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吾不像共富贵者乎？

    第42章 吾不像共富贵者乎？</br>“小师妹知道我不是这种人。”</br>“我现在又不知道了。”</br>“小师妹不相信我？”</br>某个每日都傻乎乎跑去米铺问价、偶尔米价降一点就能欢喜好几天的女郎摇摇头：</br>“若不是在东市听到这件事，我都不知道你放开了限粮令。”</br>欧阳戎认真道：“我没中饱私囊，钱对我来说不重要，公道对我来说才重要。”</br>“你的公道就是放开粮价任意涨？”谢令姜深呼吸一口气，“你这么做，还不如开粥棚的柳家呢。”</br>欧阳戎凝眉，“柳家开的那粥棚……师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br>“别管我知不知道，我只相信现在看到的。”谢令姜偏过头去，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儿，又说：“人家至少会做做样子，欧阳良翰伱呢？”</br>欧阳戎微楞，看了似是赌气的小师妹一会儿，疑问：</br>“师妹知道我所作所为最后肯定是为了龙城百姓好……那为何还要说这些气话刺人？”</br>“谁说气话了？先不提你放开粮价到底是要干嘛，我……在这方面是没你聪明，一时想不通。”</br>谢令姜回过头，嗔目瞪他：</br>“可欧阳良翰，你每回有什么计划都不事先与人商量，一副懒得多说的模样，我们到底是不是……同伴，我还是不是你幕僚？”</br>“额……”</br>欧阳戎算是隐约听懂了些女人的脑回路了，不过也只懂了一点，就像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br>“要不现在和你商量下。”他讪笑。</br>其实小师妹若不提，某人还真忘了他有个幕僚来着。什么，小师妹原来是幕僚？她不是武力担当吗，幕僚是智力担当……</br>“不用了！”</br>谢令姜昂起白净的小下巴，斩钉截铁拒绝：</br>“不用你说，我没那么笨，我自己去想……不过，欧阳良翰，你有没有想过，眼下的涨粮价会短期波及到多少龙城百姓？说不定，这便成了压倒某家某户的最后一根稻草。”</br>欧阳戎沉默了会儿，这是这几日他心中一直默默回避的问题，所以他才一直催促自己动作要快、要狠。</br>他认真道：“城外赈灾营，一直在提供温饱线上的粮食。”</br>谢令姜默默看了会儿似是忽然显出了些疲态的年轻县令，她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去。</br>今日的她，一袭红衣，来的快，去的也快。</br>和性子一样。</br>“小师妹。”</br>欧阳戎忽然朝这道火红的背影喊了声。</br>“其实有时候，公道是有代价的。”他怅然若失。</br>谢令姜脚步顿住。</br>“我……不同意。”</br>女子固执离去。</br>……</br>“谢姐姐有心事？”</br>苏府晚宴过后，回住处的花径小路上，苏裹儿提着只小灯笼，头不回问道。</br>谢令姜看了眼她长裙曳地的婀娜背影。</br>“苏妹妹不好好吃饭，盯着我干嘛？”</br>“谢姐姐心情全写脸上，自然显眼。”</br>谢令姜问：“苏家妹妹，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说的话挺让人讨厌的。”</br>苏裹儿也不恼，背对着谢令姜的背影，‘云鬓’轻点下头：</br>“但我说的是实话。”</br>谢令姜不语。</br>苏裹儿却是追问：“是不是与你那大师兄有关？”</br>谢令姜其实与这位苏家小女郎并不太谈得来，或许是因为优秀女子之间本就天然的傲气相斥，二人之前便经常有理念之争，后来她们干脆也不争了，毕竟同一个屋檐下住，尽量聊些合得来的话题。</br>不过苏家伯母却是很热情好客的人，对待谢令姜就和自家女儿一样，让母亲早逝的谢令姜心中颇暖，而苏家伯母刚刚晚饭便叮嘱她，有空多陪陪同龄朋友少的苏裹儿说说话。</br>谢令姜安静走了会儿，然后有些愤愤难平的将师兄放开粮价之事大体说了下。</br>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苏裹儿听完后，直接点头断言：</br>“此子负颖异之才，蓄经伦之识。粮价之事，谢姐姐无需担忧。”</br>谢令姜顿时无语，“苏妹妹前几日不是还说我师兄傲慢吗？”</br>跟在二女身后的彩绶也是小脸诧异，一脸迷糊的看向自家小姐……唔小姐，你上回不是还说新县令是伪君子吗？</br>谢家小娘子是新来的，或许不知，但是彩绶却是清楚，自家小姐一向喜欢私下品评人物，而且一向看人很准，往日里与苏府有所接触的人物或时间，老爷和大少爷晚饭都会请教下小姐的品评与看法。</br>所以表面上外人只知道小姐是苏家上下皆宠爱娇惯的幼女，但却不知，对于苏府的很多事，小姐皆有建议乃至决断之权。</br>很奇怪，但还是发生了，苏府老爷与大少爷他们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女子干预家事正事有何错，反而还挺信服的……</br>对于身后谢令姜的疑惑，苏裹儿面色如常：“他确实可以傲慢。”</br>回到水榭庭院，互道晚安，二女分开。</br>苏裹儿回到闺房，并没马上洗漱，而是旋身走去书桌前，研墨铺纸，拂起长袖，钻出一只莹白小手，指甲粉粉，五指芊芊，去抽出了一根纤细羊毫。</br>她歪头注视轩窗外的梅林，笔杆尾部一下一下的轻轻点着这张鹅蛋脸的皙白下巴。</br>“彩绶。”</br>她唤了声。</br>“小姐，何事？”</br>“替我捎句话给阿父阿兄。”</br>苏裹儿垂眸落笔，粉唇轻启：“不要遣下人，这两日亲自去一趟县衙……”</br>书房内，低头写字的小姐细细叮嘱着，包子脸小侍女点头努力记下，然后小手挠着梳双丫鬓的脑袋出门传话去了。</br>书房重新恢复寂静，眉间画梅花妆的女郎早已搁笔回屋春眠去了，书案那副闲趣之下随手落墨的宣纸上，有未干笔墨：九四，或跃在渊，无咎。</br>此乃《周易》第一卦乾卦的九四爻辞。若是什么都“懂一点”的欧阳戎恰好在此，便能通晓些大意：</br>龙或许落困深渊，但力量已积蓄，只需根据形势前进或后退行动，就不会有错，可尝试……前进一步了。</br>只是不知这是写给那位年轻县令的，还是写给这座苏府的。</br>……</br>苏裹儿本来并不太信命，可后来信了，甚至专研起了玄学易经。</br>今夜，她又梦到了当年那位道门相士为其扶乩后的警言：</br>“殿下龙目凤颈，贵人之极也，然而离一飞冲天，还差一位命中注定遇到的贵人。”</br>“贵人何在，吾如何寻他？”</br>“此人潜龙在渊，衔明月而出，会在此县为官又辞官，且写辞官隐退之赋，明月与诗赋最后皆将赠于殿下，到那时，殿下便可腾飞九天，但是切记，除了共患难，此人也必须共富贵，方可稳住殿下命格。”</br>她皱眉冷语：“吾不像共富贵者乎？”</br>相士低眉：“不知。”</br>……</br>有一则小道消息传遍了龙城县各条商街粮铺：</br>县衙的粮不够了。</br>有传闻是江州缺粮，新来的欧阳县令为了讨好那位监察使沈大人，将不少赈灾营的储备粮借去给了江州，最近离开龙城的那批折冲府将士们，便是运粮回去交差的。</br>而眼下，市井商贩们还发现，有一伙疑似衙门的人在高价收粮。</br>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龙城县衙始终没有辟谣，这就很令人怀疑了，因为若是假的，你肯定得辟谣，若是真的，那就更要辟谣，至于不辟谣，那不就是默认摆烂了吗？</br>总不至于是故意激涨粮价的吧？就算是故意的，那粮商们也将计就计。</br>反正不管如何，第二日，龙城县东市的米价如同放烟花般往天上蹿，最夸张的时候，东市某家米铺的米袋里，一日换插了三张价格牌。</br>粮价疯涨的消息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还没聚成太大波澜，而眼下的另一件事，却是让全城百姓商贾们都热情洋溢，那便是几日后的端午节龙舟盛会。</br>许久未修的彭郎渡旧码头，在县衙联合城中几大水运富商们的帮助下，翻新扩建了半倍有余，竣工后新县令还亲自过来庆祝剪彩。</br>而眼下扩张后的新渡口更是迎来了络绎不绝的外来船只。</br>龙城县端午龙舟盛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上游云梦泽与下游长江的诸多县州，不少有钱官商们携妻带子赶来游玩，参加这场江州地界唯一的端午盛事。</br>不过从码头这些高大豪华船只上走下来的游客们，也不全是家乡受了水患无法过端午的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