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神战,局势可以在瞬息间产生千万个变化。但银月少女的投影确实没想到,区区雨滴从半空落下的时间,祂竟然就失去了梦的权柄,并处在了劣势。
要知道,祂的对手只是一个种子啊。
种子是幼神,或者说,因为所有的神都能形容为大树,种子才被用来形容幼神。
幼神尚未萌发,祂还未掌握祂真正的力量,不能称为完全的神明。如果找到机会和弱点,连凡人都能将祂杀死。
实际上,在新历前,在那个诸神混战的古老岁月里,确实有那么两三个,懵懂中被凡人杀死的幼神。
幼神一死亡,污染就大面积爆发,甚至形成了魔潮,催生了不知多少魔物。
以为杀死幼神能获得什么宝物的人类,因此震惊后悔的模样,银月少女百看不厌。甚至有一个幼神的死亡,是祂参与其中,引诱了幼神身边的人类。
更别提后来六柱神搞出了无污染杀幼神的方法,只是当时已经是混战后期,没有幼神再出现了。
银月少女的投影觉得,祂轻视种子,也是有理有据的吧?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可口点心吗?
点心怎么能长嘴,先吃掉祂想要的梦之权柄呢?
杀了祂。
将梦的力量抢回来。
做出这种决定不需要思考,银月少女是完全顺从于自己欲望的邪神。
祂不再引动海水,只将月光投向海床。
雨还在下,今日的海洋没有往日的厚度,月光能轻而易举照到贝壳。
有些贝壳只是梦塑造的空壳,但有些贝壳里,藏着一个正在进行的梦。
这些藏有梦,孕育出珍珠的贝壳,来自同在大封锁仪式内,还没有被叫醒的审判官们。
银月少女的投影还掌握有一些梦的力量,只要祂想,祂可以将疯狂和无法满足的欲求埋入这些梦中,又或者将某些梦中的怪物变成梦魇,投射到现实的物质界中。
但那对于拿到梦之权柄的种子无用。
银月少女的投影不能用梦的力量和祂厮杀,祂要用完全属于祂的领域。
于是月光投向海床的泥沙间,只是须臾,一簇簇海藻摇曳长出。
它们向周围的贝壳伸出柔软的长叶,要将微微张开口的贝壳包裹,要将珍珠的光芒遮掩。
就在这时——
“砰!”
一枚圣血子弹出其不意射出。
银月少女的投影不是不想躲开,毕竟祂已经不能源源不断抽取梦神残留的力量,不能有恃无恐地填补自身,不害怕死亡了。但是,灰翠·多弗尔毫不犹豫,将每日次数有限的“必中”,附加给了这一槍。
命中的鲜红几乎将大半边银月染红,全靠祂力量支撑的一簇簇海藻顿时失去力量,萎靡地松开周围的贝壳。
银月看向矛盾双生的使徒。
雪白的多弗尔鸟人站在起伏的海面上。
拥有赐福的他可以水上行走,但无论是他去过的地下河,地下湖,又或者被神命名为海洋的大片难探索区域,都未出现过这样的巨浪。
浑身打湿的灰翠,此刻难得的狼狈。
他干脆抛掉了那件累赘的白色大衣,又脱掉了白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和缠绕腰间,以及十字交叉,配挂在胸前背后的子弹带。
湿透的白衬衫被这配置衬托得杀气腾腾,一如灰翠此刻透过瞄准镜,凝望银月的、冰封般的粉眸。
就像没把种子当一回事那样,银月少女的投影原本也没把这个矛盾双生的使徒当一回事,虽然祂没搞懂他是怎么进来梦境的……啊,那个银色眼睛的种子搞的鬼,是不是?
真是没想到,能在这时候潜入,银色眼睛的种子此刻也在尖晶市审判庭总所吧。连祂的本体也被大封锁仪式拦在外面,这个种子总不能隔着大封锁动手脚。
不,不一定。
镜子也能象征前往异域的通道,银月少女的投影看得出来,至少在这个种子这里,镜子已经是通往心灵和梦境的通道。
这样一来,在神秘学上,可以将其视作一扇门。
祂说不定能穿过封锁,如果做的隐晦,胶匠那个老头子不一定能拦下祂。
真是个对付封锁和封印的绝妙之镜,银月少女的投影觉得自己更饿了。
好想吃掉,好想吃掉,好想吃掉——
如果不能吃掉,至少要让本体知道,新诞生的梦境之主,拥有这样的力量!
银月少女的投影突然暗了下去,悬挂在淡红色穹顶上的银月完全消失了。
祂要保留最后一点梦神力量,带着情报返回本体。
灰翠就在这个时候开了第二枪。
这一次他甚至没附上“必中”,但圣血子弹依然准确命中!
只是在波澜中闪烁了一下的月光骤然染红,面临消亡,银月少女的投影最后发出不甘的怒喝:
“凭什么只打我啊!那邪神种子更让你偏爱吗!”
说完,月光死在了海浪中。
和满海床枯萎的海藻一起。
“咦惹,好可怕的话。”林道。
他话音未落,一枚火红子弹就射向了他,镜中瞳刚出现在灰翠不远处的一道浪墙上,下一秒就随水花一起飞溅。
他又出现在另一道浪墙上,喊道:“等等——”
“砰!”
“你听我——”
“砰!”
“说话——”
“砰!”
“只回答我一个问题行不行?!”
来到一粒飞扬起的水沫上,变得非常小的林,大喊道。
灰翠终于停下了开槍。
林抓紧时间问道:“怎样祛除魔力中的污染?”
“净化掉你就可以了。”灰翠漠然回答,刚才没开槍,是因为他在给火红左轮填装一枚新子弹。
黑色弹头,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色弹壳,能打中无
形之物的子弹。
林忐忑想,镜内镜外是两个世界,应该打不……
“砰!”
这回不敢赌命的林提前躲了。
话说他在芝麻大小的水沫上,审判长怎么看到他的啊?!
林发现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高级职业者,不,他是低估了一个使徒的能力。再次躲开的他选择了一个远处雨滴,只用心灵沟通的能力,向审判长努力释放善意,道:
“不管怎么样,我成为梦境之主,比银月少女成为梦境之主,更好吧?”
他说完,迎接他的,是灰翠跟上他的槍口。
林从未见过审判长脸上出现这么冷峻的神色。
他对林道,当然,应该是说,他对镜中瞳道:
“没有区别。”
“砰!”
枪响,灰翠周边的环境骤然变化。
熟悉的黑暗后,他回到了只剩下个形状的封印室。
灰翠:“……”
好脾气的他,额角也没忍住跳出青筋,虽然对于一个不想死的邪神来说,丢他出去是理所当然。
尖晶市的审判长深呼吸,先检查了携带的槍支和子弹。
和上次一样,他依然是意识进入了梦境,所以之前抛开的大衣和西装外套,现在依然好好穿在他身上,他的衣物和头发也没有湿透。
但五发圣血子弹消失了,加上两枚绝破子弹。
由此看,梦境和现实的物质界,依然保持着重叠也不重叠的状态。
灰翠再环顾四周,发现摩西·古比没有和他一起出来。
果然,是他误判了,进去前摩西·古比用的祷词……前梦神的使徒,可能早就和新的梦神有勾搭。
灰翠又低头,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海螺”。
包裹“海螺”的琥珀已经碎裂开,过去九百多年里,姑且在树脂中保持的比较完好的“海螺”,现在变成了灰白的尘埃,从琥珀的裂缝中流出。
当灰翠捡起琥珀,这些尘埃扬洒于空气中,像一场梦一样,凭空消融了。
“……”
注视那锈红穹顶时,灰翠没有眩晕,然而现在,灰翠感到眩晕了。
虽然尖晶市的很多审判官视他为万能,但即便是灰翠,其实也没法做到,杀死每个遇到的敌人。
但这个新出现的,银色眼睛的邪神,确实是从他手下逃走的,将影响整个世界,与人类存亡的一个敌人。
还逃走了两次。
从今日后,人们每次进入睡梦,都将遭遇来自邪神的致命威胁。
可以预见的污染扩散,魔物激增,还有一个个不该死去的人死去……
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以及林,新的梦神出现,他那受吹螺者诅咒的左眼,诅咒是会消散,还是会延续?
“矛盾双生……”
在形同废墟的封印室里,灰翠闭上眼,低声祈祷。
让我能保护
所有我珍重的人吧。()
?本作者宁世久提醒您《邪神竟是我自己》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哪怕心中的忧虑如一团乱麻,他还是在脸上挂上严肃,但不会叫下属们感到害怕的平和表情,抬步向外走去。
***
梦境中。
吹螺者骸骨在海水冲刷下,正在从碎片变成齑粉,连梦境中心,岛屿大小的海螺,也在海浪的拍打下裂开。
这个骸骨支撑的梦境,逐渐难以维持过去的形状,天空和大地都在塌陷,蒙昧的黑暗逐渐将一切笼罩。
珊瑚,海葵,枯萎的海藻,它们本来就是梦中的幻影,当黑暗靠近它们,它们就像个肥皂泡泡,炸开消失了。
珍珠从贝壳中滚出,于是贝壳也消失。
大大小小的珍珠在黑暗中滚动,它们的微光照亮这个小小角落。
林出现在摩西旁边的一枚珍珠表面,依然是镜中瞳的姿态,只是原本银色的左眼,现在变成了海螺珠的粉红。
摩西瞥他,道:“怎么不说好帅了?”
吹螺者骸骨彻底碎裂时,这条美人鱼就停下了歌唱。
在林靠近前,他一直保持着跌坐的姿势,双眼放空,根本不管林和灰翠还有银月少女的投影,在他附近打生打死。
林还以为他在神游,但从摩西这句阴阳怪气的打招呼看,这条美人鱼并不是真的没注意林那边的动静。
“摩西先生,”珍珠表面上的林感到无奈,“用完我后,就不用敬着我了,是吗?”
“你拿到梦的力量了,我对你来说也没用了吧?”摩西挥挥手,确定林有没有受伤后,他就收回了打量目光,道,“走远点,何必在这里打扰将死之人。”
林沉默了片刻,才复述摩西的话。
“将死之人……吗?”
“怎么?我不是?”摩西反问。
林没有就这个话题和他继续讨论,而是道:“我和吹螺者的最后交谈里,祂说到了你。”
摩西没有回头,林只听到他口中叹息地说出一个名字。
“玛莉帝斯……”
这是吹螺者的真名?林思索,接着道:“所以,摩西先生,你愿不愿意来当我的祭司?”
满脸回忆的摩西顿住,接着哈了一声。
他猛地跳起来,不爽地走到林所在的珍珠面前,作势要将珍珠连带上面小小的镜中瞳弹走。
当然,这美人鱼对神还是有少许尊敬的,他没有真的弹。
“喂,”蹲下的摩西道,“你已经拿到梦的力量,所以你应该看得出来。
“你看得出来,我不是真正的摩西·古比,而是主在祂这个梦里,创造出的摩西·古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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