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
天不随人愿。
那个孩子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
成长为一个合适的君主。
赢仙离去后。
时间已到了三更天。
夜凉如水。
嬴政却全无睡意。
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内。
自斟自饮。
他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
但今日却想多喝几杯。
无外乎其他复杂的原因。
只是赢仙的优秀。
让他在欣慰之余。
更对远在上郡的儿子扶苏。
平添几许无奈。
自己如今是年过半百。
说句难听话。
已是半截身子埋在了土里。
本抱着长生不老的打算。
但前段时间的先祖降神。
彻底击碎了他长生的幻想。
如今的嬴政。
算是认清了现实。
知道自己并不能永垂不朽。
那么在他彻底入土前。
他需要提前盘算好身后之事。
就比如。
大秦的后继之君。
该由谁来继承大统?
纵观自己的十三个儿子。
除了扶苏以外。
其他人还真没这个资格。
但如果真把大位交给扶苏。
嬴政也不放心。
他不想让某个学说来主导国家。
对于一个君主而言。
思想,学派。
只不过是统治的工具罢了。
就算大秦尊崇的法家。
在嬴政的眼中。
也不过只是一个辖制儒家的工具罢了。
但扶苏不一样。
他没有嬴政的这种观念。
这也让嬴政十分忧虑。
一家独大。
这并不是嬴政希望看到的局面。
尤其是那些腐儒的主张。
更令嬴政感到厌恶。
大秦历经六世。
终得天下。
屁股还没焐热。
这帮人居然敢上谏言恢复分封?
嬴政不会也不可能支持他们的这些迂腐之论。
分封?开什么玩笑!
为了一统江山。
大秦付出了多少努力?
怎能因为他们的一句话。
就把天下分裂?
时代早已不是战国。
统一是天下大势。
大秦的储君更应当将此奉为真理。
而不是听信儒生的谗言。
去将天下拱手送与他人。
毕竟。
昔日的周赧王可就是被他们秦人赶出了王都。
屈辱渡过余生。
有了这份前车之鉴。
嬴政怎能认可儒生的主张?
所以。
亲善儒生的扶苏。
嬴政对他是既惋惜又失望。
虽说他没有提议恢复旧制。
但支持儒家思想的扶苏。
难保不会被这些逆臣所误。
嬴政不敢拿大秦去冒这个险。
“吾儿...尔若有汝子半分贤明。”
“你我父子何以至此境地?”
嬴政一声长叹。
心中纠结万分。
扶苏的立场注定了他不适合继任后世之君。
而其他儿子又或多或少有些毛病。
难堪大用。
至于孙子辈的赢仙?
他自己也不是没考虑过。
说实话。
如果这小子。
是他自己的儿子。
那嬴政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其立为储君。
但无奈的是。
赢仙年龄实在太小。
而且辈分也不足。
虽说是扶苏的嫡长子。
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孙子辈。
若立他为帝。
扶苏有没有意见这是两说。
其他的十二子未必会服赢仙。
万一压不住他的那些叔叔。
必会生起萧墙之祸。
虽说在大秦。
公子们的权力并不是很大。
不似后世那般。
但这对一生中历经过各种宫变的嬴政而言。
却并不足以让他放松戒备。
这一晚过的很快。
次日一早。
赢仙的繁忙生活便开始了。
县衙的卷宗室内。
一摞摞竹简堆砌的如同小山般高大。
这些资料囊括了大秦各地工程的名册。
及用工详情。
其中还包括了各地驻军。
连同边防军的详细情况。
这些眼花缭乱的名册看的赢仙头疼不已。
而他要调阅这些资料的原因。
也是因为昨日上的谏言。
说要缩减全国的徭役。
这事嬴政是答应了。
但具体落实下来。
却是个相对复杂的问题。
这些事嬴政都交给了赢仙。
人家只作决策者。
像是这种统计的工作。
嬴政可没心思去做。
只需要给他个结果就行。
于是乎。
赢仙急忙召集了一批干吏。
又把嬴政哪里的民政资料全部调了过来。
这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
各地的工程。
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像是驰道这一项。
就分为了八条干道。
西方道,直道,上郡道,临晋道,东方道,滨海道,武关道,秦栈道。
每条道路都有军伍徭役修筑。
总用工量在六十万左右。
其中上郡道还包括了蒙恬安置在北面戍边的三十万长城军。
至于骊山的皇陵,阿房宫,则达到了七十万。
还有灵渠,长城,南北戍卫及地方的驻军。
各种资料十分驳杂。
光是统计眼下大秦总共的徭役数量就花了赢仙三天的时间。
最后一算。
整个大秦的总徭役人数。
包括军役,人数居然达到了三百八十万!
比赢仙预估的二百万这个数字。
生生多了一百八十万!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像徭役这种东西。
去十人回来不一定有五人。
几乎是有死无生的活计。
这三百八十多万的壮劳力。
要是在干上几年。
大秦的男丁岂不是要绝种了?
两千多万的人口。
跑去三百八十万的壮丁。
怪不得田间只有妇女耕种。
怪不得闹事里几乎见不到男性。
感情他们都被充作了徭役。
而另一边。
还有各地的牢狱。
因为国家用工量超标。
各地官吏就把人头数算在了罪犯上。
反正在大秦。
罪犯大部分都要被充作苦役。
所以人头指标就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官员。
安排在了这方面。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的就是这个。
反正现在各地方都缺官吏。
办事的人都缺。
审案那就更别提了。
加上连坐法。
现在大秦的囚犯。
赢仙敢说至少有一半都是含冤入狱的。
这么搞民怨哪能不沸腾?
也就冲现在天下初定没多久。
没人想要战争。
加上嬴政的个人威慑。
天下才能暂时稳定。
要不然早反了。
如今的大秦。
就是一口高压锅。
这个压力必须得释放出来。
“走!还看什么?”
“随我去见皇帝!”
卷宗室内。
赢仙面色冷峻。
扔下手里的竹简。
拉着一脸黑眼圈的陈平。
便打算去找嬴政。
瞧赢仙满脸怒气。
陈平吓得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