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王爵位已传六代,到如今这一代,正好是第六代,从亲王爵递降到君王爵
下一代,便不能保留王爷称号了。
这一代镇山王也不得承乾帝圣心,是以镇山王府显得有些旧。朝廷的俸禄,根本维持不了一座王府积年累月下来的体面。
尤其是,由奢入俭。
此时,门房以最快速度冲到王府正院,与正院守门的侍卫三言两语一并报,那侍卫点点头,转身直奔书房。
许是天飘着雨,书房的门窗都紧闭着,瞧不见里头情形。
并且,在书房门外,镇山王的心腹常随曹定亲自守着。
“曹总管,有人来拜访郡主。”侍卫说罢将彭淑和楚灵珊的身份一报,便等着回话了。
曹定闻言神色不动,转身进了书房。
然而,他进入书房的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书房里哪里有镇山王的身影,只有一个谋士在里头假扮镇山王。
“伍先生,怎么办?彭姑娘和楚姑娘来了,是来找郡主的。那边惠玲郡主和永康王妃闹得厉害,这若是让外人知晓,王爷又要被嘲笑。”曹定忧心忡忡。
作为王府的谋士,伍育修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王府里,老王妃病去如抽丝,还很虚弱,正在城外养着。
王妃呢,又温婉有余,气势不足,在永康王妃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根本拿不定主意。
偏偏,在这关键时刻,王爷和世子出门议事去了,还不告诉他们地点。
你瞧瞧,这该怎么办!
正踌躇不知该如何办,门外便传来叫嚣声。
“镇山王李纯正!你出来,污蔑了我女儿,现在不敢出来见人了?明明是你女儿,勾引男人,跟人苟且,你却将脏水泼到我女儿身上,我要你好看!你出来,出来跟我理论理论,你若不出来,我即刻就去陛下跟前告你污人清白!你也算是做人王叔的,怎用得出这样下三烂的手段?!”
“啊!别打了,惠玲姐,你别打了。”
永康王妃话音落下,立刻便传来凤阳被打哀求的声音。
“王嫂,这肯定有误会,我家王爷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你让惠玲先放了凤阳,凤阳什么都不知道。”镇山王王妃求爷爷告奶奶的,也不敢派人去救自己的女儿。
她在闺中时,便被永康王妃压制,直到今日,十多年了,在人家面前也从来没有哪怕一刻,抬头挺胸做人过。
“哼。”永康王妃冷笑,“房氏,妻贤丈夫不做横事。镇山王正因为娶了你,他才能做出如此下三烂的事来。我今日就告诉你,凤阳我们永康王府是绝对不可能放过!未婚先孕,勾引名门公子,与人苟且,这就该沉塘!”
“对,该沉塘!来人,将这贱人拉去沉塘!”惠玲郡主开心叫嚣道。
她最近可太憋屈了。那些传谣的人,虽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可私底下却在说她跟一群家丁苟且。连得府里的家丁,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满了恶心的欲望。
起初,她以为杀了那些家丁便好,可不管她杀多少个,只要世界上还有家丁的存在,他们看她的眼神,便都充满了亵渎。
她实在受不了了!
这一切,都是凤阳这个贱人造成了,她一定要让她死!
屈辱的死!
“不能,你们不能这么做。”房氏立刻上前阻止,可还没靠近,便被永康王妃亲手拽回来,摔在了地上。
“房氏,你是不是忘了当年那件事?你是怎么嫁给镇山王的?你若是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也可以请全天下的人都来帮你回忆。要不要?嗯?”
她居高临下地俯瞰房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镇山王害我女儿名声,我便要他女儿的命,这很公平。你若不服,大可去阻止。到时候,我一个说漏嘴,全天下的人都会看到,你这光鲜亮丽的王妃,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房氏闻言如遭重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勇气。她望着女儿的眼,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凤阳脸上、胳膊上和腿上,都受了伤,正在泊泊地流血,流了她满身。父亲、祖母和弟弟都不在,她无人护持,只能指望母亲,可母亲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要放弃她了吗?
“凤阳,你娘不要你了。她放弃你了,为了她自己,她连你的命都不要了。”惠玲手指狠狠插进凤阳手臂上的伤口里,尖锐的指甲,抠出了满手的血,和肉。
“听说你最近喜欢跟彭淑一起玩?啧啧啧,你们两真是一路人,一样的被母亲抛弃。”
她说着将满手的血,糊在凤阳脸上,“听说浑身裹着血死的人,是入不了轮回的,我想你,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凤阳心如死灰,身体的痛,远不如心痛。
痛得窒息。
父王临走前,分明已经吩咐人,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可永康王妃来了,是母妃亲自迎进来的。
是她亲眼看着惠玲伤她,她院离的人想要救她,是她亲自叫府里的家丁,将她院离的人赶走,让她孤助无援。
是她,吩咐府里的人不许多管,并让他们走得远远的,只留永康王府的人。
现在,她竟要用她的命,去换平安吗?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母亲?
“房氏,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永康王妃畅快大笑,笑了几声,她笑容一收,冰冷吩咐:“来人,沉塘!”
“母妃!”
凤阳被惠玲的人拖着,一边拖一边往后花园荷塘走,她不甘心的望向跌坐在地上的房氏,“你就让外人,在我们自己家,杀了你的女儿?!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
她崩溃大喊,满眼哀求和悲痛,失望又忍不住期望,“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什么秘密比你女儿的命还重要?!”
房氏不敢抬头,将头埋得低低的,她带着哭腔道:“凤阳,就当母妃没生过你。来世,做个普通人的女儿,别再来高门王府了。”
“假惺惺。”永康王妃嫌恶的冷哼一声,继续冲着书房紧闭的门道:“李纯正,我都要将你女儿沉塘了,你还是不肯出来救你女儿吗?也是,你做贼心虚,哪里敢出来与我对质?”
书房里,伍育修与曹定对视一眼,两人都急得满头是汗。
“怎么办?伍先生,您快想想办法呀!”曹定忍不住要冲出去了。
永康王府的人欺人太甚,竟然欺上门来,这样欺负他们家郡主!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伍育修有些紧张,越着急时,脑子越空白,此刻竟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我去救郡主!”
曹定见伍育修想不出对策,打开门便冲了出去,冲旁边的侍卫怒喊道:“你们是死人吗?没看见外人在欺负郡主?来人,救郡主!”
“我看谁敢动?!”
永康王妃怒吼,她冷笑着望向房氏,“房氏,你确定要让他乱来?”
赤裸裸的威胁,任凭是谁都瞧得出来,房氏又哪里瞧不出来?
她悲凉的呵斥曹定,“谁让你乱来的?凤阳做出这种事,理应沉塘以正家风。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行动。违者,死!”
“王妃!”
曹定气得想一刀结果了她。
这算什么母亲?对外人低三下四,慈眉善目,对自己女儿,一副豺狼虎豹的面貌!
堂堂王妃,被人逼迫至此?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
“听到了吗?”惠玲得意仰头,“还不立刻将这贱人沉塘?”
随着她一声令下,永康王府的人,压着凤阳朝后院荷塘走去。
“王妃!”曹定冲房氏大喊。
然而,房氏却仿佛没听到般,依旧保持着跌坐时的姿势,一把把的掉着眼泪。
见她无作为,还假惺惺的哭,曹定气得冲出了正院。
他一边冲刺,一边嘀咕道:“若王爷在,永康王府敢这样欺辱?若不是王爷为了帮贤王,会惹上这种事?既是为了贤王,那彭姑娘理所应当想办法保住郡主!”
作为镇山王的心腹,他几乎已经将彭淑当贤王妃了。
在他眼里,镇山王帮贤王,贤王以及贤王妃就该拿出些本事来,不然这样的人,效忠有何用?
王府门外,彭淑与楚灵珊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回话,越发的心急。
“染微,再去叩门。”彭淑吩咐道。
“是。”
染微点了点头,立刻上前准备叩门。
就在她手敲下去时,门开了。
“彭姑娘。”
曹定直接走到彭淑面前,拱手深深一礼,言简意赅的将事情一说,便恳求道:“我们家王爷为贤王殿下肝脑涂地,如今他的女儿蒙难,还请彭姑娘想想法子,救救我们家郡主。”
“永康王妃怎么敢?”
彭淑还没接话,楚灵珊先忍不住了,“这里是镇山王王府,她一个别人家的王妃,怎么敢上门将主人家的女儿沉塘?这太荒谬了,你确定你没有乱编?”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哪有外人上别人家里,将比人的女儿沉塘的?
若是普通人家便罢了,这可是王府!
王府啊!
那么多府兵、家丁、下人,难道都拦着?
眼瞎了吗?
主子受辱,他们无动于衷?
曹定闻言羞愧的低下头,弱弱道:“我们王妃似乎有把柄在永康王妃手里。后院的事,小的不知,这些也是在书房门前听到的。小的是男子,不方便入后院,在书房门前见到郡主时,她身上伤痕累累!”
他说着都心酸,实在也不明白为何王妃能无动于衷,让别人这样伤害自己的女儿。
“王妃?怎么可能!”楚灵珊头一个不信,“你说别人便罢了,说镇山王王妃见女儿被欺负而无动于衷?你当我不认识王妃?我七岁那年,在紫虚山道观后山,见郡主摔了一跤,擦破点皮,王妃都心疼得不得了。而且,那日我躲在林子里,她并未瞧见我,也无其他人,绝对不是假装。”
“是。”曹定也回忆了下以前的王妃,那确实是心疼郡主,将郡主当眼珠子般看护。
“可……”他眉头紧锁,“她有把柄在永康王妃手里。”
“什么样的把柄,大过女儿的命?”楚灵珊还是无法理解。
“你知道吗?”她偏头问彭淑。
彭淑想起了前世关于凤阳的事,那时她打算帮她回娘家重新改嫁,可被镇山王拒绝了,原因正是他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只是,那是孙家,而不是永康王府。
难道……
想到一个秘密,可能被两家掌握,她便也释然了。
只是,这个把柄……
她当时念在镇山王帮过她,没有去打听。毕竟,他既拒绝了她的好意,那便说明他不希望她知道那个把柄是什么。
既是人家的秘密,又不想让她知道,也与国朝利益不相干,她便没去打听。
不过,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彭姑娘,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家郡主。”曹定心里着急,他说着便准备往外走,打算请彭淑、找贤王,两手抓。
“楚二,你这样……”
彭淑附在楚灵珊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话毕,楚灵珊有些不自信,“这能行吗?人家是王妃,我都没有品级……”
“放心,能行。”彭淑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呢?”楚灵珊还是很不自信,“你不跟我去?”
“这个镇山王王妃有些奇怪,症结在她身上。不解决了那个把柄,凤阳还是会受伤。”彭淑不太乐观的道。
这应该是一个,凤阳也接受不了的把柄吧。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
“好,那我去。”楚灵珊深吸口气,阔步进了镇山王府。
目送她背影消失后,彭淑长叹一声,叫住要去找李肃的曹定,“将你们王妃身边的心腹,想办法都绑过来。尤其是跟她年份最长的,比如她的陪嫁嬷嬷,乳娘什么的。”
“彭姑娘,这……”曹定有些为难。
“怎么?做不到?还是不信任我?”彭淑说罢想解释一番,毕竟突然要绑人,确实挺让人无语的。
“不是。”曹定急忙摆摆手,“不是小的不信任您,实在是王妃身边的那些老人,死的死,卖的卖,都找不到了。跟她年限最长的,也才四年,还是外头买的。”
“所以,知道秘密的,都死了卖了?”彭淑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