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31)
秋夜的风肆虐着,将义庄的门吹的哐当哐当的响。
哈森抽出身上带的家伙,轻轻的推开门,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院中荒草成片,长久无人打理了。
他左右看看,一双眼睛如草原上的野狼。
身边的两人也警惕的环顾着周围。
他们都是常年在草原上奔命的,不知道为什么,一脚踏进来,心里竟然发慌,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大哥,会不会是义庄,咱心里慌呀。”
“你见的死人少了吗?怕死人?”
“那是怎么了?心里……慌的厉害。”
“不是老虎就是狼,要来吃人的,怕就对了!警醒着些。”
话音才落下,就发现不远处‘烘’的一下,亮光一闪,火窜起来了。
他们扭脸去看,院中就是有一堆火烧了起来,火堆边坐着个姑娘,那衣服太打眼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白天那个。
桐桐给火堆里添柴,“这么巧呀?来烤火吧!起风了,怪冷的。”
哈森的近卫手里的扳机都要扣动了,被哈森一把拉住了,“别动。”摁住了对方,但却不拦着他用枪指着这姑娘。
他稳住声音,问这个姑娘:“你是黑秃子的什么人?”
桐桐就笑,“你觉得我是他的什么人?”
“跟黑秃子相好的姑娘很多!听说他喜欢劫掠女人,尤其是混迹风月场所的女人。劫掠去,对这些女人却很客气。请去做客一段时日,放了人家回去,还给一笔钱。你……是他的相好之人?”
桐桐将柴火扔进火里:“你杀了黑秃子?”
“是!黑秃子是我杀的。”
这跟在县城打听来的差不多,“为何要杀他?你是马匪,他也是马匪,你们谁比谁高贵了?或是他抢了你的营生么?不见得吧。草原这么大,真不到彼此不给活路的地步。”
“我哈森……从不……”
从不什么?
“姑娘,我杀了他,你来寻仇。那他杀别人的仇恨,又怎么算呢?他在漠西曾经屠杀了一小部百十口人,男女老幼尽皆在内,此等灭绝人伦之举,不该杀吗?”
“照你这么说,你杀人还有理了?”
哈森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姑娘,我不知道你依仗的是什么。但能来复仇,你也算是有情有义。看在你有情有义的份上,你走吧!多去打听打听他黑秃子都干了些什么。
这草原上的事复杂的很……莫要因着这个佛夸他几句,你就当真;也莫要因着那个神僧夸他几句,你就将他视为神明。那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在乱人心而已。别听人说什么,你只看他做了什么。”
他说着,就走到了跟前。
一到跟前,就伸手猛地朝桐桐抓了过来,桐桐搭手反剪,将人给摁住了。
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了,就见两根带火的木棍冲了过来,直接砸在端着枪的手上。手一松,枪|掉了。手还没伸过去再抓|枪呢,手被脚踩住了。
紧跟着,双手被人给缠住了。且两人缠到了一块,被扯到火堆边上躺着去了。
再去看老大,他那两条胳膊以奇怪的姿势扭着,身上的家伙也被这女子给卸掉了。
桐桐将三个人身上的家伙都收起来,这才过去揉了揉哈森的胳膊,又从包裹里抽了自己的腰带出来,把哈森也给捆住了。
哈森看着捆绑手腕的腰带,这个颜色看不分明,但是这上面的纹饰明显就是文官服侍上才有的。
他愕然的抬起头来,盯着眼前这女子的脸,“林大人?”你没有因为被伏击回营去?
那跟着的两个人也愣住了:那个女官吗?
桐桐往边上一坐,又掏出了饼子放在火上慢慢的烤着,“要杀我?嗯?”
哈森看着坐在那里一副泰然样子的女官,嘴里默默的骂了一声,也没人说她擅武是这么一个擅长法呀!
他认栽了:“是!是我要杀你。”
“原因呢?”
“有人出银子,我办事,仅此而已。”
桐桐就笑,“行!嘴还挺硬。”她看向对方,“知道我这进进出出闹这一出,是想干什么吗?”
“不知。”
桐桐怅然长叹一声,“我就想看看,看看北区这个光鲜亮丽的皮里面到底裹的是什么。”
哈森不言语了,看向桐桐的眼神有些惊愕。
“你……不是马匪,我早知道。”桐桐看向哈森,“可我得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马匪的人,却成了人人都喊打的土匪。这么伪装,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森继续沉默着,咬紧牙关。
“草原太大了,百姓又逐水草而居,跟中原的百姓不同,不好管理。鞭长莫及之时,自然就会滋生出别的来。比如,为祸的匪盗、蛊惑百姓的一些教义……”
哈森抿着嘴,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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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清缴这些人吧,这些人都属于满蒙两族的人。本来很简单的一个剿匪,在有心人的扇动下,就成了族群之间的争斗。于是,你们便奉命化作马匪,随机的活动在草原上。马匪杀马匪,没人关心。这是有效保护牧民的法子……哈森,你能抛弃个人荣辱行此事,当真算英雄!你们这一营,都是英雄。”
哈森嘴角抖了几下,还是未发一言。
“当然了,你的主将们还考量着,只要有马匪活动,跟朝廷要军饷也更容易,朝廷也会更重视你们。这属于小团伙的私心,不算是罪。”
哈森的手虽然被绑着,可突然之间,浑身都松了。他躺在火堆边,第一次这么毫无戒备的舒展了身体。
桐桐没再说话,更没逼着对方说话。
不大工夫,哈森竟然睡着了,鼾声震天的响。
而那两个属下,后半夜的时候实在扛不住,也睡着了。
早起火灭了,哈森一个激灵,醒了。此时天还不亮,火堆只剩下一堆灰烬。他蹭的坐起来,手没有被捆着。腰上就是自己的枪。他给火堆上重新添上柴,这才发现,那位林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没给添够柴,那是怕自己这三人一觉睡到天亮。若是有人闯进来,夺了武器或是其他就坏了。
因此,这柴的多少都是她算计好的。
没杀他们,甚至没有伤他们,就这么放过去了。
哈森追到义庄外,外面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个人就像是没来过,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了。
其实,这几年他都有些迷茫了。是匪还是军,他说不清楚了。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身份将来会如何。
突然有那么一个人,没有问为匪以来的那些过往,只把当初为匪的初衷掏出来讲了一遍。他就是觉得,心里有个地方,涨得慌。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两兄弟醒了。
“大哥,人走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嗯!就这么走了。
“咱要杀人家,人家没伤咱一分……”这种娘们,办事太他娘的爷们了。
“那还要执行命令,杀她吗?”
“你能下的去手呀?叫我说,下令的人……他娘的要是连这样的人都容不下,咱为啥还要听命。”
“那还传消息回去吗?”
传个屁!没必要。
“还没消息?”金镇北看着进来的李副将,“各个驻防营的消息都送回来了?”
李副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军帅,林大人回来了。”
什么?
“林大人回来了,洗漱补觉去了,别的什么也没说。”
回来了?坏了,“联络哈森,看看哈森怎么样了?”
是!这就去。
桐桐这一觉睡到下午才起,秦敏什么也不敢问,只把饭食端过来,“您用点吧,金军帅打发人看了好几次了,说请您醒了之后务必去一趟……”
桐桐洗漱了,用了饭,换回官服,这才去找金镇北。
李副将等在门口,特别的恭敬,“林大人,里面请。”
桐桐进去了,金镇北就在正堂里坐着,李副将一挥手,院子里守着的人都退出去了。
金镇北偷眼打量这位林大人,然后失笑:“林大人行事……很是出人意料。林大人的心胸,也非一般女子可比。”
“金军帅,下官以为,你们对不起哈森那样的英雄。他舍弃官身,舍弃荣耀,戍守的是百姓的安全,护的是一方安宁。可你们,却拿他当杀手,当你们家养的打手在用。金军帅,敢问你,包括那议事厅里人五人六的将帅们,你们谁有这么大的脸……”
站在院子门口的李副将低声吩咐,“向前——十步走——”
里面的声音太大了,那位林大人压着脾气,可一说话就听出来了,她在暴怒的边缘。
刺杀她的事,她一句没提。
她在替哈森委屈,在替哈森鸣不平。
“你的私心,你们的私心……配不上他们。”桐桐看金镇北,“这些人这些年的功劳,你可上表过朝廷?”
“怎么上表?那不得说我金镇北在养私兵吗?军中有超龄的将士,却把精锐化兵为匪……我的小林大人呀,你句句都是信任,从不怀疑哈森他们存在的原因和我们那么安排的目的。但是朝中,谁信?谁信!白的都恨不能给你染成灰的,更何况本就是灰的,它白的了吗?”
“所以,哈森他们,就这么黑不黑,白不白……也许终其一生,都无人知道他们做了多少,究竟在为谁卖命。甚至于到头来,反被你们给连累了,连累成十恶不赦的罪人。金军帅,不能庇护兵卒的将领,绝不是好将领。”
金镇北:“……”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话,解释刺杀她的事纯属误会,可人家不提这一茬呀!好像那真不是大事。她回来只揪着这一件事,恨不能指着自己的鼻子骂。
可他娘的,自己除了挨骂,没别的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