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当见过他的。”闻青轻看不清他的脸,言语并不确定。
再认真看,那位白衣郎君已推门而出,走入漫无边际的大雪之中。
“太子殿下当真不在这儿吗。”闻青轻不死心。
她本来还想问问,光禄卿家的小郎君是不是就是宋书。
这时,闻适正色看她,说:“轻轻,京师不比青要山,不该跟太子殿下走得这么近才是,现下朝中局势混乱,若想立足,自当不偏不倚,谁都不要牵扯……”
他对上闻青轻乌黑明亮的眼睛,叹口气,暗怪自己多舌,朝中诸事风云诡谲,倒不好叫她知道。
闻适起身关窗,给她拢拢衣裳,说:“也罢,事到如今,我拼死也能护住你的。”
闻青轻眼睛眨眨。
“世人都说京师繁华,是落在人间的仙宫,到了叔父这儿,怎么成了要死要活的地方,”闻青轻握住闻适的手,眼睛弯弯,靠在他肩上,说,“叔父不必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还是小孩子,”闻适心里一软,摸摸她的头发,“你注意些就是了。”
闻青轻应下。
她隐约意识到,叔父不喜欢她跟太子殿下走得太近,他在朝中或许是个只忠于陛下的纯臣,这没什么不好的。
她以后谨慎些,找太子殿下的时候不让人看见就是。
“我不会让自己牵扯进麻烦事的,”闻青轻说,“我来京师,是为了见识仙宫的。”
闻适又笑。
闻青轻不再提起刚刚院中的人,天色渐暗,闻适让她早点歇息,随后便推门离开,令霜和令雪将屋子洒扫干净,铺好床,点好香,侍奉闻青轻就寝。
闻青轻让她们都出去,屋外风急雪重,闻青轻挑灭烛灯,躺进被褥里。
这里床板硌人,被子有些单薄,布料也算不上很好,闻青轻有点不适应,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夜里寒冷,闻青轻夜里冻醒了一回。
小猫躺在她枕头边上,翻着粉白的肚皮,胡须一抖一抖,发出轻轻细细的呼噜声,闻青轻侧躺着摸摸它,又阖上眼睛睡去。
次日一早,雪已经停了,清晨霜白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整个屋子都是一种清淡的冷色。
闻青轻身上有点疼,掀开袖子一看,床板太硬,细嫩的皮肤上有几块小小的淤青。
闻青轻揉揉淤青,有点疼,她将袖子放回去,决定把这件事悄悄藏在心里。
可恶。
她才不娇贵。
她没叫令霜令雪,自己找出一套石榴色织锦裙装,取下一套素白色的锦裘穿上。
刚把自己整理好,令霜推门进来,她看见榻边站着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女娘,也没有诧异,在某些方面,姑娘总是很让人放心的。
令霜给她端来温水洗漱,令雪又取来吃食。
客栈的吃食味道一般,而且还不好看,闻青轻没
什么胃口,吃一点就不吃了。
雪虽然停了,但是道路上的雪还没化,他们还得在这儿再留一天。
闻青轻左右无事,打算出门,她去找闻适。
闻适一身蓝衣站在雪地上,听见她的话,颔首说:“去吧。”
闻青轻又问哪里好玩。
闻适说:“城外有一永年寺,冬日雪落,山寺皆白,或可以一览。”
闻青轻决定就去这里,令霜给她戴上幂篱,刚出院门,一道灼热的视线隐隐约约落在背后,闻青轻回头望去。
一个小姑娘身穿粉裙,梳着双丫髻,粉雕玉砌,精致可爱,趴在三楼栏杆后偷偷看她。
或者说,看自己腰间的溪午剑。
闻青轻举起剑鞘向她挥挥手,风吹起素白的幂篱,露出清润带笑的眼睛,小姑娘怔了一怔,耳朵红红地跑进屋子里。
“公主,怎么如此不庄重!”女使斥责一声。
江景站定,在椅子上乖乖坐好,两只手端正放在膝上,她刚刚跑得急,头发乱了,女使就上来给她重新梳头,整理衣裳。
江景安静一会儿,小声说:“刚刚我看见一个姐姐,她很漂亮,我喜欢她。”
“公主喜欢,召她进来侍奉就是了。”
江景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女使给她戴上一串珍珠耳铛,“公主可是陛下亲封的勤安公主,贵妃娘娘的小女儿,是天下最尊贵的姑娘,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是可以的。”
女使给她把头发扎紧,挑挑拣拣的,又选了些精致的首饰给她戴上,江景看向镜中的自己,声音轻下来:“算了,我不尊贵,太子哥哥和七哥才是真的尊贵。”
“公主为何要跟二位殿下比。”女使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她。
江景不说话。
她又取出一件典雅古朴的木盒,放到小公主面前,说:“公主回宫后,记得把这个献给陛下;还有,公主要把昨日和七皇子殿下一起邀请太子回京,太子殿下称病不应的事说给陛下听,再抱着陛下哭一哭,陛下定会心疼公主的。”
江景偏头看向她,问:“一定要哭吗。”
女使神色淡淡:“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江景温顺点头,说:“我记住了。”
——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落在雪地上,时有两只松鼠从雪地里钻出来,捧着松果跳上树干,树枝被雪压断,落到地上,发出细碎的咔擦声。
雪化时,气温寒冷,闻青轻拢拢霜白的裘衣,捧着手炉取暖。
这座山小而空旷,和青要山很不一样,山道两侧栽着雪松,树林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
再往上,清简古朴的建筑矗立在白雪之上,此间佛门庄重之地,万籁俱寂,鲜有人至,青钟阵阵,白鸟盘旋。
闻青轻第一次看见佛寺,新奇极了,脚步都轻快了些,“快些,去讨杯茶喝。”
她在山道上走着,山林间,一个瘦弱的身影映
入眼帘,闻青轻立于原地,远远望了会儿,才看出那是一位年老的樵夫,他穿着单薄的衣裳,手拿一把枯朽的镰刀,弯腰砍地上的灌木。()
令霜情不自禁开口:这么冷的天,还上山砍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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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说,”闻青轻停下脚步,回忆说,“天冷的时候柴会贵一些,许多樵夫盼着天冷,哪怕雪天也会上山。”
令霜顿了顿,惊诧道:“长公子连这种小事也会说给姑娘听吗。”
崔氏有了新的郎主,郎主也有了孩子,崔町已经不是崔氏长公子了,但令霜还是习惯这样叫他。
“师父什么都教呀。”闻青轻想起曾经跟随师父读书的日子,又想起自己每半月要交一篇的文章,恨恨碾了碾雪,抬脚往山林中去。
平时倒也罢了,但今天她带了一把剑。
天下名剑。
溪午出鞘,在阳光下反射出清冽的剑光,闻青轻握住剑柄,弯腰劈开灌木,将砍下来的木柴丢到老翁身后的柴堆上。
老翁微微一怔,搓搓冻得皴裂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蹦出一句,“贵人、贵人也会砍柴吗……”
他说完,深觉冒犯,被自己的话臊得脸红。
眼前穿着织金锦衣的贵人果然不满起来,嘟囔道:“阿翁怎么看轻我。”
她能挥剑,当然就会砍柴呀!
闻青轻砍柴砍得愈发卖力。
令霜望着眼前的一幕,惊惧且无措。
长生很自然地跟在闻青轻身后,开始捡柴火。
——
住持送江泠出永年寺。
一行人沿着山道往下走,刚走两步,就见不远处山林之间,一红衣少女挥剑斩断灌木,动作干脆利落。
她穿着织锦长裙,举止间,金线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光晕,他认得这是宫中才有的布料。
江泠目光惊讶,问:“哪一位公主来了永年寺?”
住持只道不曾见过,向江泠告退离开。
这时,清风吹起幂篱,少女长身玉立,阳光映在她鸦黑的长睫上,卷翘浓密的睫毛显得毛茸茸的,像小扇子一样上下扑闪,碎发沾着汗水,盖住眼睛。
老翁说了句话,她偏过头,撞入江泠的视野。
他看见一双干净的、仿佛含着早春山雾一样的眼睛,江泠晃了下神,不自觉向前走两步,少女却很快收回目光。
江泠屏住呼吸,愣在原地。
一侧跑来一个侍从,对着江泠耳语两句,江泠淡淡笑了下。
侍从一直细心观察江泠的脸色,插话说:“看那位姑娘,估计要上山,要阻止她吗。”
“不必了,我这位长兄聪明得很,一点小动静都会惊动他,呵。”江泠冷笑一声。
他又看了雪地上的红衣少女一眼。
“走吧。”他理了理袖子,又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座朴素的古寺。
远山苍茫,山寺中飞出几只白鸟。
——
() 这一边,闻青轻揉揉手,望着地上堆成小山的木柴,非常满意,她有点冷了,紧紧衣裳。()
老翁奉上一壶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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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青轻试着抿了一口,辣得险些流眼泪,浑身却热了起来,她觉得奇妙,又抿一小口。
此时山林清幽,只听见细微雪落之声。
长生说:“姑娘,再不走就要下雪了。”
闻青轻望了眼天色,刚刚还是晴天,现在就飘满了乌云,闻青轻有点醉了,揉揉眼睛,想着待会去寺里睡一觉,她让长生送樵夫下山,自己则带着令霜往山上去。
闻青轻一路向上,却见几个顺着山道下山的僧人,僧人见她上山,只说:“施主,今日山寺不接香客,还是回去吧。”
闻青轻说:“我只想找个歇息的地方,有一方屋檐就好。”
僧人见劝不动她,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阿弥陀佛。
闻青轻觉得奇怪,山寺正门敞开,从正门往里进,走过石子小道,又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佛殿。
她站在檐下往前看,依稀可见殿前香灰燃烧的痕迹,似乎刚接待过香客,既如此,为何又说不接待。
闻青轻暗自思忖,不经意间已经走到佛殿前,她漫不经心抬头往里看,大脑空白,心跳错了一拍。
此时天气不晴,乌云遮盖,佛殿里光线昏暗,只一排烛光,飘摇着发出模糊的光晕。
佛像之下,青年郎君垂首,双手阖十站在殿中,长发用一根黑玉簪束起,他照旧一身红衣,上等的衣料在烛火下,流出些许碎金般的光彩,红衣垂地。
闻青轻又闻到那种熟悉的清苦味道。
宋书从一侧走来,闻青轻带着幂篱,他认不出,说:“姑娘,寺中不接待香客了,请先下山吧。”
闻青轻有点不高兴,想吓一吓宋书,再占据道德高地谴责他,手刚碰上幂篱。
江醒回头,闻青轻动作顿住。
他望着这里,漂亮的眼眸映着烛光,印出主人稀薄的情绪。
他们离得有点远,他的神色又这样淡,闻青轻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他要是认不出自己,她就再也不要理他。
“来。”江醒朝她招手。
“殿下叫谁。”宋书看看闻青轻,又望望江醒。
太子殿下没有回答他。
闻青轻向前几步。
青年身姿挺拔,身量很高,她从前小小的,要仰头看他,现在她长高了,还要仰头看他,生气。
闻青轻抬起头,江醒摘掉她的幂篱放在一侧的供桌上,随手取下黑玉簪,动作自然地帮闻青轻挽头发,苍白的指节穿过长发,轻轻捏捏她的软软的耳尖。
闻青轻觉得痒,想要揉揉,江醒又把她的手拨掉,不轻不重说:“怎么总喜欢出现在危险的地方。”
危险吗。
闻青轻四下望望,想起刚刚的异样,问:“那我怎么办呀。”
江醒给她把头发扎好,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觉得满意,对上她因为醉酒而潮湿困倦的眼睛,说:“你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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