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共犯

    “悟君确实很可爱啦。”

    新望未朝着五条悟温柔地笑了一下……总之在这种事情上也很溺爱五条悟就是了。

    因为她觉得，哪怕是这样，其实也无伤大雅嘛。

    甚至可以说是可爱的。

    在沉重的、忧愁的气氛之中，是需要这样一个人来活跃气氛的。五条悟似有意似无意，承担了这个角色的地位。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同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有时候还真是觉得……你未免也太包容这个家伙了。”

    “因为悟君还现在也才17岁嘛。”

    是很年轻的岁数哦。

    五条悟忍不住问：“小望未会有年龄这个认知吗？”

    “我是22岁哦。一直都是，22岁。”

    虽然她的外表是黑发少女的形象，但她的自我认知肯定是22岁啦。

    “欸——”

    五条悟略微惊讶。

    现在的五条悟当然不明白什么叫“一直都是22岁”，但总之……

    ……居然真的是望未姐姐吗！

    他眨了眨眼睛，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说出非常“劲爆”的话语。

    但因为今天“审问”的是夏油杰，所以五条悟最终竟然忍住了，只是朝着新望未wink了一下。是那种——该怎么形容呢，就是很“男子高中生”又很“女子高中生”的那种wink哦。

    是一看就活泼可爱、积极向上的那种wink哦。

    “有点恶心。”夏油杰在旁评价。

    家入硝子赞同地点点头。

    虽然五条悟那张脸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不会特别违和，但果然还是——有点恶心。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你们嫉妒悟酱的美貌吗？”

    夏油杰：呕。

    家入硝子沉默，然后看向新望未。

    她发现新望未居然还维持着那种平静的笑容。

    于是她忍不住好奇地问：“小望未，你不觉得这家伙说的话非常恶心吗？”

    新望未仔细想了想，就说：“是搞怪吧？其实也没什么的。”

    感觉有时候，五条悟会刻意捉弄人，说一些无伤大雅、但又有点不合时宜的话。

    总的来说就是非常不符合五条悟的能力、容貌、家世的那类话。但因为是五条悟，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人们又会相当诡异地接受这种情况……

    不愧是五条悟呢。

    不愧是新望未呢。家入硝子则在心中如此感慨。

    某种意义上，也是非常强大的存在了……

    夏油杰同样笑着，他感到心中某个沉重的块垒稍微松了一些。

    但总觉得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很让人不爽……

    于是，夏油杰指着桌上的手印，微笑着说：“你自己坦白，还是我们跟夜蛾老师坦白？”

    五条悟：……

    他故作镇定地说：“不就一张桌子嘛！别说一张了，就是一万张，五条家都赔得起！”

    夏油杰语气轻飘飘：“那我倒是很期待，你在一万张桌子上都留下‘五条悟到此一游’的手印哦。”

    新望未和家入硝子在一旁笑了起来。

    看五条悟和夏油杰斗嘴的话，果然会觉得很好笑——很轻松。

    是那种、希望这样轻松快乐的一刻，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的感觉。

    新望未看见手机屏幕上，每个人的笑容都定格在此刻。

    随后，画面一转，来到一个光线昏暗的乡村。

    ……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呢。

    在他们四人的对话之中，新望未其实隐藏了一个问题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普通人是如何看待咒术师的呢？

    夏油杰在感到迷茫的时候，却从未将“普通人的世界”作为自己的后路，明明他的父母是普通人，他在加入高专之前也一直生活在普通的世界。

    这意味着，他已经将咒术师与现实世界分开来了。

    新望未确定，在咒术界，这种观点可能不在少数。

    很多咒术师或许认为，自己与普通人已经是天差地别。

    不管是因为实力上的差距，还是世界观的不同，或者说经历上的区分，他们说不定都不认为自己是“人类”了。

    咒术师是一个新身份，咒术界是一个新世界——很多人或许就是这么认为的。

    夏油君的话，恐怕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这种思想的影响。

    普通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普通人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诅咒是因为普通人而诞生的……这样一来，在“消灭强大的诅咒”和“消灭弱小的诅咒源头”这个选择之中，不就很容易走向极端而选择后者吗？

    这种矛盾，可能需要从根本上来解决，比如诅咒究竟是如何诞生的，其原理、其本质、其运作规律等等，都需要漫长的研究。

    现在只是通过战斗来解决，但未来迟早有一天，战斗会无济于事。

    ……或许现在，战斗就已经无济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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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的任务，原本是夏油杰一个人负责的。但在新望未的建议之下，五条悟也跟着过来了。

    空气朋友则漂浮在他们身边，并没有显现出人形。

    直到现在。

    黑发少女的身形缓慢浮现。身旁，两个距离成年还差一点的咒术师，沉默地站立着。在他们这个年纪，本不应该面对这样的画面吧，但仔细一想，或许更残酷的画面，他们也曾经面对过。

    他们的面前是一个牢笼。两个女孩瑟缩其中。

    “……是她们造成的吧？”

    “肯定是她们没有错……”

    “……很晦气……”

    “已经杀了她们的父母，但还是没能解决……”

    “应该杀了她们……直接杀了她们就好了……”

    一旁传来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每一句话都充满浓郁的恶意。

    夏油杰突然开口：“她们是咒术师。”

    咒术师不会产生诅咒。

    周围的村民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搞懂。

    五条悟难得没有露出笑容，面无表情地摘下了墨镜。

    通过六眼，无穷的信息在这一刻灌入他的大脑，让他知晓这两个女孩在这个村子的遭遇与处境。

    ……不太理解呢。人类这种生物。

    夏油杰垂下眼睛，低声喃喃：“我要杀了他们。”

    “你可以杀。”新望未突然说，“你们可以杀。”

    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看向她。

    “但是，杀完之后呢？杀了他们就好了吗？”新望未的语气仍旧温柔，像是老师在询问一位学生，这道题要怎么解，“这个村子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杀完这里，还需要杀更多人。”

    “……至少要、杀掉这里……”

    “你们的杀戮是为了保护，但保护并不仅仅需要杀戮。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新望未走上前，伸手想要解开牢笼上的铁锁。

    一个村民因此大声辱骂她，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头颅先滚了下来。

    “不许骂小望未。”五条悟不满地朝后瞥了瞥，“在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

    “谢谢悟君。不过我没事的哦。”

    新望未解开了锁链，打开了牢笼，蹲下来，朝着那两个小女孩伸手。两个女孩迟疑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扑进她的怀里，一边哭泣一边颤抖。

    五条悟看着这一幕，勾着夏油杰的肩膀，笑容逐渐灿烂：“杰啊，你也可以动手了。”

    “高层会发疯吧。”

    “但，我们是共犯。”

    夏油杰怔住了。

    “……不至于。”新望未看了他们一眼，略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悟君、夏油君，其实你们可以……总觉得我在教你们一些肮脏的手段呢。”

    “肮脏？”

    “出任务的话，总会有一些意外事故吧。咒术师也不是万能的。”

    “哦？哦哦？”五条悟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声线竟然控制不住地有些扭曲，“小望未是这样的啊——这样也非常不错啊！”

    很美味啊，他想。

    就像是一个外面上普普通通的面包，却拥有甜美的夹心一样。是意外的惊喜啊。

    看起来温柔和善的新望未，竟然是这样的啊！

    是他的——他的，小望未。

    新望未朝着五条悟微微笑了一下。

    但她不知道五条悟在想什么。

    夏油杰则是茫然片刻，然后回头看向那些村民，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新望未低下头，伸手抹干净女孩们脸上的泪水，轻柔地说：“别哭了，你们得救了。不过，帮姐姐一个忙，好吗？”

    “好……好！”女孩们用力地点点头，“帮姐姐忙！”

    “把村里那些欺负你们的人，揪出来，好吗？”

    这个村落有几百人，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欺负了这两个小女孩。况且，她们年纪还小，能长到现在这个年纪，恐怕是有人暗地里接济她们。

    该杀的杀，该活的活。

    新望未是这么认为的。

    ……况且，一个游戏的话，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吧？玩家在游戏里就应该是肆无忌惮的，新望未认为自己已经非常理智——在面对人心的丑恶的时候。

    毕竟是游戏啦。游戏就应该快意恩仇、潇洒肆意的。

    在他们动手之前，新望未问：“夏油君，你想好了吗？”

    夏油杰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他说：“我还没有想好。”他又睁开眼睛，“也或许，永远想不好。”

    他没法给出一个一劳永逸的答案。

    就像是，他们没法一劳永逸地杀死那些黑暗的人心。

    他仿佛整个人都沉静下来，说：“但我会一直去寻找。”

    他看向五条悟、看向新望未，语气平静而温和：“在这条寻找的道路上，我们是永远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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