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莱靠在床头, 正在筛选活鲜的供应商。
之前的那家供应商最近两月供应的海鲜质量直线下降,以次充好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生鲜部总经理决定更换一家,考察接触后有三家不错, 先把情况发给她看,明天会上再做最后决定。
只有投入到工作里,才能忍住不去看手机微信。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很明显地振动了一下,担心失望,没去看。
卫莱坚持看完三家供应商的资料, 瞅一眼时间, 将近十一点钟, 她合上平板, 睡前拿过手机习惯性看工作群。
最上面置顶的对话框有未读消息,半小时之前发来。
周肃晋:【忙完了早点睡。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说。】
她与他的婚姻像是海市蜃楼, 壮观却遥远到触不可及, 也许一下秒就消失不见, 她想抓但什么都抓不住。
所以她人为给他们的婚姻额外加了那么多条条框框,协议补充了再补充, 还是感觉不够。
他这条消息让之前悬在半空的一切都落了地。
不开心的事有,没打算告诉他, 不想让他在疲惫一天之后还要再接收她的负能量。
【没不高兴的事,只是现在还不想睡。】
周肃晋刚到家, 在楼梯上收到她的回复,他直接回电话过去。
“是不是想跟我聊一会儿?”
“嗯。老公你有没有空?”
周肃晋:“有空。”
问她想和他说什么。
卫莱下床,“没有什么要说的,就是想和你打电话。”
非常矛盾的一句话,周肃晋却理解。
他已走到衣帽间门口, 单手解了两个衬衫扣子,没再往下解,转身往卧室外面走,去了书房。
“我再忙半小时,电话不挂,你想到想说的可以跟我说,不影响我。”
“好,你忙。”
卫莱从包里找出补充协议的复印本,又到书桌抽屉里拿出补充协议原件,财产约定的那份协议在父亲那里,她不感兴趣自己没留,父亲替她保管。
家里有个小型的粉碎机,她打开来。
周肃晋听到电话里的动静,“卫莱?你在干什么?”
卫莱把手机放在了书桌右上角,碎纸机在左边,她把补充协议的复印本及原件都塞进去。
直到他问第二遍,卫莱才听到,回他:“把补充协议全部碎掉了。”
周肃晋一顿:“好不容易让我签的,怎么又不要了?”
卫莱看着协议慢慢变成碎纸屑,通过这些天相处她发现,这些条框并不能让她拥有一个真实的他,“我心里想要的,协议给不了我。”
余下的话,直到碎纸机停止工作,她拿起手机对着听筒道:“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类似于合约一样的婚姻。”
“合约终止分开的那几个月,我想过你。”她停顿半刻,“所以你第二次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的时候,我首先考虑的不是这样的婚姻合不合适,而是不想再错过你。答应后又不甘心一点感情也没有,就弄了一份补充协议。”
周肃晋暂时停下工作,“碎掉就碎掉,不影响我对你。”
卫莱强调:“你以后不需要再为了哄我而哄我。”
周肃晋“嗯”一声,时间太晚,催她:“现在能不能去睡觉?”
“不能。”
“再打两分钟。”周肃晋看手表开始计时,在她粉碎协议之前,他不会催她睡觉,会等她主动挂电话,不然在她那里就是给她委屈受。
卫莱不依:“两分钟太短,三分钟。”
周肃晋拿她无奈,还好她现在不在他旁边,不然她赖在他怀里四分钟也不会去睡觉。
三分钟半,他挂电话。
结束通话又想起来有件事没说:【明天或后天我去伦敦一趟,赶不上一周一次去江城,从伦敦回来我去看你。】
卫莱:【没关系,不是非要正好卡着一周过来。我最近要忙的事情也很多。你也早点睡,晚安。】
人变得轻松,上床后突然很困。
第二天早上,她被唐栀的电话叫醒,唐栀问她几点到办公室,自己已经到了。
卫莱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十九,她一个激灵爬起来。
明明定了六点半的闹铃,可能被自己关掉。
“你先熟悉一下办公室,我还没起。”
唐栀最终还是辞去了在穆荻那边的工作,手上因为没有正在进行的项目,工作交接很简单,只花了一天时间。
穆荻见她离职的心意已决,没有再多留她一个月,直接批了她的离职报告。
昨天入职卫莱超市,正好有合适她的岗位,今天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比起原东家,超市工作的节奏于她来说很慢,唐栀一时不适应。
来太早,在办公室无事可做,她去楼下超市逛了逛,遇到卫莱超市的总经理余有年,四十左右,眼神犀利,任何事都雷厉风行。
“余总。”她打声招呼。
余有年点点头:“早饭还没吃?”
唐栀浅笑:“在家吃过了,过来熟悉熟悉我们超市的商品。”
余有年几乎每天都巡店,及时把控所有生鲜的质量,刚才从活鲜区域过来,今天新送来的一批货依旧不尽如人意。
他看过唐栀的简历:“你和卫莱以前一直共事?”
“对,我们是搭档。”
“挺好。融资和风险上的问题我们不擅长,她正好有个可商量的人。”
卫莱来了超市以后,整个组织架构大调整,引进了先进的管理模式和理念,他不仅自己要适应,还得整合团队带领团队适应,融资方面是一点顾不上。
“你先转,别忘了九点钟开会。”
“好的,余总,您忙。”
唐栀看手表,距离开会时间还早,她又在超市逛了二十分钟。
不到八点五十,二楼最大的会议室几乎坐满。
今天是超市节后的第一次管理层会议,各门店店长和各事业部负责人都到齐,就差卫莱还没到。
程敏之站到会议室窗边往楼下停车场看,没见到她的车,这孩子,平时都是第一个到公司,今天开会却迟迟不来。
【莱莱,是不是去巡店了忘记上午要开会?】
她消息刚发出去,深翡绿库里南闯入视野。
卫莱以前上班从没睡过头,也没发生过闹铃没闹醒她的情况,今天头一回。
踩着开会最后的时间点,匆匆踏入会议室,“抱歉,来晚了。”
唐栀看她一眼,连妆都没化,只涂了口红,顶着素颜过来。
陈其也看过去,只见她淡定打开笔记本。
今天的会议由余有年主持,他是内部晋升上来,在卫莱超市工作十四年有余,目前是卫莱超市的总经理兼生鲜事业部经理。
他先介绍了一下工作团队的新同事,陈其和唐栀。
陈其任公司副总,兼食品事业部的经理以及数字化平台的技术官。
唐栀目前负责公司战略风险的把控,这是她擅长的领域。
进行了简单的欢迎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式,余有年谈接下来一年的工作重点,一是打造卫莱超市自己的数字化购物平台,二是加强‘到家服务’,三是另组建一支采购团队。
说到第四点,他抬头看向卫莱:“要辛苦莱总尽快确定海外采购的合作商,降低我们进口商品的采购成本。”
超市的元老级员工都是看着卫莱长大,她还小的时候每次来超市,他们都开玩笑称呼她小莱总,叫习惯了,以至于公司上下现在都称呼她莱总而不是卫总。
卫莱应下:“没问题,我尽快落实。”
她是块砖,目前融资需要她,生鲜产品质量的把控需要她,海外产品的采购需要她,作为砖她就到处搬。
会议的最后,程敏之提到最近活鲜的供应问题,让各店长反馈一下各自门店的销售情况。
十几家店无一例外都出现了从不够卖到需要打折来处理的情况。江岸云宸店的康店长道:“有些老顾客开始不满。”
程敏之点点头,再继续下去,严重影响超市的整体口碑。
余有年道:“已经筛选了三家,近期会换掉之前的供应商。”
这家活鲜供应商在江城只供给他们卫莱超市,因为物美价廉,活鲜成了超市的一大特色。
程敏之若有所思:“质量下滑却不及时补救,他们是不想继续给我们供应了?”
陈其接话:“根据我的经验,他们应该是在等我们主动把他们剔除供应商名单。”
会议室所有人都看向他。
陈其继续:“他们供货多年,没理由有钱不赚故意得罪我们,唯一的原因,有比我们体量更大的客户向他们采购,利益驱使,他们决定放弃我们卫莱超市,选择另一家大客户。这家大客户肯定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提到竞争对手,程敏之自然想到福满园超市。
卫莱也想到了极有可能是福满园的操作,想毁掉卫莱超市活鲜的口碑。
当初综合体超市的经营权,穆荻舅舅没有竞争过她,江岸云宸那边的门店竞争,又输给她。
怎会甘心。
他们这边散会没多久,福满园老板鲁满亿便得知了他们此次会议的全部重点,包括卫莱超市管理层已经怀疑活鲜出问题是他背后主使。
本来就是他手下人想的主意,算在他头上也不为过。
鲁满亿听完对方的汇报,“辛苦了。”
其他没多说,结束通话。
手机还没搁下,外甥女的电话进来。
“舅舅,现在忙不忙?”穆荻在自己办公室,但还是将门反锁了一道。
鲁满亿:“不忙,你说。”
“章岩新与周肃晋彻底闹翻,事态比我想的还严重,你最近跟卫莱超市尽量井水别犯河水,避开这个风头再说。”
“这我有数,都是一些竞争的常规操作。他们管理层有我的人,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掌握。”
穆荻试探问道:“谁啊?”
鲁满亿对外甥女也是有防备的:“你又不在我们这行,说了你不认识。”
他不可能随便对外讲,就像对方不会把他供出来。
先前卫莱超市休闲零食的采购就是他这边的人,在职期间故意得罪了不少供应商,卫莱超市直接被连累。乐檬的大区经理祁临升被采购气得不轻,一度不想与卫莱超市再合作。
不过卫莱上任后力挽狂澜,这才挽回祁临升。
穆荻十分好奇,但没追根究底。
猜不透舅舅的人是谁,任什么职位,懒得再去猜。
卫莱超市也有她安排的人,且在管理层。这事除了她与当事人,没第三个人知道,也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她放的是长线,让卫莱超市神不知鬼不觉在战略决策上失误,损失不可逆。
与章岩新的婚姻就这样了,大年初一他放不下卫莱,去找周肃晋买手表,直接惹怒周肃晋,让她在圈子里被人看尽笑话。
周肃晋全面撤资,连累她们家损失严重。
婚姻、事业,事事不顺,这口气她难以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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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卫莱直接去了母亲办公室。
程敏之桌上有面包,拆开来给女儿:“先吃几片垫垫肚子,吃午饭还早。”
知女莫若母,卫莱笑着接过来:“我还真没吃早饭。”
“起来迟了?”
“嗯,好久没睡安稳觉,闹钟都没叫醒。”
关于活鲜的问题,程敏之问女儿怎么看。
卫莱漫不经心嚼着面包,“就算是鲁满亿让人干的,很难找到证据。”没有证据就无法向供应商索赔损失。
以后随着超市门店增多,规模增大,类似的恶意竞争手段会来越多。
“我明天跟陈其去上海,先解决融资问题,等回来我再想想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程敏之又给女儿热了一盒牛奶:“你专心忙你的,这些事我来解决。”
卫莱拿过牛奶喝了一口,“妈,你说之前离职的采购得罪了我们那么多供应商,会不会跟鲁满亿有关?”
程敏之沉默片刻:“难说。”
就算是,时间太久也无从查起。
翌日下午两点,卫莱与陈其前往上海,对方只有晚上有空。
司机开车,他们两人坐后排,路上聊了一路一会儿可能要面临的问题。期间经过她和周肃晋喝咖啡的那家咖啡馆,她拿手机拍了一张。
昨天她很忙,加班到十点多,他应该在去伦敦的长途航班上。
一天没有联系,卫莱把刚拍的照片发给他:【刚刚路过这里。】
周肃晋已到伦敦,此时他这里是上午九点一刻。
他问:【在上海?】
【嗯。你呢?】
在哪,在做什么。
周肃晋:【伦敦。过来拜访一个人,刚到他办公室。】
“想过你会来。”对方亲自把咖啡端给他。
周肃晋收起手机,双腿交叠从然靠在沙发里,不紧不慢接过话:“但没想到我来这么快,是吗?”
肖冬翰哈哈笑,在他对面坐下,姿态随意又松弛。
他的锋芒被遮在金边眼镜后,周肃晋的强势与锋芒则没入了沉冷寡言里。
两人都是深藏不露又不动声色的性格,话点到为止。
与京圈资本不对付的,那就是他掌权的肖宁集团。肖宁集团内部经历了血雨腥风,控制权争斗终于在去年尘埃落定,到了他手里。
公司控制权落定前,肖宁集团的元老之一宁家老爷子不允许自己的孙辈与他走太近,说他冷血无情、六亲不认,担心会被他带坏。
近半年,紧张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你外公担心其他人被我带坏情有可原,”说着,肖冬翰觉得好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他居然还担心你被我带坏。”
论冷血无情、论做生意的手段,周肃晋与他不分伯仲。
“听说你结婚了?江城人?”
“嗯。江城人。”
肖冬翰半开玩笑:“她怎么敢嫁给你?”
周肃晋端起咖啡品:“因为我对她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