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鸣七岁那年,林建坤带着他的小孙子在河边玩水,两人意外溺水身亡了。
那时他还不叫林凤鸣,而叫林宁安。
林勇光不信他爸是意外死的,非要说是林凤鸣的奶奶和林凤鸣一起谋杀了他爸,为此闹到了公安局。
刑侦方面立刻派了人下来,那也是林凤鸣第一次见云英。
那是个很严肃的女人,和他以往见的人都不同。她来了之后,先前在村头闲聊着说林建坤死得肯定有蹊跷的村里人一下子便安静了下去。
案子没几天就盖棺定论了,甚至可以说就没立案,林建坤和他孙子就是意外溺亡的,没有别的缘由。
林勇光和林勇辉听了却不死心,执意要求多调警力继续调查,云英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随即一针见血道:“你们这么笃定是谋杀,理由呢?”
两人一下子噎住了。
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乡亲立即解释了缘由:“哎哟,林老头对他小孙子好得很,对他大孙子那叫一个......啧啧,不过他大孙子看着也像养不熟的,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还把老的小的都克死了——”
他话还没说完,众人身后便传来了突然顿住的脚步声。
云英蓦然扭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林凤鸣。
如玉一般的孩子身上却穿着洗得发白的外衣,眉眼间神情淡漠,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那些人的议论。
他径自背着书包走进屋子里,死者林建坤从始至终没露面的妻子,也就是这孩子的奶奶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牵着他的手走进了屋子。
从某种意义上看,和死者两个歇斯底里的儿L子比起来,他们二人对林建坤的死确实表现得很平淡。
云英结案的心思一顿,垂眸思索了良久,改了主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每天早上都亲自来送这孩子上学。
他虽然平静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但还是知无不言,对警察的态度十分尊敬。
不过也仅限如此了。
从他的口中,云英了解到了他的身世。
他叫林宁安,是死者林建坤第二个儿L子的第二个孩子。
云英骤然想到了调查到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林建坤二儿L子的长子叫做林安,是个先天有缺的男孩,而这个孩子却叫林宁安。
云英想到这里却没有多问下去。
村里没有小学,林凤鸣上学需要去县上,他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要起床,背着书包一个人去县上上学。
无论云英是为了办案还是别的什么,连送了他这么多天,确实帮了他很多。
慎重学校的一些混混看到警察亲自开警车送他,找他麻烦的人也少了许多。
林凤鸣为此在一天放学时,郑重地和云英道了谢。
云英却没说话,那天她没穿警服,是来告诉林凤鸣案子结了,他和他祖母的嫌疑也彻底洗清了,以后不会再有
警察来找他了。
可听到这孩子对她的道谢后,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那一刻她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他们俩此时正在家抢玩具,明明每个人的玩具都是一样的,可买回来之后偏偏都觉得对方的好玩,为此大打出手。
七八岁的年纪,小女孩发育得比男孩要早一些,正是能按着男孩打的岁数。
刚刚燕九州才打来电话,一边笑一边给她放云燕把燕云揍哭的录音,那边还掺杂着燕云恼羞成怒的告状声:“妈!你女儿L揍我你老公还在笑!他们俩合伙欺负我,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离家出走了!!”
而眼前的孩子,明明和他们两个一样大,却穿着比他身材小一号的衣服,即将要去面对不知前路的明天。
林勇辉之前在她面前跟林勇光吵架时抱怨过,回去还得多出一口饭,不过总算有人照顾老大了,虽然林凤鸣年纪小,但他天生合该是干这个的,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区别。
无数念头在心下飞驰而过,最终只汇作了一句话,云英看了林凤鸣良久后开口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倘若不是她的身份,没有前因后果地突然冒出这句话,她此刻看起来大概像个拐卖儿L童的人贩子。
林凤鸣居然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思索了良久利弊后点了点头。
云英看出了他的思索不带一点感情,只是在考虑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却没有失望之情,只是有些叹息。
他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却为了生存而比同龄人率先迈向了成熟。
林勇辉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
对他们家来说,养林安已经浑身乏术了,再养一个七八岁的林凤鸣,负担太大了。
他们当时生老二时,想的就是等他长大了,林安彻底无法自理后有人照料,而不是从小就要养他。至于这个孩子生下来谁养,他们农村的父母老是老了点,但养个孩子又不至于养不起。
林勇辉又听到云英说暂时不用办收养手续,那就等于云英白帮他们养儿L子,最后林凤鸣长大后还得回来照顾他们,林勇辉当然大喜过望。
于是林凤鸣就这样被云英带回了家。
从云英说出那句话开始,到他坐上这位养母的车,中间的间隔甚至不到一天。
他从倒车镜中看到了站在后面目视他离开的人,林勇辉笑容满面,乡亲们都在交头接耳,似乎在谈论他的好命,唯独他的祖母一个站在屋檐下,看向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么多人中,只有她在真心为林凤鸣高兴。
可她也陪伴不了自己一生,人生终究是条单行道,所有人都是过客,最终还是要一个人孑然一身地往前走。
一直等到人群凝缩成了一个点,林凤鸣才终于收回了视线,他不知道的是,他马上就要遇到真正能陪伴他一生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林凤鸣一言不发,云英的话比他还少点,这对新母子堪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车
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到了楼下,云英锁车时终于开了口,她惜字如金地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成员,直到这时林凤鸣才知道她家里还有一对龙凤胎。
上楼的脚步突然在这一刻顿住了,林凤鸣从不认为善意是没有来源的,他先前下意识认为云英没有孩子,所以才会开口。
直到此刻他才得知对方有儿L有女的事实,一时间想到了昔日在家中宛如多余者的经历,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后,神色淡淡地跟着新母亲走进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林凤鸣记事早,至今为止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被送到老家时的情形,而眼下的境况和当时比起来,似乎没什么太大差别,所以他以为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他虽然早熟一点,但周围都是同龄人,以他对这个年纪小孩子的判断来看,大部分对于外来者都是天生排斥的,更何况是双胞胎。
他们本就比普通兄妹更加熟稔,恐怕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外来人作他们的亲人。
可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林凤鸣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妈!”“妈——”
两个身影立刻扑了上来,一个精准地扑到了云英身上,另一个却失了准头,结结实实地和林凤鸣撞在了一起。
林凤鸣愣了一下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异于同龄人的镇定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
撞到他的小男孩却比他还震惊,连忙扶着他站定,连生气都忘了,上下不住地打量他,可能是眼前的人太像瓷娃娃了,他生怕自己把人撞坏了,因此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分:“你......你好?”
林凤鸣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唯独脸上还有点,故意装严肃的时候,眼睛睁得圆圆的,他看了那小男孩三秒后才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你好。”
这便是他们的初遇,和之后两人的相处风格大相径庭。
云英那副严肃的样子也终于在踏入家门的一瞬间破了功,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手关上了门,一手抱起女儿L道:“我听说你又跟云子打架了?”
只这一句话,便像是点了炸药包一样。
云燕嚷嚷道:“是他先动的手!”
燕云一改刚刚跟林凤鸣轻声细语的架势,恼火不已道:“谁让她非要抢我的玩具!”
屋内登时吵作了一团,两人各自都有理,听了半天林凤鸣终于听明白缘由后,一时间颇为无语,只觉得这两个小屁孩幼稚不堪。
他背着自己的书包往战场旁边走了走,抬眸看见了一个带着笑意的男人。
“你好啊,你就是小宁安是吧?”那男人笑道,“我是燕九州,是云警官的丈夫。”
“您好。”林凤鸣没有解释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而是相当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是林宁安,叨扰您了。”
八岁的小孩本该为了玩具吵作一团,而林凤鸣却已经能用处叨扰这种词了。
燕九州闻言一愣,突然抬眸和那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小孩道:“我记得去
买玩具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了谁挑的谁玩,不许抢别人的,有这件事吧?”
两个小孩当即理不直气也壮道:“她的就是比我的好玩!”“我就要云子那个!”
“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别玩了。”燕九州以一种相当平缓的态度说出了最残酷的话,“把玩具给新来的弟弟吧。”
林凤鸣心下一跳,连忙想说自己不要,谁知道那两个小孩根本不生气,闻言竟然非常乐意:“好啊,给谁都行反正不给燕子!”“我玩不了他也别想玩!”
最终那两个玩具都到了林凤鸣手里。
当天晚上,一家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吃了晚餐。
他们一家人吵吵嚷嚷,除了云英外,剩下三个看起来丝毫没有什么城里人的饭桌规矩。
林凤鸣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吃饭,燕九州主动提起了他晚上的住宿问题:“你晚上先跟你阿姨和我睡吧,等明天把书房腾出来后你再去书房。”
林凤鸣闻言一顿,刚想说自己可以睡沙发,另外两个吵架的人突然止住了声音扭头道:“不行!”“不是说上了小学之后就不能跟你们一起睡觉了吗?!”
他们俩吵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母爱和父爱似乎要被分走了,难得同仇敌忾起来。
燕九州无奈道:“你们俩可真是......那你们说怎么办?”
燕云心下泛酸,小孩子天生对父母有占有欲,他心说沙发那么大,那小孩看着跟豆芽菜一样,直接让他睡沙发不就完事了,可他一扭头却看见林凤鸣低头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对方的睫毛又长又密,看起来就像是他前几天从云燕那抢来的娃娃一样。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一顿,燕云忍不住道:“让他跟我睡一屋不就好了!”
林凤鸣一愣,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他。
下一秒,云燕闻言当场不乐意了:“睡我屋也可以啊!”
“他是男孩,你是女孩,男孩和女孩怎么能睡一起呢?”燕云总算找到了驳斥云燕的最佳论点,最终一锤定音道,“我不管,我就要弟弟和我睡!”
云燕对此无话可说,气得牙痒痒。
燕云扳回一局,吃饭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连带着看林凤鸣也顺眼了许多。
林凤鸣作为当事人,全程却一声不吭,最终还低头默认了这个办法。
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他这个便宜弟弟亲近,他就像是刚刚的那两个玩具一样,只是他们为了气对方找的由头罢了。
饭后,燕云害怕人反悔一样,主动把林凤鸣为数不多的行李都拿到了自己屋,并且扭头和他凶巴巴道:“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只能跟我一起住,知道了吗?”
林凤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觉得他幼稚,但初来乍到,他还是抿了抿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孩子之间的承诺完全没信誉,有可能今天说我要跟你好一辈子,明天就找其他人玩去了。
此刻的他们谁也没想到,一句话居然真的就是一辈子。
林凤鸣住下之后,本该第二天就打扫出来的书房不知怎的便没了下文。
有一天下午,林凤鸣午睡起来没看到身边的燕云,出门却看到对方偷偷摸摸地把一箱玩具拖到了书房。
林凤鸣见状一顿,之后却没再提搬去书房的事。
自他住进来之后,燕云和云燕两人一开始对他的态度非常微妙。
他们俩一方面确实不适应家里多了个新人,而另一方面,较了这么多年劲也没能分出大小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到了这个新弟弟身上。
“你以后只能喊我哥哥,明白了吗?”燕云追在林凤鸣屁股后面道,“记得喊她妹妹!”
“你胡说!”云燕嚷嚷道,“我才是姐姐!宁安,你以后喊他弟弟!”
林凤鸣只觉得他们俩幼稚,城里的小孩子都这么幼稚吗?他懒得搭理他们俩。
可燕云见他谁也不理,却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夜,林凤鸣裹着被子躺在枕头间快要睡着时,耳旁突然传来了某人的声音:“宁......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名字?”
林凤鸣困得想揍他,闻言却一愣,而后他躺在被窝中沉默了良久没说话。
“你别生气......我今天去问了妈妈关于你原来...原来那个家的事。”燕云凑过来小心翼翼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个字,那我以后就喊你宁宁吧,怎么样?”
林凤鸣忍不住在黑暗中垂下了眸子。
心下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人敲破了,涓涓的细流随之而入,蕴藉了被冻到发冷的心房。
哪怕他知道燕云为此不过是为了讨好他,让他只当自己一个人弟弟,然后以此压过云燕一头,但他还是为了对方这点从指缝中露出来的善意而动容了。
燕云说完见他半天没动静,整个人困得几乎都要睡着了,迷糊之中他突然听到耳旁传来了一小声“嗯”。
燕云陡然惊醒,兴奋不已道:“你答应了?那我以后就喊你宁宁了!宁宁,快快快,叫声哥哥。”
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是人烦狗厌的时候,林凤鸣被他烦的不行,实在忍无可忍道:“哥哥。”
可他喊了一声还不够,燕云还非要拉着他起来去云燕卧室门口喊,气得林凤鸣转身裹着被子不搭理他。
最终燕云居然一个人兴致勃勃地下了床,跑到隔壁云燕卧室门口说了什么,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吵完架回来。
林凤鸣睡觉本身就浅,原本以为被人这么一折腾,今晚指定又睡不好了,谁知道最后却不知怎的,他竟然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从此之后他多了个哥哥。
一个幼稚,直接,但又温暖的哥哥。
云英不知道和林勇辉谈了什么条件,林凤鸣的户口居然也迁出来了,然后他很快便被云英转到了燕云和云燕上的那个小学。
他第一次来城里上小学时,燕云和云燕两个人领着他从家里往学校走,带他熟悉道路。
“咱们学校门口有好多家好吃的。()”云燕甩着书包凑过来道,宁宁,你喊我一声姐姐,我就跟你说哪家最好吃。⒑()⒑[()”
“宁宁是我给他起的小名,你不能叫!”燕云气结,“而且那都是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
云燕吐了吐舌头:“就叫就叫,宁宁身上写你名了吗?”
燕云气得拉着林凤鸣的手腕就往前走,不让林凤鸣跟她说话,林凤鸣被他们俩幼稚得头大。
云燕确实是为了跟燕云吵架,吵完也就忘了。
可自那天起,燕云就跟中了邪一样,每天上下学都要牵着林凤鸣的手腕,这一牵就牵了好几年。
燕云比同龄男生高不少,他还是小学班里的班长,再加上他和林凤鸣还是一个班的,知道林凤鸣是燕云的新弟弟后,学校里根本没人敢欺负林凤鸣。
当然,更主要的是林凤鸣自身的性格和幼稚的小学生格格不入。
比起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硬要和他牵手还非让他喊哥哥的燕云,对此嗤之以鼻的林凤鸣倒更像是年长的那个。
然而林凤鸣再怎么嫌弃,还是任由他牵着自己,哪怕路过的低年级学生看着他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也从来没有把手抽回去过。
比起女生和女生之间牵手,男生和男生之间牵手在外人眼里好像确实有点古怪。
但包括云燕在内的家里人对他俩天天签手的关系似乎早就习惯了,也没感觉有什么。
就连云英也认为小学的男生最多也就是觉得好玩而已,没往心上去。
直到上了初中。
云燕有一天不经意又看到了他们俩牵着的手,原本见怪不怪的她眉心不知怎的一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说起来,都这么大了,你们两个男生还天天牵手......”
林凤鸣睡得晕晕乎乎的刚从床上起来,正被燕云牵着手拿毛巾擦脸,闻言尚且没反应过来,燕云听了却跟被踩到了尾巴一样,闻言冷笑道:“怎么,季夕月跟你吵架了?嫉妒没人跟你牵?”
季夕月是云燕的闺蜜,两人最近刚因为一点小事吵了架。
云燕一听到燕云居然拿他们俩的关系和自己与季夕月打比喻,一时间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突然感觉说不出的古怪。
连回骂都忘了,拿起面包就往外走。
林凤鸣困得大脑短路,被燕云牵着一边骂一边走到中学门口,对方一口一口把面包掰开了往他嘴里喂,喂完之后恨铁不成钢地递过牛奶:“早说了让你晚上早点睡,就是不听!本身说早起给你买豆浆,你非拉着我不让我起,现在只有牛奶了,活该你。”
一旁的同校生路过他们,眼见着林凤鸣困得把牛奶喝到了下巴上,燕云气结,抬手替他抹了个干净。
又见林凤鸣喝了没两口后终于意识到喝的是牛奶不是豆浆,蹙了蹙眉别过头,燕云一边气一边就这他喝过的吸管猛吸了两口,将牛奶盒反手扔进了垃圾桶。
众人见状纷纷侧目露出了惊疑不定
() 的表情。
那人拿出纸给自己擦嘴的时候,林凤鸣终于从起床的困倦中回过了神。
察觉到周围人一如既往的目光后,他抬眸看向了燕云。
却见他的好哥哥动作自然,面上继续教育他。
那话落在林凤鸣耳朵里跟自动消音了也没什么区别。
比起迟钝到现在还没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的燕云,本就早熟的林凤鸣早就察觉到了不对。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燕云三秒后收回了目光,故意装作要抽回手,然后果不其然被人一把握住手腕教训道:“说你两句还不爱听了?以后不准熬夜知道吗?”
林凤鸣勾了勾嘴角道:“知道了,哥哥。”
班上的人很快也跟着见怪不怪了,但过了一两年,众人却逐渐发现,燕云不知从何时起,人变得稳重了不少,倒是真有点像哥哥。
他们不再牵手,仿佛真的成了普普通通的兄弟。
有八卦的人稳不住向当事人询问:“你们吵架了?”
林凤鸣闻言只是一顿,而后神色如常道:“没有。”
燕云听了却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脸色一下子就冷了:“谁跟你说的?没有!”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
那么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又是为什么到了这一步?
大概是初三开始,知慕少艾的年龄。
燕云不敢再和林凤鸣勾肩搭背,连牵手都不敢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背着两个包,走在林凤鸣身旁。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种克制中带着冲动的情绪是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靠宁宁那么近了,不然会出事的。
半大不大的少年人本该在春天萌发出枝桠,却不料长歪了,枝桠伸到了身旁人的身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初三暑假,中招结束后,还没出成绩时是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大家按照约定一起聚会,酒足饭饱,到了餐后的娱乐时间时,不知道是谁鼓起勇气和心上人表了白,场面一下子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青涩的少年人开始半真半假地互相起哄,眼神却忍不住偷偷落在自己的心上人身上。
热闹间,有个女生的朋友偷笑着把她往林凤鸣那里推。
燕云见状一下子沉了脸,一把抓着林凤鸣的手腕把他扯到了自己身边。
众人见状一愣,副班长随之笑道:“哎哎,怎么有人吃饭还带家长来啊!”
林凤鸣看了燕云一眼后和那女生道:“抱歉,家长管的有点严。”
众人闻言哄笑作一团,那女生听出了他的拒绝,却又为他的委婉而心动。
三年了,这还是大家第一次听到林凤鸣开玩笑,气氛为此热烈了不少。
当晚几乎每个人都很开心,纵然有遗憾,也是带着青春滋味的遗憾,火速再过十年转而回首,比起遗憾,那更像是记忆中珍贵的
宝藏。
当然,所有人都很开心的前提是剔除某个人。
燕云冷着脸牵着林凤鸣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时隔了不知道多久,他们再次牵手走在一起。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或者说他知道,但他不敢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们才十几岁,这些人居然就聊些什么情啊爱的,根本就没能力对彼此负责,一时的冲动根本就不算爱情!
信誓旦旦地自我催眠下,燕云差点把自己给骗过去。
林凤鸣侧脸看了看他,对于这人心中所想他其实心知肚明,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扭头看向如水的月色。
最终燕云终于忍不住了,以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开口道:“宁宁,虽然中招结束了,但接下来还有高中,最重要的高考还没到来,绝对不能早恋......你别走神行吗,林宁宁,听到我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冠冕堂皇地打着兄长的旗号,以学习的名义教训弟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心虚。
林凤鸣闻言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被好好养了七八年的少年人漂亮得不可方物,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仿佛看透了一切。
燕云心下没由来地一顿,随即心虚之情达到了极点,手心差点冒汗。
然后最终林凤鸣什么都挑明,他只是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听到了。”
言罢他好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缓慢又意味不明地补充道:“......哥哥。”
他那声哥哥像是黑夜中风,轻轻吹过耳畔,又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心头,震起一波无声但经久不绝的涟漪。
燕云刚从心虚中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闻言便骤然僵在了原地。
最终他兵荒马乱到连林凤鸣只说自己听到了,没说自己会听话的事都没察觉到。
自那晚过后,不知道是燕云心里有鬼,还是其他什么的缘由,林凤鸣再喊他哥哥时,他总是心头一震,半晌才敢若无其事地应声。
他总感觉林凤鸣口里的哥哥似乎变了意味,可那根名为道德和伦理的准绳却让他不敢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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