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回家了。”谢邙将孟沉霜的手抱在胸前。
“嗯……朝莱呢?”
孟沉霜问出这个问题后,谢邙和裴汶的脸色都是一变。
还好孟沉霜紧跟着想了起来:“差点忘了,他被留在辑案台了。”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暂时确认孟沉霜的记忆没有因为左眼的伤势而受损。
孟沉霜又望着床顶的纱帐发了会儿呆,闭上了自己的左眼,随后对谢邙说:“去金铃塔,帮我把小花找来吧。”
谢邙握紧他的手:“我留在这里看你,让徐复敛去。”
“也行。”
“那我现在就去?”痨死生转身要走,忽然又被孟沉霜叫住。
“徐大夫,你有镇痛用的药膏吗?我的眼睛不太舒服。”
“有,有。”痨死生连连回答,心中却叹气,这岂止是不舒服呢。
他过去给孟沉霜的左眼上了药,又听他道:“用纱布把它包起来吧。”
痨死生又给孟沉霜的左眼缠了一圈纱布,这才去金铃塔找燕芦荻。
孟沉霜摸摸自己的眼睛。
谢邙忽问:“胸前后背的伤口需不需要上镇痛膏?”
“啊,啊……”孟沉霜愣了两声,“还好。”
他只是怕自己的左眼如今的样子吓着人,想办法把它遮起来罢了。
片刻后孟沉霜道:“其实我更想穿件衣裳,小花要过来了。”
谢邙:“好。”
孟沉霜要更衣,裴汶与仇山英便先出去了,临走前,孟沉霜嘱咐仇山英包扎好手上的伤。
谢邙去衣柜里取衣服,一回头就见虚弱的病人自己起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屋中的香炉,揭开那沉重的黄金炉盖,想把香碳重新燃起来。
谢邙几步回身把人扶稳,接住炉盖:“要燃香?”
“嗯。”孟沉霜点头,“血腥味太重了。”
“我来,你回床上休息。”
“不,床上全是血。”
谢邙只得把孟沉霜扶到窗边的矮脚木椅上坐下,放下一叠白衣,先去把香碳烧起来,往里面加上混了沉香、薰衣草、白芷、黄柏的宁神香粉。
盖上炉盖,待青色的香烟袅袅盘旋而出,他转身回到孟沉霜身边,把孟沉霜身上被海水泡过、血水染过的旧衣旧裤都解了,随后用温热的帕子给他擦擦身,再把干净的新衣一件件换上。
当谢邙给他束腰带时,双臂伸到他背后,几乎将整个人揽进怀里,孟沉霜弯下腰把脑袋枕在谢邙肩头,温热的呼吸拍在颈边。
谢邙停下手:“怎么了,伤口疼吗?”
“没有。”孟沉霜蹭了蹭,“就是忽然觉得,炉中香是俗物,还是谢仙尊襟上香馥郁宜人。”
谢邙的眉头轻轻压了压,但孟沉霜瞧不见:“忽然?”
孟沉霜立刻改口:“一直。”
谢邙的神情没有放松,把交叉的腰带绕到前面系
上结,再把整个趴在他身上的孟沉霜好好扶正,低头给他套上足袋。
孟沉霜垂目看着谢邙那斜飞的长眉:“谢仙尊连口香都不赏我尝尝吗?()”
下一刻,一件青色衣袍盖上了孟沉霜的脸,随后顺着他的鼻梁滑落到怀中。
谢邙起身把外衣脱给了他,自己转到孟沉霜身后,给他清干净长发,用梳子重新梳顺。
孟沉霜抱着谢邙的衣服闻:这是件新衣,没有你的味道。?()?[()”
谢邙梳着手中青丝:“衣服上有熏香,我身上只有血和药的味道,你喜欢徐复敛配的药的气味?”
孟沉霜默然片刻,忽然伸手递给谢邙一颗灵丹。
谢邙:“天心丸?”
“嗯,我把一切记起来后,以前收集的东西也都找回来了。”
系统以神元为基础,不过“游戏背包”里的这些东西倒不依赖神元储存,虽然裴桓拿走了他的神元,但就此解除系统压制后,之前背包里收藏的东西也都找回来了。
其中天心丹是孟沉霜目前所见疗愈外伤效果最好的灵丹,如果按原来“游戏”的计算方式,一颗天心丸入喉,可以瞬间补满一个合体期修士的血条和蓝条,可惜这是最后一颗了。
当年萧绯没有接触过修仙界,系统发放给孟沉霜的“游戏奖励”基本都来自神界神仙们赠给他的礼物,包括所谓的古秘术,也是他从那些千年前万年前飞升的神仙们手中学来的。
谢邙接过药服了,说:“一会你继续去床上休息,我就不给你束发了。”
他给孟沉霜梳了头发,又抱了新的被褥,弯腰换下被血污沾脏的床品,把这张床重新一寸寸铺好理顺。
“仙尊好贤惠,我好喜欢。”
谢邙回过头,看见孟沉霜倚着椅子,用仅剩的右眼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谢邙走过去,把孟沉霜拦腰抱起带往锦床:“我若是不贤惠呢?”
孟沉霜搂着他的肩:“不贤惠不会照顾人也没关系,只要会照顾自己就好。”
谢邙把他轻轻放在床上,把两个锦缎方枕叠在一起,方便孟沉霜靠着背。
松开谢邙,靠住枕头时,孟沉霜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苍白的脸上冷汗直流。
“压着伤口了?”谢邙即刻问。
孟沉霜自醒来起便一直说说笑笑,可这么重的伤势,哪会如此轻松?
谢邙由着他调笑,却压不住心底怪异的感觉。
“我缓缓,没事。”孟沉霜闭了闭眼。
“你的伤……”
孟沉霜抬起手放在心口:“你是说这个?别担心,等它愈合就好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诛仙台上,我朝自己捅了一剑?”
谢邙看着他,慎重地点头。
“当时是我自己抽出了神魂,现在想来,那一剑其实也杀不死我。”
如果没有孟沉霜的“销号”操作,浮萍剑主即使受了当心一剑,也不会变成尸体。
孟沉霜继续说:“现在
() 的情况也一样,毕竟这里没有一颗心脏。不过……南澶,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你做昭宗的最后十年,求仙问道、祭天奠地,想要将我复生,成功了吗?”
这问题来得太突兀,谢邙止了一息,垂着眼帘道:“我那时不知道你当真入了神界,我只以为你像所有凡人一样……离开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孟沉霜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成功了吗?”
谢邙:“打开天门下凡尘,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孟沉霜:“浮萍剑主和魔君燃犀却不是。你成功了。”
天道这般蠢笨顽固,它认定了明帝是个神仙,必须待在神界,就不可能因为李瑾放明帝下凡。
孟沉霜注视着谢邙:“你成功了,天道用萧绯死后的清气和怨气重塑了两具身躯,是以浮萍剑主和魔君燃犀根本算不得人,因而也无法像凡人一样被杀死。”
他们只不过是天道造出的两具人偶。
但也正是有了这两具人偶,明帝强开天门下凡后,才有了寄身之处,不至于转瞬消散如烟。
谢邙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孟沉霜的下一个问题紧随而至:“代价是什么?”
“我多次祭天,向苍天供奉了许多祭品。”
“天道无私无情,没有人能依靠祭品或言行打动它,你只能等价交换,你交换了什么?”
谢邙沉默良久,孟沉霜却没有丝毫放松,最后,他不得不答:“就像你说的,金银玉帛打动不了天道,我便拿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作许诺,天子龙运、累世功德之类的,都不重要。”
天子龙运。
累世功德。
怪不得。
怪不得卢荜风会说李瑾本该成神却未能,他拿这些东西去交换,便是自己放弃了飞升成神的机会。
从此世上少了一位神明,多出一个天煞孤星、孑形吊影的无涯仙尊。
谢邙抚上孟沉霜的眼角:“你不高兴?”
“我不知道。”孟沉霜雾气般的青色眼瞳中目光颤动,“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欢喜。若这是一出故事,看客定要赞仙尊一句情深似海,可我却觉得……你不该这样做。”
“这般做或那般做,你在乎这个,我却只是为了我的心。”谢邙的手向下滑落,握住孟沉霜的手,与他五指交叉,“我一直不愿谈起这件事,是因为它也不使我欢喜——只叫我后怕,你我能够再相遇,仿佛只是阴差阳错。”
无论途中有哪一步行差踏错,他们都有可能永远错过。
孟沉霜望进谢邙深潭般的双目,在里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紧紧扣住谢邙的五指,却控制不住唇边的苦笑:“或许……这就是天命。”
谢邙心头一颤。
伏雪庐外,问冤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数佛珠。
裴汶给仇山英整理头顶的发绺,把那被削秃了的龙角仔细盖好。
痨死生在这时候从金铃塔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健硕高大、沧桑沉稳的男人。
仇山英看着这位身高八尺有余的壮士○[((),问裴汶:“他叫小花?”
裴汶看见来人时,怔在了原地:“不……小花是他怀里那个人,本名作燕芦荻。这个人的名字……叫应商。”
应商结实的臂膀中抱着一个昏睡的少年,他抬步上阶,踏入伏雪庐的檐廊,目光一折,发现了裴汶的注视。
路过裴汶时,应商点了点头:“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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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商停住片刻:“不必。”
裴汶略作礼貌笑:“好,我还是称应道友吧,应道友唤我川辞便是。”
痨死生回头来看,应商便迈步进去了。
仇山英:“你见过他们。”
裴汶脸上的笑意很快淡了下来,望着紧紧相依的应商与燕芦荻,又想到仇山英,低声叹道:“认识。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啊。”
屋子里,孟沉霜见应商抱着燕芦荻来了,正好止住了方才无端的话头。
应商问:“魔君陛下的伤如何了?”
孟沉霜答道:“目前还活着。我记得应道友似乎不喜欢魔君陛下这个称呼?我随先师姓孟,应道友如此称呼便是。”
应商微讶,但见孟沉霜与谢邙身上的伤势,便知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多追问,只道:“孟剑主。”
“啊……”孟沉霜一听这称谓,低叹一声,望了眼床边的浮萍残片,对应商说,“我失手碎了浮萍剑,倒辜负万兵客的心血。”
“我可以为孟剑主重新铸剑。”
孟沉霜看着残剑,不置可否,转口道:“不谈这些了,劳烦应道友把小花抱过来,我想看看他。”
应商靠近时,床边熏香遮掩不住的血腥味使他不得不心中一沉:“我带芦荻出幻阵时,担心他的心魔继续发作,把他打晕了。”
“我明白。”孟沉霜不多言,俯身过去将手指搭上燕芦荻的额头,淡淡金光自指尖涌入燕芦荻体内。
他手上有一棵擎神丹,但那是莫惊春的东西,他不能用在燕芦荻身上。
不过没关系,擎神丹中起作用的原料主要就是神力,其它药材都是用来激发神力作用,使其效果最大化。
现在明帝本人在此,仍有足够的神力治愈燕芦荻的心病。
金光散去之时,孟沉霜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被谢邙一把扶住。
他缓了缓,对应商道:“他的心火与灵明之冰病灶解除了,心魔应该也能稳定下来,你可以把他唤醒,跟他解释一下之前的幻境便好。还有我当年的死和如今这些事……这样吧。”
事情太杂,孟沉霜声音虚弱,一时说不清,直接抬手将拣选出来的相关记忆输送给应商:“你慢慢把这些事讲给他听……”
庞杂的信息让应商的目光混沌了一会儿:“剑主,你不亲自见他,告诉他吗?”
孟沉霜:“过会
() 儿吧,我撑不……”
话音还未落,他便右眼一黑,昏了过去,胸前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将新换上的白衣染成猩红一片。
谢邙接住孟沉霜滑落的身体,心头一紧:“徐复敛!”
“我在!我在!”痨死生扑过来给孟沉霜把脉,“我看看,让我看看——神思劳碌、意志昏倦,还好还好还好。唉病人刚醒,你们不该由着他折腾,让他先歇下,我去配点药。”
伏雪庐中一通混乱后,只留谢邙一人陪着孟沉霜,痨死生和落罔在后面药棚里煎着药随时待命。
虽然他觉得孟沉霜能不能活下来,自己根本无力插手,但作为医者,还是得尽人事后方听天命。
问冤、裴汶和仇山英各自寻了澹水九章中的空屋安置下来。
应商抱着燕芦荻回到燕返居,燕芦荻昏睡到了后半夜,方才慢慢苏醒。
矛盾的记忆在他脑子里来回乱窜,一会儿是凌潭的蒹葭,一会儿是太茫山的火焰,一会儿又是澹水九章的藤萝花……
澹水九章……
他望着房中暗色的梁木,听见窗外菖蒲迎风的声响,逐渐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那波光粼粼的凌潭,不过是一场美梦。
凌潭早毁在六百年前的那场兵祸中了。
晴川也覆灭了,他不久前还……
还被魔君燃犀带着去过晴川,在侘音山大陵中见到母亲的亡魂。
走火入魔时混乱的记忆一点点浮现,燕芦荻越想越不对劲,那魔君燃犀和谢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那么好心带他回晴川做什么?
接下来……应商?应商来了?还和那两人一起上了坐月峰。
坐月峰?!谢邙怎么会把那魔头带进坐月峰?
那魔头还在金铃塔中布置了幻境,把他和应商一起困在里面……不对,除了尊上,还有谁能打得开金铃塔?
他还叫自己小花……
“芦荻?芦荻!”
熟悉的声音响起,燕芦荻浑身一抖,紧接着黑暗中便亮起了一盏灯,有人端着灯走到床边,关切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燕芦荻借着火光看清了应商忧虑的双眼。
“承伦……”不知为何,再次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庞,燕芦荻忍不住落下眼泪。
黯然的火光柔和了应商脸上风霜残迹,唯有一双琥珀淡色的眼睛亮着专注而忧切的光,他用指节给燕芦荻拭泪:“怎么哭了?身上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燕芦荻抬手擦眼泪,“我们这是在哪儿?澹水九章吗?”
“对,在你的燕返居。”
“我的……我……那魔君燃犀……”
“是浮萍剑主孟沉霜,你是想问这个?他的神魂重生在魔君燃犀的躯壳中,因为一些原因,之前没能告诉外人他的身份,”应商道,“只有谢仙尊猜了出来,一直陪在他身边。剑主治好了你的病,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我很好,”燕芦荻胡乱答道,“尊上不介意谢
邙在诛仙台上的那一剑之仇吗?”
燕芦荻眼珠颤动,心中闪过无数纷杂的思绪,担心自己之前做错了事。
“世人误解许多。诛仙台一剑是剑主自己动的手,谢仙尊什么都没做,你不必再报仇了。”应商摸了摸燕芦荻的后脑勺,“莫忧心,谢仙尊了解你的心思,没有怪罪你。”
“我想见尊上。”燕芦荻抱住了应商粗实有力的手臂。
“他也想见你,”应商说,“剑主现在就在伏雪庐中。但他与人恶战一场,身负重伤,如今正在昏迷修养,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你现在过去,他应该还睡着。”
“谁伤了尊上?”
应商看着燕芦荻倏然瞪大的圆眼,捏了捏少年的后颈:“切勿再想帮他报仇之类的事,他还活着,不会让坐下弟子替他出手。”
燕芦荻看着靠墙立着的玉猩刀,不说话。
烛火的阴影在二人身上摇动。
片刻后,应商开口道:“你不是要见他吗?去吧。”
燕芦荻一下子从床上蹦下地,踩着鞋就要往外跑,走了几步后,他忽然转过身,咬着唇看向应商,踯躅了一会儿,小声地说:“我对你是真心的,真的。”
“是吗?”应商望着少年这幅小心谨慎的表情,微微笑了笑。
“是真的。”燕芦荻发誓。
“我知道了。”应商说,却见燕芦荻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劲瞧着自己,似乎等待着他再说几句话,应商只好起身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走,我陪你一起去见孟剑主。”
陪着燕芦荻走到伏雪庐外,应商却没再进去了,他给燕芦荻理了理衣领,忽然发觉少年穿着一身中衣就跑出来要见尊上,又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穿上理整齐。
应商的衣服对燕芦荻来说有些大,好在袖子做得不宽,勉强能穿,就是衣摆长了些,拖在地上一大截。
澹水九章之外,天风怒号。
大阵挡住了绝大多数的雪风,但光是放进来的风就已激荡起雾泊涟漪,湖水扑上檐廊木板地,险些沾湿衣摆。
应商大手掐着燕芦荻的腰,把他提上门前台阶,借着屋中透出的点点昏光,低声说:“谢仙尊也在,快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燕芦荻到了伏雪庐门口,反倒近乡情怯了,一步三回头,终于磨磨蹭蹭的站到门前,敲了敲门。
“谁?”
燕芦荻听见谢邙的声音,脸上表情变幻好几次,勉强冷静下来:“仙尊,是我,燕芦荻。”
“进来。”
燕芦荻在应商的注视下推门入内。
伏雪庐北窗下一盏孤灯,好似平湖渔火一星。
谢邙满头霜发,手拿一卷书,坐在几边守夜,如同一座静默覆雪的沉山。
燕芦荻停在门口,身后的雕花木门一点一点合上,谢邙遥遥看着他,神色平淡无波:“夜来何事?”
“我来……见尊上。”
“他还未醒。”
“啊……”
谢邙放下书卷,淡淡道:“如果你只是想要看他一眼,他就在床上,去见吧。”
燕芦荻在原地顿了片刻,方拨开垂落的珠帘与轻纱,一步步来到了孟沉霜的床边。
他在孤鹜城见过魔君燃犀了,那时却总觉得燃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尽是张狂阴狠的神色。
如今还是这张脸,只是闭目陷入沉睡,燕芦荻却忽觉一切与七十二年前没有什么分别。
但还多了盖住孟沉霜左眼的纱布和满室掩不住的血腥与药苦气。
燕芦荻跌坐在床边,他试探着牵住了孟沉霜的手,片刻后,控制不住地伏在床沿憋着声音哭起来。
谢邙望了几眼燕芦荻抖动着的瘦窄双肩,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中书。
纱笼中的蜡烛慢慢烧短了半截,屋中忽然响起几声摇摇晃晃的脚步声,谢邙还未抬起头,便见燕芦荻在自己面前骤然双膝一弯,重重地跪在地上,躬身贴地长拜。
玉猩刀被他捧在手中,高举过头顶,呈向谢邙。
“仙尊,是我错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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