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眼睛……？”

    被质疑视力的律酱眨了眨那双的确有些空茫的金眸,倒也没有对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表达看法，只平静地回答道：“看得见哦。”

    黑发金眸的小男孩语气十分笃定，看着很真诚的样子,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

    “这样么……”

    按理来说，夏油杰是该相信的。

    雨宫律一向坦诚。

    成年后的他对撒谎这种事情都苦手得不行,没道理幼年体的律酱就能面不改色地隐瞒。

    这技能总不能还不进反退吧？

    夏油杰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眉头也因为思考一点点皱了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倒也不是他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虽然已经染上了些职业病的他现在确实会提前想好最坏的结果、咳……

    总之，这份猜测并非毫无缘由。

    走路不看路可以归咎于孩童天性,但这种情况还能做到未卜先知般完美避让障碍物就有点奇怪了。在宅子里可能是因为熟悉家里的结构，可之前上山时也有这样的迹象。

    就算是通透世界也说不通。

    身边就有一个天生通透者，跟大部分被打击到自闭的人不一样,还在努力试图超越对方的夏油杰对这个不太科学的技能十分了解。

    预测行动、侦破弱点,还有对身体的完美控制，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凌驾于五感之上的极限感知能力。

    可这也只是针对生物的感知，无法解释律酱对非生命体位置的预判。简直就像是碰壁碰得多了，身体自发记住了行进路线。

    而且……

    看了一圈空荡荡到甚至有些简朴的澡堂，又回忆起一路走来看到的走廊和房间,夏油杰稍微对比了一下幻境和现实。

    太空了。

    现实中那座位于桃山里的宅子虽说素雅,但各种昂贵的摆设一件没少，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可幻境中的这座宅子,除必要物品外基本就没什么杂物了。

    先不谈其他的,光是从那华丽的衣着打扮上看，那两个……神就不可能是什么一切从简的类型。

    夏油杰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这座宅子现在的陈设真的很像是为了照顾盲人特地如此布置的。

    或者说——

    是一位能依靠通透世界感知到生物，却无法看到非生命体的特殊视力者？

    这想法来得有些突然，但又十分合理。

    不被幻境中的NPC所察,却因为玩家律酱的坚定认知可以触碰到幻境中的事物，感慨了一句「神奇的意识」后被律酱强拉着一起泡澡的夏油杰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介于年幼的律酱比雨宫律还要坦率和直接……比如说为了达成共浴的目的甚至会直接上手扒人衣服，夏油杰也就直白地问了。

    紫眸微移，很快盯上了被摆放在浴池边缘的托盘上那个装着不知名膏体的盒子，单手抓起在空中晃了晃。

    “律酱，这个是什么？”

    在浴池里乱游的律酱偏过脑袋，跑过来极其自然地摸了摸对方手上的盒子，思忖片刻后解释道：“是涂在头发上的。”

    很好，不详的预感又成真了呢。

    现实中的雨宫律视力很好，眼睛是绝对健康的。

    所以，为什么这个时间段的律酱会处于失明状态？他的眼睛又是在什么时间康复的？

    认知外的消息太多，愈发迷茫的夏油杰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了。

    外置大脑！他的外置大脑呢！

    很遗憾，幻境中禁止开挂，偷渡进来的玩家只能靠自己，或者……

    看了眼摸完盒子后又抓住自己半拉长发若有所思的律酱，又看了眼摆设一清二楚的澡堂，夏油杰忽地灵光乍现。

    既然幻境是以律的记忆为基底设计的，那么视角也该配合着律酱的认知——只能看到生命体的肌肉和气，其他物体必须依靠除视觉外其他感官感知才对？

    那么作为偷渡者的他为什么可以看到非生物？

    夏油杰很快想到了两个可能。

    第一种：虽然律酱的记忆被停留在了七岁这个时间段，但潜意识里仍保留着现实年龄对事物的认知。现在夏油杰所看到的，是拥有正常视力的雨宫律补全过的记忆。

    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律酱看不到的这个时间段里，视觉能够感知到的事物并不一定都是真实的。

    第二种：这场环境真的只是单纯由律的记忆构成，没有融入一丝幻境制造者……也就是律父亲的特殊能力，甚至记忆？

    他这个偷渡客绝不属于律记忆的范畴，可面对律酱问出的有关他的问题，以及他随口提出却被律酱接受了的所谓「独立洗澡」，身为NPC的甘那却没有忽视这个异常事项继续律记忆中的行为，而是还根据自身特质回答了问题。

    智能程度如此高的幻境，跟一些小说里面幻想出来的全息游戏相比也差不了什么了。

    有这技术搞什么高天原沉没计划啊？倒是去做游戏啊混蛋！

    ……不对，扯远了。

    总之，夏油杰其实更倾向于两种可能性的结合。

    这也就意味着——

    虽然大概率困难重重，但挂还是可以开的。

    夏油杰的目的是将雨宫律从这段困住他的记忆中带离且必须要赶在雨宫律意识回到高天原那具身体里之前吗。

    作为一名咒术师，夏油杰有过挺多次进入咒灵结界的经验，也十分清楚幻境和现实存在着时间差。可他并不知道这点时间差，能够让这场倒带重来的幻境演化到什么时间。

    困住雨宫律的，大概率就是他最初看到的那段处于和室内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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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因此必须尽快找到雨宫律被困在那里的原因。

    律酱不知道的事情，NPC们可未必不清楚。

    只要线索齐全、操作得当，加速器就可以开起来了！

    没有外置大脑，靠自己努力找出了通关捷径的夏油杰微微勾起唇角，温柔地拍了拍即将成为他套话工具的律酱的脑袋。

    扯着自己头发一脸深沉的律酱有些茫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可以让甘那进来吗？我不想独立了，洗头发好麻烦。”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偏到这里，但对于甘那女性形象印象更深刻的夏油杰坚定地选择了拒绝：“不可以！而且说到底非要把我拉进来的时候你就算不上独立了吧！”

    “独立好麻烦。”

    思索了一下，这个时期还养尊处优，头发都没自己洗过的律酱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所以还是不独立了吧。”

    夏油杰冷漠道：“麻烦也给我克服一下，你迟早要自己洗的。”

    雨宫律一脸困惑：“为什么迟早要自己洗？甘那不愿意帮我了吗？父亲不制作新的式神了？”

    “……”

    夏油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家长溺爱下被式神伺候着长大，完全没有自立意识的大少爷解释每个孩子都该懂得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一常识。

    问题来了——

    这种家庭环境，律是怎么长成未来那副样子的呢？

    一定是因为产屋敷家教得好吧？

    啊……

    说起来，为什么律会成为产屋敷家的孩子？

    看淡岛和律父亲那个被气到癫狂情愿内斗也不忍心打孩子，甚至还熟练地处理后续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抛弃孩子的神啊？

    谈话对象只是走神了那么一小会儿L的功夫，问题没得到回复的律酱就觉得对方大概是被自己说服了，行动力极强的他很快爬到浴池边上。

    “我去让甘那进来。”

    夏油杰大惊失色，啪的一下按趴了对方：“不行！”

    那可是个女的、呃……就算现在性别不明，只要以后是性别为女，他现在就当她是女性！

    七岁小孩已经该有性别意识了、呃……就算是从小穿女装的七岁小孩也该有！

    总之——

    就算小孩子无所谓，他这个成年人可是也光着身子在澡堂里面啊。

    就算甘那看不到他也不行！

    “为什么？”

    行动接二连三地受阻，没受过这委屈的律酱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但他打小就是个情绪稳定的孩子，特别擅长自我调节。

    想了想，不愿意麻烦自己的律酱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头发递到了对方手里：“那你来。”

    夏油杰：“……”

    你的成年体这么干的话，我可能会比较高兴一点。

    为了自己的（心理意义上的）清白着想，夏油杰最终还是屈服了。

    不过他养的那俩小的都是女孩，洗澡这种活都是拜托硝子帮忙的，没什么洗小孩的经验呢……

    稍微有些心虚地将手里的零散的断发扔到一边，自己就留着长发，知道

    这有多痛的夏油杰发现律酱的好脾气大概是打小就有的。

    这都不喊疼呢……

    真好养。

    终于熬到不那么紧张的冲水环节，松了一大口气的夏油杰开始了他的套话计划。

    加快幻境进程，就是要将过去的重要节点提前。

    夏油杰没参与过雨宫律的过去，他不知道就这个幻境而言，律酱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目前只有两个线索。

    第一，律酱的眼晴会康复。第二，律酱会成为产屋敷家的养子。

    将水瓢里的热水顺着对方的头发淋了下去，夏油杰决定先问眼晴：“律酱，你的眼晴有请医生治疗过吗？”

    刚刚才从对方嘴里得知一般来说眼晴是可以看见非生命体的，大受震撼并瞬间想明白了很多自己之前一直不懂的问题，律酱思索了一会：“医生……是指父亲吗？他有在努力哦……昨天才回来，那明天应该会给我吃……治疗。”

    吃？

    夏油杰觉得这个治疗大概率不是什么正经治疗，于是问道:“在哪里治疗，我可以去看吗？”

    “可是父亲不让我带其他人，会发脾气的……”律酱最初有些为难，但很快又发现了盲点:“反正除了我大家都看不到你，你哪里都可以去啊？”

    “……”夏油杰大受震撼，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有素质了，同时又好奇道。

    “你父亲的名字是？”

    虽然淡岛这个神他没听说过，但没准律父亲的名头他听过呢？说不定能通过对方的传说分析出他的目的……

    “父亲就叫父亲啊？”律酱疑惑道。

    夏油杰欲言又止:“……那母亲呢？”

    律酱自信道：“就叫母亲！”

    她不是叫淡岛吗！？

    “……”

    夏油杰沉痛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听我说，先不管别的，你先问清楚你爸妈叫什么。”

    有一说一，这一家人不愧是亲生的，竟然没一个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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