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州府里的人们津津乐道八卦楚王老巢被烧一事。
梁萤心中痛快至极,可见去年召开的讨伐大会还是有点作用的。
在她跟谭三娘等人吃瓜杜阳常山王和允州何氏一族时,京中有使者前来拜访。
李疑过来通报。
一听到京中来人,梁萤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李疑也有些忐忑,说道:“好端端的,京中来人作甚?”
梁萤起身道:“我们倒是好端端的,可是楚王不好啊。”
李疑:“……”
两人前往后堂见使者。
梁萤端坐到椅子上,李疑站在一侧,那使者行跪拜礼,随后送上一封信件,说是由楚王府送出来的。
李疑上前接过。
梁萤瞥了他一眼,他当即拆开信件,取出来时里头猝不及防飘落一张纸。
李疑弯腰拾起,看到上头褐色的血迹,失态地扔掉了。
梁萤的视线落到地上,那信纸上扭曲地写着“救我”二字,因时日长了,血迹已经呈褐色。
李疑眼皮子狂跳,皱眉质问道:“这是何意?”
使者应道:“小人不知,楚王府并未有交代。”
李疑沉着脸看梁萤。
梁萤接过他手里的信函,还有一封。
她取出信纸细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楚王没有其他吩咐吗?”
使者:“没有,只命小人把这封信函送至大长公主手上。”
梁萤沉着脸对李疑道:“给他一份回执。”
李疑点头,把使者打发了下去。
待他们出去后,梁萤捡起地上的那张纸。
它被揉得有些皱,上头的字迹扭曲,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不管是不是武安的,都叫人看着胆寒。
她的视线又落到另外的信纸上,楚王命她在八月前进京,若不然杀武安。
梁萤的心情一时有些沉重。
不一会儿李疑进来,见她拿着信纸陷入了沉思,皱眉问:“怎么?”
梁萤把信函递给他,说道:“楚王拿武安大长公主来威胁我进京。”
此话一出,李疑吃惊道:“他是不是疯了,你跟武安大长公主又没有什么交情。”
梁萤没有答话。
她跟武安确实没有什么交情,两人除了只有那点血缘上的牵扯外,以前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
现在楚王拿武安来威胁她,确实太过天真。
李疑匆匆看过信函,楚王的意思很明确,想用武安来换俞州的火器。
若说换火器也就罢了,用不着梁萤亲自出面,但要求她走这趟,人和火器都要。
这就有点不地道了。
梁萤吩咐道:“去把赵雉寻回来,我要与他商事。”
李疑应声是,匆匆下去。
在他寻人的途中遇到奉三郎,同他提了一嘴这事,奉三郎顿时急了,脱口道:“那可去不得,京中就是龙潭虎穴。”
李疑严肃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倘若为那武安大长公主折了进去,委实没有必要。”
奉三郎问:“秀秀呢,又是如何表态?”
李疑:“我这会儿去寻他回来商事。”
奉三郎道:“陈安也在州府,把他也叫过来。”又道,“楚王实在用心险恶,京中断断不能去冒险。”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赵雉才被寻回,连带陈安也过来的。
梁萤坐在后堂,陈安看过京中送来的信函后,并未立即阻拦,而是问道:“武安与大长公主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姐妹,现在楚王拿她威胁,从人情上讲,是应该施救的,不知大长公主如何定夺?”
这个问法颇高明。
梁萤看向他道:“从情理上讲可以施救,若是从局势上讲呢?”
陈安沉默了阵儿,才道:“我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梁萤没好气道:“说人话。”
陈安慎重道:“救不救,得看大长公主跟武安的情分。”
梁萤:“没有情分,甚至在去年见她之前都不曾接触过。”
陈安:“那便没有施救的必要了。
“倘若是一母同胞,从小长大有情分的姐妹,冒险走这趟还情有可原。
“可是双方跟生人一般,再加之武安于我们俞州没有任何用处,如果为着她把大长公主折进去,便得不偿失。”
梁萤没有答话。
奉三郎也道:“是啊,还请大长公主三思。
“那京畿毕竟是楚王的地盘,出此下策诱你入京,想必做足了周全布局,倘若我们贸然而去,风险委实太大。
“一旦你被困在京城,俞州的大局由谁来掌控?”
李疑也接茬,“楚王应是狗急跳墙了,接连在东州和泉州折损,可见我们的讨伐大旗是有作用的。
“他之所以诱大长公主入京,无非是想把你拿捏住,一来可以骗得火药的秘密,二来掌控你好叫各路诸侯莫要抱团生事。
“我们俞州断不能着了他的道儿。”
他们各自抒发观点,一致认为武安不值得施救,因为用处不大。
梁萤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赵雉。
赵雉道:“他们说得很有道理,救不救全看阿萤你的意愿,若觉得去年欠武安一个人情,还了这个人情也说得过去,那毕竟是同支姐妹。
“若以俞州的大局为重,视而不见也说得过去,毕竟你们没有分毫情分,且危机重重,有极大的风险折损在里头,从自身的安全上考虑,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回答是非常客观的。
陈安他们投了反对票,赵雉则保持中立态度,只要她愿意去赴这场险,那他必定会促成她完成这项任务。
这或许就是他跟他们的不同之处。
他们考虑事情从来都是从实际出发,而非她的自身需求出发。
但赵雉不一样,难能可贵的是以人为本。
会让她去做抉择,遵从她的意愿,只要她去做了选择,就会全力以赴去执行。
有时候梁萤不得不服气,就算身处现代,也极难遇到这种男人。
安全感十足。
他既可以成为她身后的影子,也可以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摸石头过河。
进,可做冲锋,替她披荆斩刺开辟血路。
退,可做辅助,以她为荣光做她的不二之臣。
他有他的人格魅力,亦有他的底线坚持。
梁萤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当时人们看她的态度,都以为她被说服了,毕竟为武安去冒这趟险委实不值得。
下午梁萤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待到晚饭后,外头的太阳落山,她拿着团扇晃晃悠悠地来到城楼上观览整座城池。
她喜欢站在城楼上俯视下方的感觉,有种鸟瞰众生的清醒。
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些许清风吹拂插在城门上的军旗,迎风飘扬。
梁萤仰头看那旗帜,旗面为黑色,正中央是大红的“赵”字,旆和斿为正红。
说起来,这旗帜还是她亲手写下的。
上头那个“赵”字是她一笔一划勾勒下的蓝图,但凡她指向哪里,赵旗就打向哪里。
她是赵雉的指示标杆,而赵雉亦是那持杆的人。
俞州东州十八郡,是他们共同打下来的基业,缺了谁都不行。
梁萤眺望远处的山峦,看着日落后在天空留下来的残影。
赵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梁萤失笑,“赵州牧的胆子愈发大了,小心我剁你的手。”
赵雉厚颜道:“你若剁了我的手,谁替你去揍人?”
梁萤掰开他的手,扭头看他,“不要脸。”
赵雉问:“在看什么?”
梁萤用团扇指着远处,“在看日落余晖。”又道,“我在想,这条路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尽头。”
赵雉站在一旁,答道:“看你想怎么走。”
梁萤歪着头看他,“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赵雉不答反问:“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到俞州,我走的每一步,阿萤都会信任我吗?”
梁萤想了想道:“这条路是我把你推上来的,就如同当初你同我说过那样,我建造的是空中楼阁,摇摇欲坠。但底下有你做支撑,不是吗?”
赵雉:“万一哪天我垮了呢?”
梁萤:“那你爬也得给我爬过来。”
赵雉抿嘴笑,吐槽道:“合着我得给你干到八十岁呢,魏老儿他们七十多的人了,都被你抓来搞土地下放。”
梁萤无耻道:“我这是丰富他们的晚年,照这干劲,干到九十岁都不成问题。”
赵雉:“……”
论起不要脸,她真的无人可比。
梁萤心中到底藏着事,隔了好半晌,才道:“我想把武安捞出来,你允吗?”
赵雉似乎一点都不诧异,只平静道:“总得有理由。”
梁萤回道:“去年在关键时刻她拉了我一把,想把欠下的人情债还了。”
赵雉:“还有呢?”
梁萤默了默,说道:“我若说就只有这个理由,你信吗?”
赵雉无比诚实地摇头,“你连那帮七十多的老头都会算计,怎么可能仅仅只为这点人情债?”又道,“就像当初在江原你劝我救贾丛安那样,总得有所图谋,若不然冒着丧命的危险去捞武安,说出去没人会信。”
梁萤没有吭声。
赵雉看她,“阿萤若真的仅仅只为还人情债,也未尝不可。”
梁萤想了想,答道:“去年因为我的事令楚王震怒,武安担责保住了天子和百官,她身为皇室嫡长,哪怕无权无势,想来在皇室和百官心中极有分量。”
这话赵雉点头表示认同。
梁萤继续道:“李疑他们认为她没有价值,我却不这么认为,以后待我们打进京中,总不能把所有世家和不听话的百官都杀光,你说对吗?”
赵雉微微蹙眉,“你想用她镇住那些世家和百官?”
梁萤点头,深谋远虑道:“如果这一回我冒着风险把她捞回来,她定会有所触动,反正京城被楚王把控,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还不如趁此机会把她给同化了,变成我们中的一员。
“只要她认可我俞州确实比朝廷厉害,我便有把握把她收拢,让她成为日后俞州刺向京中世家和百官的刀。
“不管怎么说,她比我要正统得多,毕竟是先帝亲自册封的嫡长公主,就算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也能在排面上压得住那些老迂腐。”
这话确有一番道理,赵雉陷入了沉思。
梁萤道:“就算她在俞州有身份,也只是个空壳子,兵权和内政都掌握在你我手里,也可以间接把俞州彻底洗成正统,以后我们去清理其他诸侯,光明正大打着朝廷的招牌去行事。”
听了她的理由,似乎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梁萤问道:“你以为如何?”
赵雉答道:“倘若阿萤执意要去救,便不能在京畿,那是楚王的地盘,只怕是有去无回的。”
梁萤:“你有何高见?”
赵雉精明道:“楚王想把你扣押在京城,无非是想利用你牵制住诸侯,套出俞州的火药,只不过他手里握的筹码于俞州而言不是非去不可。
“在这场较量上,主动权并不在楚王手里,因为我们不可能为了武安折损进去,阿萤你首先要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吗?”
梁萤点头。
赵雉继续道:“楚王想拿到我们手里的东西,就得由我们定规矩,哪怕是在俞州,他也没得话说。
“我以为,我们可以去冒这场风险,但具体在哪里冒险,由我们自己定,倘若楚王不愿意,那就拉倒,没得谈。”
梁萤细细思索其中的道理。
赵雉严肃道:“这是我要保住你性命的底线,在京畿内我是没有把握的,但在京畿之外,我能替你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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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男人肃穆的表情,梁萤觉得异常安心。
他说可以保得住她,她就信。
就如同最初她在丛林里冒险,他纵容她去涉险,又能及时把她捞回来一样。
梁萤忽地抿嘴笑,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很柔和,“我听你的。”
于是赵雉替她布局整个营救计划。
之前李疑他们都反对去涉险,后来听了梁萤的理由后,似乎也没法去反驳。
因为她每一次的考虑都比他们更长远,倘若以后打进京城,那些庞大的世家和百官确实是道难题。
他们盘踞在京中错综复杂,总不能像现在打豪绅那样全都杀光。
并且那些人许多都是书香门第,排除老鼠屎外,身上总得有两把刷子才能在京中立足,总能挑出一些人用。
一刀切并不现实。
如果把武安收拢,用她去镇住这部分人,把没用的削掉,有用的留下,徐徐图之,也不失为稳妥。
现在既然决定冒这趟风险,但在哪里布局还需要周密计划。
赵雉心中有主意,说道:“就在蛮鸾山那边布局即可,它处于沧州与苏昌的交界处,地势复杂,一旦我们能脱身进蛮鸾山,纵使再多的朝廷军,都不容易进山搜捕到。”
听到这个主意,李疑忍不住笑道:“那敢情好,自己的地盘,对周边也熟悉,脱身的把握相对来说也更大些。”
奉三郎问:“那要不要带兵去?”
赵雉摇头,“不用,我就带以前的兄弟去,他们比任何兵都管用,回老家一趟,大家都高兴。”
奉三郎:“……”
赵雉腹□□:“建水广阳侯离那边近,倘若他听到楚王来拿我们手里的火药,肯定会坐不住。”
此话一出,梁萤忍不住道:“合着你是打算把广阳侯也牵扯进来浑水摸鱼?”
赵雉学她以前的无耻语气道:“有好处,当然要分享了,怎么能让楚王独占便宜呢?”顿了顿,“更何况去年广阳侯也差人过来参加过讨伐大会的,算是我们的盟友。”
李疑幸灾乐祸道:“以前宛平太守替广阳侯收刮财物去孝敬,结果半道被秀秀抢了,导致他们搜山围剿,这笔账还没清算呢。”
赵雉:“所以这次算是给广阳侯赔罪,反正都要把火药给楚王的,多给他备一份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当真无耻至极。
梁萤掩嘴,近墨者黑,他确实学到了精髓。
拿定主意后,赵雉召集以前蛮鸾山的那帮土匪聚集到河城,挑选精锐成员来实施这场营救,共计四十人。
这些土匪个个都对那边熟悉,相当于回老家。
他和梁萤离开俞州,这边的局势需要把控好,特别是东州那边。
奉三郎打算把程大彪调到广陵镇守,郑曲则到东州。他行事老练沉稳,只要东州有他守住,广陵相对而言就没有大问题。
至于内政就不用太操心,有李疑许正英陈安这些人处理,问题不大。
梁萤怕秋收耽搁回来不了,同李疑交代秋收后要向临都和俞州老百姓借粮,打着讨伐楚王的幌子屯粮,以备不时之需。
李疑笑着应道:“记下了,反正老百姓手里有盈余,比我们州府有钱。”
梁萤厚脸皮道:“这是我们检验劳动成果的时候。”
赵雉安排军政,梁萤安排内政,交代妥当后,一行人带上火药装备前往蛮鸾山。
梁萤会组装,他们把火药桶里的火药倒进布袋里分批次携带出去,装扮成商旅分散走。至于箭矢那些东西,蛮鸾山还存储得有,是赵雉用来留的退路。
这是囤积癖带来的好处。
一行人从永庆那边走江原的道,因着携带了火药,他们行事非常小心谨慎,再加之天气炎热,倘若自爆了,那才叫死得冤,故而谨慎又谨慎。
蛮鸾山离京城还有好一段距离,从永庆这边过去比去年俞州进京畿快得多。
待他们陆续抵达那边时已经是夏末秋初。
楚王要求他们在八月前进京,赵雉一行人到了蛮鸾山后,梁萤亲笔书信给楚王,让他亲自来蛮鸾山附近的来昌县做交涉。
如果在八月九日傍晚无法抵达交涉,就让他自行处理武安。
态度非常强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那封约架的信函通过官方渠道被送往京畿。
赵雉等人开始在来昌县布局,以前他们经常在该县采买,甭管哪个角落都是摸熟了的,到时候跑路要容易得多。
交涉自然不能在县城里,毕竟是要送火药的,总会有人员伤亡,倘若伤着无辜百姓就不好了。
土匪们从山里取来箭矢等物,梁萤亲自制作火药筒。
人们各司其职,配合这场营救。
那封通过官方渠道的信函很快就抵达了楚王府,当他看到内容时,被活活气笑了。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人写的。
口吻桀骜,态度强硬,还骂他是老匹夫,挑衅意味十足。
楚王很想把武安杀了震慑俞州,可仔细一想,杀了武安对俞州并没有什么影响。
对这事他原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不曾想对方有了回应,并且约在来昌交涉。
如果不去,白白浪费了逮人的机会;如果去,那地方并不是京畿,肯定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捉到人。
思来想去,楚王差人去把文崖寻来商议此事。
文崖看过信函后,皱眉道:“来县在沧州和苏昌的交界处,紧邻蛮鸾山,那帮土匪委实会打算盘,想必是要靠蛮鸾山脱身才是。”
楚王阴沉着脸道:“那乳臭未干的小妇人着实可憎,字字挑衅,我看她是嫌命长了,竟然要我亲自走这趟,简直荒唐。”
文崖欲言又止,“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王做了个手势。
文崖正色道:“先帝子女众多,俞州那位跟武安应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就算丞相把武安杀了,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这次他们愿意来,多半是还去年的人情。
“依下官之见,丞相若想拿人,还是亲自跑这趟为好,毕竟他们没有理由为着武安来京中送死,选在蛮鸾山那边,也是想脱身,只要我们把后路给他们堵了,总有机会捉住俞州那位。”
楚王没有答话,只沉着脸深思。
稍后他又把秦太尉寻来商议去来昌一事。
秦太尉严肃道:“蛮鸾山地势复杂,是赵雉等人曾经的老巢,记得有一年当地的太守围剿了三月都未能把他们揪出来,可见蛮鸾山里头的错综复杂。
“如果我们要把人捉到手,必须把来县围成铁桶一般,方才有十足的把握拿人,若不然,一旦他们进山,再去寻就难了。”
文崖插话道:“也不能把动静闹得太大,以免惊动到建水的广阳侯,倘若他知晓丞相的目的,恐来插手分一杯羹。”
秦太尉道:“文令君说得极是,建水广阳侯也得防范,他离苏昌这边近,若是贸然发兵过来,我们恐难应付。”
几人一番商议,就蛮鸾山一事讨论了许久。
现在已经入秋,那帮土匪让他们在八月九日到来昌做交涉,时日紧迫,容不得楚王耽搁,命人去皇陵把武安提走。
当武安得知自己会被楚王带去蛮鸾山做交换时震惊不已,她根本就没料到梁萤会冒这场险来施救。
被粗暴地塞进马车里,一路狂奔赶往黄县与楚王汇合,武安被颠簸得七荤八素,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想不明白梁萤为何会伸出援手,就算是为去年的人情,也犯不着拿命来赌。
毕竟要付出的代价委实太大,稍不留神就会把自己折损在楚王手里。
武安的心中一时百般不是滋味。
在楚王带兵赶往蛮鸾山时,另一边的梁萤又给建水广阳侯写了一封密函,告知他八月九日下午楚王会在来昌跟赵雉交涉火药的事。
这封信函被平头亲自送往建水。
当时广阳侯朱庚年外出归来,仆人送上信函,说事关楚王,叫他务必亲启。
听到楚王,广阳侯顿时敏感起来,他接过信件拆开细看,心中震惊不已,问那仆人道:“可知送信人在何处?”
仆人摇头,“老奴不知,他也没报姓名,想来不愿留名。”
广阳侯边走边细看那封信函内容,立即吩咐道:“去把邱长史和尤校尉他们找来。”
仆人当即下去办差。
广阳侯回到书房里,心中激动难平。
赵雉那小儿,数年前抢他财物,当时宛平太守派兵围剿了三月都没能把他捉住,这会儿居然又送上门儿来了!
广阳侯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先不管事情真假,光凭信函里的内容就已经让人动容了。
莫约两刻钟后,邱长史和尤校尉,还有幕僚成俊一并过来。
三人入书房同广阳侯行礼后,看过那封匿名信件,皆震惊不已。
邱长史诧异道:“家主可知送信人的来历?”
广阳侯道:“既然送了匿名信函来,自然不会留下踪迹。”又道,“我就问你们,此事有几分真假?”
成俊严肃道:“蛮鸾山是俞州那帮土匪曾经的老巢,倘若他们在这里跟楚王交涉,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蛮鸾山地势复杂,当初围剿三月都不曾把他们捉拿归案,想来是打算借蛮鸾山脱身的。
“再加之前阵子楚王接连在东州和泉州受挫,多半视俞州为眼中钉,想除掉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依我之见,此事应有几分可靠。”
邱长史却有不同的见解,说道:“可是用武安大长公主做筹码去交换,俞州那边有必要去冒险吗?”
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深思。
武安远在京城,跟俞州那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就算她跟俞州有血脉上的牵扯,但一个早嫁的嫡长女和一个毫不起眼的妹妹,且年纪相差巨大,估计连面都没怎么见过。
俞州会冒着风险去跟楚王交涉?
这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去年去俞州参加过讨伐大会的人是邱长史,他自然见过梁萤,也就十多二十岁的模样,武安至少比她大了两轮。
她们俩能有什么姐妹情谊?
在人们纠结这个问题时,尤校尉道:“先不论个中原因,倘若此事是真,诸位又当如何?”
人们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成俊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楚王过来了,岂能便宜了他?”
尤校尉道:“就是这个理。”说罢看向广阳侯,“依我之见,家主断不可错失这次的良机,万一我们运气好,趁机浑水摸鱼捡着便宜了呢?”
成俊也道:“尤校尉说得不错,楚王能抢俞州的火器,我们建水也能去抢。”又道,“去年邱长史去俞州见过那东西,俞州靠着它用区区三万兵吞并东州,可见其威力。”
邱长史道:“那地狱之火确实厉害,能射出三百步之远,击中目标后如同炸雷一般震耳欲聋,火光四起,泥土飞溅,杀伤力极强,哪怕你穿着盔甲都承受不住。”
广阳侯若有所思道:“今日是二十一,离八月初九还有一段时日,可先差人去打听打听,倘若那帮土匪有到蛮鸾山,定然能探听出踪迹来。”
邱长史点头,“先探虚实再作定夺也不迟。”
于是广阳侯差人去来昌打听。
赵雉他们故意留下了痕迹,探子回来上报,说确实有发现那帮土匪的活动痕迹。
不仅如此,待到八月初时,楚王一行人顺利抵达沧州。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非常低调地驻扎在沧州境内的一个小县城里。
消息传到广阳侯这边,一下子就精神了。
探听到那边来了莫约两千人马,他直接让尤校尉备上五千人,非得从楚王手里把赵雉那小儿捉来以泄曾经被他抢劫的心头之恨。
于是三方人马偷偷摸摸到来昌那个弹丸之地大的地方布局,对它进行实地考察。
楚王和广阳侯同时打着断绝赵雉等人退路的馊主意,赵雉则算计着让他们两军火拼,他好捡漏脱身。
用七千人去捉四十个土匪,如果是统一战线,想来土匪插翅难飞。
但要命的是他们是两个阵营的人,很有可能在抢人大战中互殴,反给了土匪们逃跑的机会。
一场关于三方智力的角逐较量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