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飘飞,寒风瑟瑟。
窗内,彭淑的笑容,如沐春风,莹莹和煦。
老姜氏望着这样的彭淑,通体生寒,害怕得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彭淑给她时间反应,毕竟老姜氏从来都是自诩聪明,她做的那些事,自信无人知晓。
老姜氏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急切地抓住瑜妈妈的手,拼了命的压制住心中恐惧。
瑜妈妈轻轻给她顺气,又给她道茶,让她以最快速度找回自己的思绪。
彭淑说话的样子,太自信,太笃定了,就是太夫人也为之震惊。
“淑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在威胁你的长辈!”
老姜氏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太夫人反应过来了。她威严地拍打桌案,厉声呵斥。
彭淑轻抬眼眸,满是笑意对上太夫人的寒目,“多谢曾祖母提醒,您不说,我还以为满院上下,都是我的仇人呢。没想到,你们竟是我长辈啊。”
“放肆!”
太夫人气得心口疼,这个混账东西,又嘲讽!
“既然曾祖母开口了,想必二房产业这事,三祖母也做不了主了,毕竟三祖母还要亲自去衙门回话呢。曾祖母,您说,对半分,还是我全拿。”彭淑宛若一把悬在在场所有人头上的刀,笑着,却令人惧怕。
族老们愣住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他们方才还帮着三房,可三房转眼便摊上了官司。若他们现在还帮,那彭淑会不会也对他们下手?
在场的人,哪一个没点事不想让人知道?
彭淑是怎么知道的?她手段,竟这般通天了吗!
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此刻都怕了。
太夫人没有马上接话,就算是对半分,给彭淑的也太多太多了。世上哪有女儿分家产的?闻所未闻。
可她想起上回彭淑就知道老姜氏印子钱的事,保不齐还知道别的。
若不让她满意……
“淑儿,彭家没有女儿分家产的先例,你……”
“母亲!”
老姜氏猛地打断太夫人,她死死抓住太夫人的手,不让她再使别的计策,恳切道:“对半分!”
太夫人可以不怕彭淑将别的事捅出去,去使其他计策让彭淑妥协,可老姜氏怕。很多事,她都没告诉太夫人,若彭淑拿出来说,后果不堪设想。
太夫人眉头一蹙,责备地扫了眼老姜氏,压低了声音道:“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的?”
“母亲,二房的产业没多少,就对半分吧。”老姜氏眼神哀求,微微摇了摇头。
太夫人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又犯事了,气得没话说。可能怎么办?她素来就宠爱老姜氏,自然要帮她了。
“好,对半分。”太夫人一锤定音,“现在就分。”
“祖母!”吴氏一颗心都快裂开了,“世上哪有女儿分家产的道理?您不能不疼飞儿啊,飞儿是您的嫡亲重孙!”
“你还好意思提!这些年,你苛待我彭家嫡女,你当我不知?”太夫人要保护老姜氏,立刻便将矛头对准吴氏。
吴氏呆住了,她望向族老们。那些扬言要帮她的族老们,此时连跟她对视都不敢。
“听曾祖母的。”彭淑目的达到,不多纠缠。俗话说,穷寇勿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好运,立刻去将咱们那些管事都叫来。”彭淑吩咐完,目光落在失望的吴氏脸上,“吴氏,这对半分,怎么分,我说了算。你若不服,我全拿,三祖母也肯定不会反对,对吧,三祖母?”
接到彭淑胜利的目光,老姜氏忍不住将瑜妈妈拉到侧门外,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长找好了吗?这个彭淑,怎么什么都知道!”
“奴婢也奇怪,她身边的人,都查遍了,没见她们出去打听消息,整日里陪大姑娘悠闲度日。或许,她身后有更厉害的人相帮。”瑜妈妈更相信后者。
“背后的人查到了吗?”老姜氏简直怕死彭淑了。冷不丁,她又冒出点什么,让她坐立难安。
“还没。”瑜妈妈摇摇头,满脸的为难,“想必是个高人,不然怎么能查到咱们的人?不过夫人也别太过担心,大姑娘要的也不多。否则,彭家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肯定不会让彭家倒,但是她想让我倒!”老姜氏老脸浮上狠厉,“不管怎么样,背后高人要查,道长也要请!”
“是是是。”瑜妈妈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外头便有人喊,“三老夫人,衙门的人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老姜氏闻言,气得想冲过去杀了彭淑。
“这个贱蹄子!真想一包药,毒死她!”她咬牙切齿,恨极了。
“夫人,若没查清楚她背后之人,咱们万不可轻举妄动。那小贱人,爹不疼娘不要的,无牵无挂,她的命哪有您金贵。等咱查清楚了,再拿捏她不迟,且让她得意片刻。”
瑜妈妈及时拉住老姜氏,好说歹说的。
而外面等的衙差已经不耐烦,要闯进来了。
“三老夫人,还请您跟我们去衙门一趟。”来拿人的衙差,一派铁面无私,不畏强权的样子。
彭淑不知老姜氏怀疑她背后有高人相助,听到衙差的话,心情大好的笑起来。都是背后各有神仙,好戏呀,正式拉开序幕了。
老姜氏身在戏中,烦躁得两眼一翻,晕倒了。
“三老夫人晕倒了,三老夫人晕倒了,快请太医!”瑜妈妈将老姜氏扶好,让她躺在地上,然后冲出去,指着那些衙差便厉声道:“我们三老夫人若有个好歹,我看你们能不能负得起责!”
“早知三老夫人身子骨不好,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担架,来人,将三老夫人抬去衙门!”那衙差压根不怕,还叫人抬来担架,面无表情地就要进来。
彭淑听了觉得有点意思,好奇衙差的身份,还真是不怕死哈。
她走几步出了寿松院,来到门院前,正好碰到衙差要硬闯进来,带头的,她还认识。
京兆府少尹——温不平。
她前世的第一任宰相。此人很激进,不怕死,更不爱惜羽毛,办事不记后果。他对改革很有一套,刚拜相,他便革新改旧,让空虚的国库充盈了起来。
只可惜,他太激进了,很多政策看起来很先进,在当下根本不能用,用了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ωωw..net
在拜相第六年后,太多人参他,政策影响下,还出了人命,到彭淑也保不住他的地步。最后,彭淑亲自将他贬谪。
原本想着,过几年,让他回来。可他寒了心,觉得她这个做太后的,过河拆桥。
直到他临终前,才愿意回京。君臣二人见了一面,温不平回去后,就病逝了。
温不平长得很温和,浑身散发着书生的柔弱气息,端的是人畜无害。可他的眼神很锐利,如同苍鹰,凌空而立,猎杀必胜。
彭淑有些想笑,老姜氏这次遇到温不平,算是遇到瘟神了。温不平出身世家大族,父亲有个受宠的妾室,最会晕倒,让他母亲受尽苦楚。是以,他最恨假装晕倒的女人,不分年纪大小。越喜欢装晕,他的手段越狠厉。
“我们太夫人都晕倒了,你们……你们还要她过去?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顺国公府!”瑜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顺国公府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达官显贵,哪怕是公主、皇子,甚至是皇后、妃子都见过,还没遇到过这种不会做人的芝麻小官。
温不平是京兆府的少尹,还不是京兆府尹呢!就敢这样对顺国公府的老夫人。
“衙门有专门的大夫,来人,抬三老夫人去衙门。”温不平面无表情地吩咐。
他身后的衙差,立刻闯进寿松院,要抬人。
“温大人。”
太夫人出来,站在台阶上与温不平对峙,“想来温大人也是有母亲的,对待老人,是有尊爱之心的。不如让她稍作休息,一会随你过去?”
在得知来人是温不平后,太夫人就知道今天老姜氏必须去了。温家跟姜家,那是有仇的。若不去,不知什么罪名就扣下来了。
“半个时辰,本官等半个时辰。”温不平退出寿松院,等在外边的廊前。
彭淑从寿松院出来,遥遥望着他。
温不平其实是不想好的,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找死。不然也不会硬闯彭家后宅。
因为他母亲被父亲的宠妾害死,他恨温家,恨他的父亲。
不过他的命也好,温家这一代,就他最成器,最聪明。温家阖族,都指望他将来挑起温家的大梁。所以,现在不管他做什么,温家都会给他摆平。
说起来,彭淑是羡慕的。
“姑娘,管事们都来了。”阿影过来禀报,“就在前厅等着。”
“去前厅。”
彭淑敛去羡慕,收拾情绪,准备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