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波克之傲

    APOD四引擎近地运输机的尾部拖着黑烟，虽然驾驶员竭尽所能地控制着飞船的平衡，但这艘运输机依旧像是一块从天上落下的破布般歪歪斜斜地扎向几千英尺外的大地，地下引力正把它拉向死神。</br>“我们就要降落了，都抓紧。”沃菲尔德在扩音器里说。</br>在最后关头，运输机总算重新掌握平衡。平稳地滑翔过几十秒钟以后，乘客们迎来了第一次撞击，飞船机腹首先着地，奥古斯都只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迎面地撞上了一块坚硬的花岗岩，五脏六腑都挤压成一团。</br>有那么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奥古斯都的内心。</br>运输机在地面上滑行，每遇到一小块坚硬的凸起都会高高地跃起又重重地落下。奥古斯都完全说不出话来，连喊叫都做不到，他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br>在几分钟乃至是更久以后运输机才停了下来，万幸的是他们没有一头撞上山脊或是其他什么足够让所有人全部都玩完儿的障碍物。</br>报警声没完没了地响着，预警灯闪烁着危险的红色光芒。眩晕之中，奥古斯都看到了一双伸向自己的手。</br>“我们得赶快离开。”那是雷诺的声音：“这艘船在地面上就是活靶子，该死的，我们的军机都在哪里？他们都是猪吗？”</br>奥古斯都很快就恢复了清醒，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扶着雷诺的肩膀站了起来。情况有些糟糕，船舱的地板上有正在流淌的、鲜红的血液，奥古斯都左右环顾，有些人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来，但更多的人还瘫坐在座位上。</br>“把他们都晃醒。”奥古斯都大声说。</br>“凯莫瑞安正在我们的头顶上，只要一发热追踪导弹我们就全得去见上帝。”他看到哈纳克和赞德尔已经站了起来：“汉克，带几个人打开货运舱把武器都拿出来。马克斯，你和其他人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叫醒。”</br>“打开舱门，把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带出去，快，不想死的就都给我行动起来！”</br>“奥莫，去通讯舱找无线电收发终端。”</br>由于全都是新兵，训练营的军官也都留在了图拉西斯主力基地之中。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毕竟新兵训练营的教官从未教过他们应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br>此时除了奥古斯都也没人站出来指挥这些新兵，即使其他班的人对他不是很熟悉，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也没有时间去质疑。</br>“吉姆，本杰明，跟我去找沃菲尔德。”说完奥古斯都就挤过人群走向驾驶室，沃菲尔德到现在都没有再说过话，这使得奥古斯都怀疑他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br>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地跟着奥古斯都，驾驶室的舱门原本牢牢地锁着，此刻因撞击已经弯曲损坏。本杰明在奥古斯都的示意下一下又一下地用肩部撞击舱门，舱门损坏得非常严重。在奥古斯都的心脏紧张地跳动了几下以后，舱门被撞开来。</br>刚一踏进驾驶室，奥古斯都就踩在了一滩鲜血之中，这让他的心立刻就沉入谷底。驾驶室的玻璃窗满是蛛网般的裂纹，驾驶员是沃菲尔德的副官，他的胸膛被几块破碎的玻璃所击穿，早已没有了呼吸。</br>副官也是个比奥古斯都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他有着明显是精心打理过还依然显得乱糟糟的褐色卷发和明亮的深棕色眼睛，肩章上的军衔显示他是一名参谋军士。停止呼吸前，这名参谋军官一直紧闭双唇，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br>“他没救了。”雷诺的脸色很难看，如此血淋淋的景象他们还是第一次见。</br>“中尉还活着！”本杰明看到沃菲尔德还在呼吸，他的额头上有个口子，血液汇成一股流下，但一时之间还未醒来。</br>“把他背出去。”奥古斯都一边对本杰明说着一边就把那名参谋军士腰间佩戴的一把电磁手枪取了下来。奥古斯都没有时间去合上死者的眼睛表示哀悼，也绝不会冒着耽搁的时间为其收尸，凯莫瑞安的战机此刻一定正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之上。</br>“快走！”雷诺在这时帮本杰明把沃菲尔德抬上了他的肩膀。</br>当他们返回新兵所在的乘员舱时，里面只剩下哈纳克跟龙德斯泰因两个人，他们一人背着两杆C-14电磁，手里提着一把SR-8霰弹枪。</br>一见奥古斯都出来，哈纳克递给他一把电磁步枪，说：“三班有两个倒霉蛋摔断了腿，还有个家伙肚子上破了个大洞......鬼知道发生了什么......”</br>“具体是什么情况？”奥古斯都拿过枪就跑向打开的舱门，边跑边问。但这显然涉及哈纳克的知识盲区，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br>“贯穿伤，他被引擎爆炸的碎片击中了。我们用简易担架把他抬了出去。”龙德斯泰因代替哈纳克回答，他吐字条理清晰，毫不慌乱：“货运舱有几个M-1医疗包，我尝试用纳米凝血剂止血，效果却不怎么样，伤口太大了。如果不能把他送到战地医院或者空中医疗飞船上，只能等死。”</br>奥古斯都走出运输机，赫然发现他们的降落地是一片城市废墟，脚下是一条八行道的天空列车环形轨道。</br>这条环形轨道位于距离地面一千英尺以上的空中，穿梭在上百座顶天立地的摩天大楼和天空高塔之间，再向上看就是仿佛触手可及的云层，下方是蚂蚁般的房屋和无数高速公路、匝道和桥梁。</br>此时正是白天，天气晴朗，奥古斯都能够清楚地看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座巍峨的洁白色天空高塔。天空高塔气势恢宏，一个巨大的、仍在缓缓旋转的齿轮环绕着它六棱柱的塔身。</br>这座天空高塔之上挂着一副巨幅的金属广告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波克之傲，向勇气，向飞行员，向泰伦联邦致敬！</br>因为战火，其上几乎所有的玻璃都碎掉了，白色的墙面也布满火焰焚烧的黑色痕迹和激光束犁过墙体的划痕。</br>所有楼层中都没有灯光，从他的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原本应是窗户口的黑色洞口，一些窗户口堆满了线缆、办公桌和其他已经损坏的大件电子设备。</br>已经逃出运输机的新兵们聚在飞船几十码外，一些人匍匐在地紧张地盯着天空，另一些人则看着奥古斯都。</br>“散开！五人一组散开！”奥古斯都走向他们。</br>但这时大多数人都没有立即遵从他的命令。</br>“你是谁？沃菲尔德中尉呢？”一个新兵看着奥古斯都。</br>“他还处在昏迷状态，按照战场条列，此地由军衔最高者接替指挥。”奥古斯都径直走向担架的那名伤者：“我是新兵军士奥古斯都，而你们连二等兵都算不上。如果你不愿意听从我的命令，那么就拿出更好的方案。”</br>“不怕死吗？动起来！凯莫瑞安地狱犬的对地高爆导弹能一瞬间报销我们所有人！”这时，雷诺大声地喊起来。</br>那名质疑的新兵说不话来，剩下的人也都照着奥古斯都的话做了。</br>奥古斯都走到担架那边，那名受伤的新兵正躺在那里，赞德尔、奥莫和沃德半跪着担架旁边。伤员很平静，止痛剂和镇定剂都起了作用，他的腰部缠着浸血的绷带，浅蓝色的眼睛忧郁地看着天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