机,没有录像机,也没有录音机。
九十年代流行的电器,费家只有冰箱、洗衣机,没有与娱乐有关的一切电器。
何明玉不满地说:“越有钱,越抠。能够和季总做朋友的,肯定家里特有钱,怎么连个电视机都舍不得买?我们家那么困难,都买了呢。现在电视节目多,我爸妈下班一回家就打开电视机,不管有没有时间看都让它在那里放着,说是多点人气。”
刘良驹说:“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就图个开心。我家妞妞刘栗子,一说看动画片连饭都不肯吃,嘿嘿。”
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赵向晚被触动心事,看向季昭。
季昭的目光正一点一点扫过费家陈设,就像是个扫描仪一样,他这是要把一切都印在脑中,便于场景还原。
季昭也是画家,不过他相对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更重要的是,他愿意走进重案组,愿意适应、迁就赵向晚的世界。
所以,没有什么世界是不能让人懂的,只看对方愿不愿意尊重与了解别人的世界。
想到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里,赵向晚拉住季昭的手:“看好了吗?”
季昭没有动,他此刻精力高度集中,无暇分神。
那只小云雀老老实实蹲在枝头,一动不动,季昭的世界全面静止,连一丝风都没有。
赵向晚笑了笑,安静等待着。
过了片刻,小云雀动了,就像是被暂停的画面突然活了起来。
【好了,走吧。】
还是那熟悉的清润的少年音,赵向晚忽然有些好奇,季昭如果开口说话,会不会和自己听到的一样。
离开教授楼,等众人上了车,刘良驹问:“去哪里?”
何明玉与赵向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去省三医院。”
有太多疑问,需要找到当事人聊聊。
费思琴胳膊上的刀伤并不算严重,不过现在天气炎热,为了防止伤口发炎脓肿,医生做了相应的处理。按理说,上了消炎药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休息,每天来换一次药就行,可是她没地方可以去。
费家现在是凶案现场,被警方封锁。
费永柏父母早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姐姐也在1985年病逝。屈薇歌的父母、兄长都在国外,夫妻俩在星市没有一个亲戚。费思琴没有什么朋友,屈薇歌的好友洛丹枫想把费思琴接到家里住,却被她拒绝。
费永柏还在ICU监测,目前生命征状基本稳定,但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人也在昏迷之中,既没办法管费思琴,也不需要费思琴陪床。
费思琴便留在了外科病房,留院观察。
赵向晚四人来到病房,费思琴一眼便看到了走在最后的季昭。她眼睛一亮,挥手打招呼:“季昭哥哥。”
季昭没反应,冷着脸。
费思琴却丝毫没有不高兴,掀开盖在肚子上的白床单,双手撑在床边,慢吞吞穿上拖鞋,坐在床边,仰着脸看着季昭:“季昭哥哥,你来看我了?”
赵向晚惊奇地发现,费思琴完全变了个样子。
昨天她身穿红色连衣裙、高跟鞋,头发披散,魅力十足,行事从容,说话冷静,态度高傲中带着矜持。
今天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商场买的廉价红拖鞋,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说话行事有些磨磨蹭蹭,眼睛里满满都是天真与澄澈,像个可爱的邻家女孩。
这……这是闹哪样?
何明玉也同样注意到了,拖过板凳坐下,认真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刘良驹是第一次见到费思琴,近距离与美人相见,颇有些惊艳。先前听大家说费思琴长得漂亮,还以为就是一般的漂亮,现在一看,啧啧啧,和昳丽的季昭有得一拼。
费思琴与季昭自小就认得,知道他有自闭症,因此并不介意他的冷脸,依然像个初见亲人的小女孩一样,嘴巴一扁,声音哽咽:“季昭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家里遭了难?我爸在抢救,我妈和我弟……”
她说话速度比较慢,略有点拖顿,说着说着,眼泪扑籁籁往下落。
季昭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刘良驹与何明玉都觉得正常,但赵向晚却看见小世界里的云雀不叫不闹,把脑袋埋在翅膀底下故意不看人——这代表季昭不喜欢费思琴。
季昭坐在赵向晚身后,赵向晚转过身,悄声问:“怎么了?”
【不喜欢她。】
赵向晚问:“为什么?”
【她有两个。】
两个?什么两个?
赵向晚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双重人格!
季昭对人的感觉非常敏锐,又与费思琴自小认识,他的判断绝对正确!
赵向晚体内的兴奋因子在跳跃。
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双重人格的存在。
因为读心术的缘故,赵向晚看过不少关于心理学的书籍,对其中关于双重人格的描述有过研究。
双重人格与普通人有着很大的区别。普通人的人格是独立统一的,是完整、不断成长的。但是双重人格却不一样,在同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这两个子人格是真实存在的,都是一个完整的自我。
不同的情境下,双重人格之间可以相互转换,这并非精神分裂,不存在什么幻觉、妄想等精神病症状。因为对这个人而言,这两个人格都是真实的,是为了适合不同的环境而生出来的独立个体。
不仅有双重人格,还有多重人格的存在。就好比人的身体是一栋楼房,楼房里分为多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里都住着一个“自我”。
国外有案例记载,最多的达到十七种人格。
按照书中记载,双重人格的出现,多半与童年创伤有关。费思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费家发生命案,是不是与她的双重人格有关?
赵向晚拿出小本子,画了两个圈圈,代表费思琴的双重人格。
第一重人格,是眼前的木美人。乖巧、磨蹭、反应有点慢,对人没有防范心理,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一重人格,是昨天见到的冷美人。美而自知,冷静、从容、非常懂得男性心理,享受性\爱,性魅力十足。
双重人格属于精神疾病中的“解离症”,发病率不足万分之一。结合先前了解到的情况,赵向晚大致有了一个推断。
——在费思琴初一的时候,她发病了,被父母发现,立刻休学送到国外进行治疗。
因为国内对于精神疾病并不重视,多重人格的研究没有起步,寻常人要是发现女儿得了精神疾病,早就吓得要命,这还得是费永柏出国留过学,见多识广,知道这个疾病,不然恐怕会马上把费思琴送进精神病院。
有了这个推断,此前的所有疑惑都有了解答。
难怪费永柏会在费思琴13岁之后一改往日严厉,不再用戒尺打人,因为他目睹费思琴双重人格出现,意识到自己逼得太紧,于是痛定思痛,改变了以往的教育方式。
难怪费家夫妻俩会把费思琴送到女校读书,他们是估计已经发现费思琴的第一重人格里,对异性有莫大的吸引力,害怕她上学期间第一重人格出现,会受到男性伤害。
想到这里,赵向晚捏了捏季昭的手,以示感谢。
如果不是季昭提醒,重案组还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弯路。先前大家都往家庭伦理惨案里想,哪里知道竟然是双重人格呢。
季昭很喜欢与赵向晚亲近,被她这么一捏,手心碰手背,肌肤相接,心里美滋滋的,内心世界的小云雀又开始欢快地蹦跳着。
不过他知道这是在外面,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喜色,看上去有些木木的。
费思琴在季昭那里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将目光移向刘良驹,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你们是谁?找我做什么?”
刘良驹出示了警官证,温声道:“我们是重案组,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费思琴抬眸看着他手中警官证,眼中泪光闪动:“你们,你们要了解什么?我也是受害人,我好怕。”
刘良驹看一眼何明玉:“明玉,你来问吧。”女人与女人,有些问题好沟通一些。
说完这些,刘良驹站起身,对赵向晚说:“我带季昭出去等?”得到赵向晚同意之后,刘良驹拉了季昭一把,两人一起走出病房。
费思琴呆呆地看着季昭的背影,忽然开口说:“季昭哥哥以前,谁都不理。可是现在,他好像好多了。”她的声音里带着股娇嗲,给人甜甜的感觉,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呵护她、宠着她。
赵向晚在本子上写下几个字:邻家甜妞。
这是费思琴的第一重人格。
何明玉没有接她的话,打开笔录本,找到昨天与费思琴的对话页,开始问问题。
“几点歹徒进的门?”
“一点多吧,我们家里人都有午休的习惯,当时睡得正香。”
“你也在睡觉?”
“是的。”
“你睡哪间屋?”
“南面靠客厅那一间次卧室。”
一模一样的对话,丝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费思琴脸颊上挂着泪,说话速度很慢。
赵向晚屏气凝神,努力倾听她的心声。
【我好怕,我好怕。醒过来就看到好多的血,还有下面也很痛。冰冰说,不要怕,和我们没有关系。可是我还是怕,我是不是很没有用?我一直都是个没有用的孩子,我笨,我反应慢,爸爸教的东西,我怎么也学不会。】
冰冰?
昨天那个冷静美人提到过艳艳这个名字,当时她说“艳艳总喜欢瞎出主意,这叫我怎么收场?”
现在费思琴说“冰冰说,不要怕,和我们没有关系。”
又一次听到陌生名字,赵向晚在本子上写下冰冰、艳艳这两个名字。
有可能,艳艳是费思琴的朋友,也有可能……是费思琴的另一重人格。
如果答案是后者,那费思琴恐怕不只是双重人格。
何明玉问:“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屋外有异常的响动?比如尖叫、呼救、打斗?”
“没有。”
得到同样的回答,何明玉没有气馁,继续追问:“歹徒推门进来的时候,你也没有醒吗?”
费思琴低下头,开始哭泣。她哭泣的时候模样很美,先是泪水盈满眼眶,然后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便滚落下来,似梨花带雨。
“我不知道为什么睡得那么沉。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我听警察说,我妈、我弟都被坏人砍死了,我爸还在抢救,只剩下我一个,呜呜呜……不如把我也杀了算了。”
何明玉抬头看着她:“歹徒对你做了什么?”
费思琴的双手绞在一起,漂亮的手指头被扭成麻花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医院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和昨天的回答完全不一样,何明玉感觉后背渐渐有一股寒意涌上来。她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费思琴和昨天见到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明明脸庞、身材、长相一模一样,可是内在却完全不同。
这种感觉太过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费思琴,你是处女吗?”
和昨天一样,赵向晚陡然插话。
费思琴猛地抬起胳膊,用手捂住耳朵:“我是,我是!我是个好女孩。”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不要逼我!】
“嗡——”赵向晚的脑海里传来一道刺耳的噪音。
这道刺耳的噪音,昨天也是在费思琴开始尖叫之前听到的。
当费思琴将手放下,她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眼神冰冷,带着寒光,锐利而警惕。
“这个问题,你们昨天不是问过了吗?再一次询问,是想羞辱我,是不是?”
第一重人格,出现了!
赵向晚身体前倾,琥珀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仿佛五彩的水晶球,散发着慑人的光芒:“费思琴,从小到大,你练琴顺利吗?”
费思琴很奇怪赵向晚会问这个问题,她嫌弃地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甩开拖鞋,坐回病床上,淡淡道:“顺利。”
赵向晚:“既然顺利,为什么不继续练下去?”
费思琴没有吭声,闭目养神,以示抗拒,可是她的内心却在轻声咒骂。
【顺利个屁。木木是个小傻瓜,学什么都慢,简单的旋律都能弹错,左手键盘右手贝斯,还要拉动风箱,她那小细胳膊哪里拉得动?我看着她总是被费老师打,真是心疼死了。费老师就是个变态!弹错一个音怎么了?啪就是一下,打得木木手背好痛,可是木木还不敢哭、不敢闹,低着头继续练,好可怜。】
【费老师说话真的很伤人,可是他自己却不觉得。他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怎么这么笨!你就是个木鱼脑袋!你是个绣花枕头!你丢了我的脸!我用脚弹都弹得比你好!你出去了千万别说姓费,千万别说是我费永柏的女儿!】
【木木不想学,她一拿起琴就开始发抖,可是她不敢。她从小到大都不敢反抗爸妈。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严师出高徒、多少孩子想要有你这样的条件都没有、你要珍惜……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她根本就不敢反抗。】
【木木私底下和妈妈说过的,她哭着举起手,可怜巴巴地说:妈妈,我害怕爸爸,我不想练手风琴了,你看,我现在的手就在不停地发抖,我找不到键盘了。可是屈老师是怎么说的呢?屈老师说,咱们家都听你爸的,你爸说你手指长、适合练琴,那你就得练。】
赵向晚听到了第三个名字,木木。
看来,第一重人格,那个娇软甜妹,就是木木。
如此类推,现在这个看似冰冷,实则关心木木的,就是冰冰。
还有一个艳艳,一直没有出现。
咦,不对,昨天赵向晚曾经听到过一阵“嗡——”的噪音,然后冰冰突然尖叫起来,以手抱头,尖叫起来:“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也许那个狂躁的费思琴,就是艳艳。
三重人格。
费思琴竟然有三重人格!
理顺这一点之后,赵向晚目不转睛地看着费思琴:“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费老师不再逼你学琴?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让费思章学琴不再挨打。”木木称呼父母为爸爸、妈妈,冰冰称呼他们为费老师、屈老师。
听到赵向晚称费永柏为“费老师”,费思琴对她的印象好了起来。她嘴角微微勾起,态度平和了许多:“什么办法?我就勇敢地告诉他,我不要学啊。”
【靠木木那个笨蛋开口说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木木来例假,吓得要死,在卫生间里哭。她不想成为女人,不想长大。所以……我来了。】
赵向晚明白了,十三岁,初一,费思琴来例假,觉醒了她的第一重人格。因为,这代表她由乖巧的女孩,成长为有魅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