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可言说的恐惧

    雾角声响过之后，剩下的时间虞思莹就一直在小船上钓鱼。

    当她感到恐惧了，内心有些慌乱了，就开一会船灯，等好一些了，就再次将船灯关掉。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现在的虞思莹大概已经摸清了一些这片海域上的危险，绝大多数都与声音、光亮有关。只要注意一些，谨慎一些，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的。

    也不知是浓雾带来了好运，还是虞思莹选择的这块位置本来就不错。接下来的时间里，虞思莹鱼骨钓竿上的铃铛一直响个不停。

    黑鲉、箭鱿，灰海鳗。

    这种夜间才会出现的鱼不停地咬钩。很快，小船上的临时储存舱中就塞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灰海鳗被她装在了水桶中临时放置。

    如果最近没有发生这么多离奇的事情的话，虞思莹怕是会乐的合不拢嘴。可是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次的鱼获也让虞思莹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时间过得很快，远处的天边一抹亮光乍现，代表着夜晚即将结束。太阳也渐渐的挣脱了黑夜的枷锁，重新掌控了天空。

    虞思莹拖着疲惫的身躯，开着自己的小船，向着码头的方向驶去。

    回去的路上，虞思莹在远处也看到了不少船只的影子，想必那是其他出海的老渔民吧。

    慢悠悠到了码头时，在码头处又一次围满了人。虞思莹站在自己的小船上，透过人群，依稀看到，王叔的朋友老段，正一脸煞白的站在码头上，身体哆嗦的不成样子。

    在他面前的脚下，又放着一个躺下的人，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但是从老段的反应来看，八成是出事情了。

    虞思莹这次没有先收拾自己的东西，而是停好船就立刻下了船向着人群的方向走了过去。

    老镇长依然在维持秩序，只不过虞思莹从老镇长的眼中，也看到了一抹名为惊恐的神情。

    虞思莹凑过去与老镇长并肩站着，刚想问发生了什么时，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个……姑且称得上是人的生物。身体一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下窜了上来，身体僵硬在了原地。

    那人是活着的，这一点虞思莹很确定。从他那不断起伏的胸膛，还有那无意识抽动的四肢能够看得出来。

    但是，那人的胸膛却像是被人用利刃从中间剖开一样，被海水泡的惨白的皮肤像是衣服外套一样无力的垂落在身体两侧。

    胸腔也同样如此。胸骨中间的那一整根骨头彻底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溶解掉一样，整个胸骨连同肋骨就像是窗户一样被人分别打开，将内脏毫无防备的展示在众人眼前。

    只不过，这人的周围没有一丁点的血液流出来，只有不断滴落的海水，在码头地面上形成了一滩水渍。

    在那人的心脏处，心脏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箭鱿，那箭鱿正静静地趴在本属于心脏的位置上，在箭鱿的身上还连着一根又一根的血管。

    鲜红色的血液从血管中灌入箭鱿的身体后，在箭鱿那透明的身体中显得极为显眼。箭鱿的身体也不断地跳动着，仿佛它才是这人真正的心脏一样。

    那人的脸上则更加的恐怖，鼻子以下的皮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那形状不规则的轮廓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样，将粉红色的牙床和森白的牙齿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外面，整张嘴正无意识的开合着。

    一颗眼球也从眼眶中掉了出来，但是后面还连着一根满是鲜血的不知是血管还是其他的什么血肉组织，随着本能的呼吸一上一下的不断跳动着。

    虞思莹吓得蹬蹬后退了数步，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虽然上次王叔死亡的惨像已经给她打过一次预防针了，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明显的还有呼吸，应该……还活着吧？

    虞思莹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惊恐，缓步挪动到了老镇长的身边，开口低声问道。

    “老镇长，他……还活着吧？”

    虽然声音很轻柔，但是老镇长明显也被眼前这富有冲击性的一幕吓得不轻，冷不丁听到虞思莹的声音，同样吓了一跳。

    在见到是虞思莹的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说道。

    “不清楚，从他内脏的运作上看，呼吸是正常的，可是思莹，你觉得这人还活着吗？其他的都暂且不论，你觉得，一个人的心脏可能是一条箭鱿吗？这也太荒谬了。”

    虽然老镇长已经极力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是虞思莹还是从他那颤抖的声音中听出来了那难以掩饰的恐惧。

    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让经历丰富的老镇长都有些难以招架。更不要说大渔镇的其他镇民了。

    许多妇人已经吓得转过了头去，脸色一片煞白。更有甚者直接直挺挺的仰倒了过去，被吓得陷入了昏迷。

    虞思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开玩笑，人都变成了这样，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段，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思莹刚一开口询问，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想要改口为段叔时，话却已经出了口。

    只不过，老段似乎又一次被吓傻了，听到有人叫他，才终于木讷的抬起了头，满脸恐惧的看向虞思莹。

    根本没有在乎虞思莹的称呼，老段缓缓开了口，结结巴巴的叙述着他当时遇到的情况。

    “我们是结伴而行的，当时我们行驶到了大渔镇正北边的时候，遇到了礁石群。虽然我们很小心，但是老梁的船还是被撞了个窟窿。

    没有办法，我只好抛下船锚，在船沉海之前，尽量的帮老梁转移船上的东西……”

    老段说的很慢，磕磕绊绊，但是也很仔细，不断地转动着自己的眼珠，仿佛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后来，东西转移的差不多了，老梁也就把船留在礁石滩上了我的船，他说要等天亮回到码头以后，找修船厂的人来帮他把船弄回去好好修一修。

    因为船坏了嘛，老梁就有些心急的想要去钓大鱼，我拗不过他，只好开着我的船继续向北行驶，来到了远洋。可是就在这时，我的船只也遭受到了袭击。”

    老镇长忽然插话问道，

    “是上次你说的那艘袭击小王的魔鬼船吗？”

    老段摇了摇头。

    “不是，那艘魔鬼船我大致见到过它的轮廓，离近了看大概就像是一条头顶带有灯笼的变异鱼。

    而且这东西仅仅只是对光源和声音敏感，只要关闭掉船灯，小心一些，不引起它的注意，就不会遭到它的攻击。

    王哥遭到袭击，那纯粹是他将那魔鬼船误当成了咱们大渔镇镇民的船只，并且回应了它的雾角声，才会遭到它的袭击的。

    而且，我昨天晚上也同样遇到了那艘魔鬼船，并且我还回应了它的雾角声。

    只不过我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及时关闭了船灯。也停止了小船上一切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静静地停在了海面上。过了没一会，那艘魔鬼船就自己开走了，最后也没有遭到袭击。”

    “那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你的船只？那东西你看清了吗？”

    老镇长继续追问道。

    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可是老段却忽然点了点头。

    “看清了，那东西就像是一根……”

    老段的声音戛然而止，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恐的发现，老段的嘴依然在不停地开合着。只是，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而且，更加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老段嘴巴不断地开合，他的眼角、鼻腔、不断开合的嘴巴，还有耳孔全都渐渐地开始分泌出一些灰黑色的汁液，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也随之弥漫开来，他的眼睛中也开始出现了些许血丝。

    周围人一脸惊恐地看着老段，不少人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他们无法想象，刚才还非常正常的老段，为何会在一瞬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老段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但是嘴巴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不停地开合着，似乎是在向众人透露着什么信息。

    只不过不断开合的嘴巴，只有不停分泌出来的灰黑色汁液滴落，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看上去诡异至极。

    虽然嘴中满是那恶心的汁液，但老段还是下意识的用双手拼命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它再继续开合。

    说来也怪，就在老段强制让自己闭上嘴的一瞬间，他眼中的血丝也缓缓地消退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而老段捂住双手的嘴，虽然不断地有从嘴中分泌的灰黑色汁液渗出，但是那浓烈的腥臭味已经变淡了不少。并且灰黑色汁液的量也少了许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段的眼睛、鼻孔、耳朵、以及嘴巴渐渐地也停止了分泌那种灰黑色的汁液。只留下老段脸上那一道道已经干涸的灰黑色痕迹。

    到了现在，老段似乎也分析出来了什么，努力的将自己脸上和口腔中分泌的那让人恶心而又腥臭无比的灰黑色汁液以及它们的痕迹清理干净。

    然后整个人的眼中虽然充满了惊恐，但是无论老镇长如何继续询问，都不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