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野无遗贤

    第91章 野无遗贤</br>窗外柳绿莺啼。</br>薛白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玉真观的待客堂里睡着了。</br>“吱呀”一声响，门被推开。</br>李腾空手里还拿了一柄拂尘，站在门外似想进来，却停住了脚步，隔着门槛与薛白对视了一眼。</br>“辛苦宗小娘子。”薛白起身执礼，问道：“颜三小娘子可还好？”</br>“心竭惊厥，恰好是我擅长的，施过针、熬了理气汤，暂时该无碍了。但她有疾在心，身骨又弱，往后怕还是会复发。”</br>“能调理吗？”</br>“颜夫人亦这般问的，我已开了药方，但我看颜夫人已守了一整夜，你可方便去买些药材？”李腾空说到这里，问道：“你是颜公的学生？”</br>“是，我去买吧。”</br>李腾空目光看去，薛白神色坦荡，已走到了她的面前，她忙从袖中拿出一张方子递了过去，道：“其中不少药材珍稀名贵，你未必能找到。”</br>“无妨，多跑几家药铺。”</br>“嗯。”</br>随着拂尘微微摆动，李腾空转身沿长廊往后方走，气质恬静，颇有仙风道骨。</br>走了两步，她回头看去，见薛白向正门方向下了台阶。她不由心想，他还真是容易被使派……</br>正看得出神，他回过头来。</br>李腾空微微慌乱，连忙避开，稳住道心，施然而去。</br>再观察了一番颜嫣的情形之后，她去小歇了一会，醒来时已是下午，薛白还没回来。</br>虽然她明知道那些药材不好凑齐，估计还得去哪支些钱财。</br>到丹房先挑出了观里有的药材，过了一会，薛白终于来了。</br>“请宗小娘子过目，是这些吗？”</br>“买这么多？”</br>“既需长期调理，不妨多买些。”</br>“也好。”</br>李腾空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转身拿出一个药秤，开始配药。</br>她才拈起几片丹参，眼见薛白上前帮忙，心中一慌，掉了两片在秤外，丹参的重量却刚刚好。</br>“伱包药材。”她淡淡道，“莫要捣乱。”</br>“好。”</br>丹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br>药味不同于香料的香气，有些苦，但闻起来其实是舒服的，草木清气沁人心脾。</br>李腾空很喜欢这种味道。</br>她不经意间悄悄瞥了薛白一眼，发现他也不讨厌这种味道。</br>窗外风和日丽，两人什么话都不说，闷头配药，却能体会到岁月的安宁祥和。</br>“对了。”李腾空忽然开了口，“我想与你说……我修道并非是因为……”</br>她不希望他因她出家而有愧疚，也不认为自己是因为他。</br>很早以前，她就这般决定了的。</br>只是话到嘴边，忽然不知怎么说才好了。</br>“我知道。”薛白道：“你有你的理想，积德行善，悬壶济世。”</br>“嗯。”</br>远离了右相府，与他这般相处，李腾空觉得轻松了很多。</br>~~</br>“先服这些药，过几日你们再来，或是我外出看诊时到颜宅探望三娘。”</br>“多谢炼师，救命之恩，妾身一家人没齿难忘。”</br>韦芸说罢，颜嫣也跟着行礼道：“多谢炼师出手相救。”</br>李腾空温柔一笑，忘了她今日一直在摆的太上忘情姿态，道：“我医术不好，师父才是绝世名医，等他回到长安，也许能治好你的病。”</br>颜嫣眼眸一亮，显出期待之色。</br>她此时已好了许多，恢复了往日的娇憨模样，可唇上还没有血色。</br>韦芸几次想要留下诊金，李腾空却无论如何都不收，说是立下过不收诊金的规矩，让她药材自费即可。</br>颜家众人只好反复道谢，先带颜嫣回家再谈。</br>离开玉真观之前，薛白倒是见到了穿着一身道服的皎奴。</br>皎奴清瘦了些，很不高兴的样子，看到他，翻了个白眼就转身走开了……</br>~~</br>马车驶进颜宅停下。</br>“这次真是多谢你了。”韦芸看向薛白，感慨道：“待你老师回家了，让他好好谢你一番才是。”</br>“师娘不必多礼，是学生应该做的。”</br>这时，颜嫣掀开车帘，由婢女扶着小心翼翼地走下车登，先是抬眸看了薛白一眼，眼神有些疑惑，然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道谢。</br>“谢阿兄的救命之恩。”</br>她虽然贪玩，确是很懂事的。</br>薛白笑了笑，不再叨扰，转身回家。</br>次日，他又去了颜宅一趟，问了些情况，表示老师不在，若有事随时可以差遣他。</br>忙完了这些事情，他才想起今科春闱快要放榜了。</br>~~</br>“你这两日忙什么？也不去国子监，今日放榜了知道吗？”</br>“知道，正打算去看榜。”</br>“我看还得是我来提醒你……”</br>清晨，杜五郎特意赶到了长寿坊，与薛白一道去往皇城。</br>放榜日长街上人格外多，连平日里不出门小娘子们也执着团扇出门选婿。</br>薛白还未到安上门，已被误认为今科举子，手里莫名被塞了许多封彩笺，邀他上门提亲用的。</br>这算是含蓄的，听说榜下捉婿更为夸张。</br>快到礼部贡院，前方太挤，马匹过不去，两人翻身下马。</br>“我去国子监栓马，你拿一下。”</br>杜五郎还未反应过来，手里已被塞了一大迭彩笺。</br>“哎，你……”</br>忽然，钟鼓齐喧。</br>“放榜了！”</br>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前方有官吏高举着一张金榜，贴在了贡院南墙之上。</br>杜五郎抬头一看，愣了一下，喃喃道：“这么短？”</br>人群如潮水般挤上来，他当即被推搡到了一边，与路边一个胖胖的小娘子正对了一眼。</br>那小娘子上下打量了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彩笺上，惊讶地瞪大了眼，上前万福道：“郎君可是中榜了，迎娶奴家可好？”</br>“什……什么？”</br>“阿爷！这有个中榜的小郎君！”</br>“我……”</br>不等杜五郎反应过来，一群人当即拥上争抢，喊道：“你们放开，这是我家郎婿！”</br>这一片混乱之中，挤到前方的举子们抬头看去，却是个个都惊愣住了。</br>“怎么回事？！”</br>~~</br>“怎么回事？”</br>“常科进士中榜二十三人，制科无一人中榜，怎会如此？”</br>“发现了吗？今科中榜者一个布衣都无……”</br>惊呼声中，薛白挤过人群，站到了杜甫身旁，抬头看向进士名单。</br>孙蓥、包佶、石镇、李澥、蒋至……很快，他看完了二十三个名字。</br>状元是杨护。</br>没看到杜甫，没看到元结、刘长卿、皇甫冉，也没看到严庄、张通儒、平洌。</br>那些时人认为才望出众的举子，一个都没有中榜。</br>“走吧。”</br>杜甫还在发愣，薛白径直拉过他。</br>挤出人群已经与元结、杜五郎失散了，好在国子监并不远，两人径直转回太学馆。</br>“落榜了？”杜甫如失了魂一般，喃喃道：“怎会如此？今科以‘罔两赋’为题，以‘以道徳希夷’为韵，我这赋写得下笔如有神……”</br>“子美兄，成败乃人生常态，来年再考便是。”</br>“可我不明白。”</br>两人还在说话，国子监里忽然传来了呼喊。</br>“覆试！”</br>“覆试！”</br>“覆试！”</br>起初，还只是一声两声的叫喊，但那声音迅速开始汇聚，渐渐形成了山呼雷动。</br>当薛白与杜甫站起身来，已觉得置身于海浪之中。</br>他们走出号舍，见生徒们都在喊叫着往外赶去。</br>街道上，原本想要离开的举子们开始重新汇聚。</br>有人站到了国子监的院墙上放声疾呼。</br>“圣人未临殿试、哥奴把持科场、王鉷严防死守！奸臣为阻断视听，今科春闱，天下布衣竟无一人及第！我等甘为立仗马乎？！诸君，随我请圣人覆试！”</br>“覆试！覆试！”</br>薛白伸手去拉杜甫，却被杜甫反手拉住，随着人群往皇城涌去。</br>“……”</br>前方忽然又是一阵骚动。</br>“哥奴恐草野之士对策斥言其奸恶，把持科场！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