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自由

    第126章 自由</br>古老的银杏树上叶子已有些泛黄。</br>李腾空与薛白走过树下，抬头一看，见玉真公主正在不远处，连忙上前行礼。</br>“见过真人。”</br>“贵妃设宴，你随为师去一趟。”玉真公主说过，看向薛白，道：“圣人在此不宜打牌，你且回玉华观。”</br>这便是不会道法、音律的坏处了，只会斗鸡、打牌的人就是不能时常伴圣驾左右。</br>薛白抬步正要走，忽见不远处转出一个女冠正在向他招手，却是明珠。</br>不得不说，每个女子穿道袍都有不同的风韵，明珠就穿出了凡心未断却被强制出家的可怜之感来。</br>“薛郎君，瑶娘与姐妹们住在一个别馆，不方便见你，此时才稍有闲暇，伱随奴家来。”</br>薛白于是随着明珠又往东边转去。</br>穿过小径，绕了许久，前方的红墙下禁卫愈多，明珠出示牌符过了院门，已能见到宫娥走动。</br>花圃处，有几个花匠正在忙活，薛白目光落在他们的腰间的令符上，忽停下了脚步。</br>“薛郎君，怎么了？”</br>“此处可是行宫？”</br>“郎君勿虑，此为三位夫人暂住的别馆，离行宫还隔得远。”明珠道：“这一片别馆是供随驾的皇亲国戚居住，不算私闯禁苑。”</br>薛白抬头环顾，发现绕了一圈，自己其实是又回到了宗圣宫的东苑。</br>“公主驸马们是住在那边？”</br>“是，三夫人住得更靠里些。”</br>“我听闻宁亲公主的驸马风采不凡，道法高深，你可知他住何处？”</br>明珠听了有些好笑，道：“驸马再有风采，郎君见了有何意趣？瑶娘好不容易支开两位夫人，莫让她等急了。”</br>薛白沉吟道：“玉瑶想要见面，还得支开两位夫人？”</br>“那是自然。”明珠还当他是出言轻佻，低下头，轻声道：“总不好让人知晓了。”</br>~~</br>卢铉脚步匆匆，赶进了咸宜公主别馆。</br>“公主、驸马万福，下官侍御史卢铉，今任宫苑监主簿。”</br>“我住的这破地方便是你安排的？”李娘忽然开口，语气不悦。</br>卢铉一惊，忙道：“这……这府别馆是最好的，公主可是觉得何处不妥？下官这就改善。”</br>“我看你就是最大的不妥！”李娘喝道。</br>杨洄再次安抚了她，道：“卢御史，我记得你，上元夜，你打算带薛白到大理寺狱，缘何被贬了？”</br>这问题的答案分明就在题面上，卢铉愣了愣，道：“下官口不择言，在御前说了不该说的。”</br>听了这回答，杨洄点点头，又看了李娘一眼，有提醒之意。</br>——你看，没必要强出头、乱说话。</br>“公主，下官身为宫苑监官员，发现了一桩不妥之事，薛白一介白身却常常进入宗圣宫，且暗中与唐昌公主、庆王会面。”</br>这宗圣宫中谁见了谁，自是瞒不过宫苑监卢铉，此事他昨日便禀报过咸宜公主了，但今日听闻薛白到了咸宜公主别馆，却让他有些不安。</br>“我知道。”杨洄道：“他今日来了，竟敢威胁我们。”</br>“原来如此。”卢铉道：“此事可恶。可惜，右相并未随驾前来，而下官位卑言轻，此事，只怕还需贵人出面。”</br>裴冕与他说过，对付薛白依旧由咸宜公主出面最好，本以为她会立即答应。</br>杨洄问道：“你想让公主告御状？”</br>“是，下官听说，正是驸马发现薛白乃逆贼之子，与右相说其居心叵测，如今下官已找到了证据。”</br>“不错，倒还真是这般。”杨洄微微讥笑，问道：“是何人安排你到宗圣宫盯着？”</br>“御史裴冕，他是王中丞之臂膀。”</br>“裴冕？”</br>杨洄咀嚼着这名字，缓缓道：“是他让你发现薛白交构庆王之后，请公主出手？”</br>事实确是如此，不过卢铉已起意，抢些属于裴冕的功劳。</br>“下官对公主、驸马心存敬意，愿甘脑涂地，因此一得到消息就来提醒。”</br>“好啊。”杨洄赞叹不已，道：“可惜，前两个月，公主已被圣人训斥，如今她再行揭发，只怕适得其反。”</br>“这……”</br>“给你个复官的机会。”杨洄道：“你去找宁亲公主驸马张垍，他近来常与圣人行道，让他引见到御前奏事。”</br>卢铉又惊又喜又没底，迟疑道：“圣人能信下官吗？”</br>“事实俱在，怕什么？”杨洄道：“去证实此事，你自然能复官。”</br>“多谢驸马！”</br>卢铉大喜，连忙拜谢。</br>“莫再提公主，否则反而误事。”</br>杨洄挥挥手，自让人领他去见张垍。</br>李娘冷着脸坐在那，神色很是恼怒，啐道：“一群狗东西，全都敢利用我！”</br>杨洄脸色也冷下来。</br>既然连裴冕之事他都知晓了，自不会再被卢铉这等蠢材利用，但……确实已被利用了太多次。</br>他不免长叹一声，道：“十八郎这处境，他们早就不将我们当一回事了。”</br>“驸马，你为何让他去见张垍？”</br>“整桩事必与张垍关系不小，当年要娶唐昌的是他，不娶的又是他。结亲李亨的是他，卖掉薛平昭的又是他的妻子，正好借卢铉这蠢货，让他露个底。”</br>~~</br>卢铉才出别馆，便听得一句禀报，</br>“主簿，薛白到虢国夫人别馆里去了。”</br>他当即眼神闪动。</br>因他很清楚，薛白是虢国夫人面首这件事，圣人定不高兴。上次他说了此事之所以被贬官，那是因为杨贵妃说他“御前嚼舌”，颠倒黑白。</br>但这次，裴冕安排得太妙了，正好让他到宗圣宫来捉现形。</br>带着这种期待，卢铉愈发兴奋。</br>“走，去宁亲公主别馆。”</br>~~</br>张垍是宰相之子，又被选为驸马，风采自是不凡。</br>他看似四旬年岁，长须飘然，气质高雅。</br>卢铉到时，他正在别馆中待客，听闻宫苑监有官员过来，竟是亲自到院中相迎，态度随和，请卢铉到庑房坐下谈。</br>待听得卢铉说明来意，张垍抚着长须，笑道：“那便请卢主簿在此稍候，待圣人召我论道时，你我一道面圣。”</br>“劳驸马费心。”</br>卢铉只觉一个身份如此高贵之人，对待他这个小官还能如沐春风，对张垍好感大增。</br>他遂在庑房当中坐等，有时向窗外看去，能看到不少宗亲贵胄左拥右呼地走进这别馆，其中甚至包括广平王李俶。</br>今科春闱时，广平王因支持诸生闹事，被禁足半年，如今时限未过，竟能随御驾来终南山，须知连太子都没来。</br>不过这也不知是因为圣人喜爱这个皇孙，还是因为对东宫有所防备？</br>当然，广平王与亲姑父亲近，也无甚可指摘的。</br>想着这些，卢铉愈发佩服驸马张垍，与任何人都有往来，而且还不被忌惮，皇亲国戚当中其实少有人能做到的。</br>这一等就是许久，中间还坐在那眯了一会，直到傍晚时，圣人才遣宫人相召。</br>与张垍一起面圣的还有一位年轻的道士李泌，两人仙风道骨地走在前面，卢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路抵达了紫云衍庆楼。</br>衍庆楼前一片肃穆。</br>卢铉眼看着高力士亲自来迎接张垍、李泌，笑容可掬，稍稍放松了些。</br>待那三人说过话，他才敢躬着身子上前，向高力士见礼。</br>“卢主簿何事啊？”</br>卢铉正要开口。</br>气质高雅、为人温润的张垍反而先说话了，道：“卢主簿有桩要事，言薛白密会唐昌公主、庆王，兼私通虢国夫人，事关重大，不敢呈宫苑监长使，欲直禀圣听。”</br>“哦？”</br>高力士转头看来，卢铉连忙点头。</br>张垍又道：“只是……卢主簿口中正在私通虢国夫人的薛白，当时正在我的别馆当中与诸王、驸马一起，听长源讲《道德经》，或许我也参与了某桩阴谋而不自知，特领他来向圣人解释。”</br>卢铉一愣，张了张嘴。</br>高力士已看向李泌，讶道：“此事与李神童有关？”</br>莫名被牵扯到权争之中，李泌神色平静，实话实说道：“确是如此，昨日上善池，薛白在，庆王在，我亦在；今日别馆，薛白在，诸王在，我亦在。”</br>卢铉蓦地一个激灵，忙道：“高将军且听我说，乃因此事涉及薛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