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030

    还不待有希子思考,一把苦无突然穿过了阿伏兔的掌缝直直钉入石桌，一道身影从墙外闪出：“离有希子远点！”

    服部全藏挡在阿伏兔和有希子中间：“天人就给我滚远些，别插手地球的事。”

    “啊，我知道你,服部全藏。”阿伏兔的死鱼眼没有丝毫波澜,早在他决定追有希子前,就利用春雨副团长的职务之便和帮凤仙办事的特权把关于她的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御庭番的头号忍者，之前奉命贴身保护将军家最重要的朝臣独女、阿尔塔纳人体研究的重要实验品。”

    “她在家中离奇消失就是你的手笔吧？只不过当时没人相信你真的能突破重重阻碍把她从家里带出,加上当时下任将军的作保才被免罪。不过御庭番也因此解散了。”

    “你这家伙……”服部全藏咬紧牙关，但他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抓住有希子的手：“有希子,你快跟我走，奈落的杀手要过来了！”

    “这么快？”阿伏兔也变了脸色，他抓住有希子的另一只手：“跟我走吧，有希子，地球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有希子：？

    她的两只手被不同的两个人抓住，两个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异口同声地喊：“别管他,快跟我走！”

    不是，她已经听到教室里学生们吃到劲爆大瓜的尖叫声了。

    相信从今往后她就得社会性死亡了,哈哈。

    “你们都放开我。”有希子把手抽回,对明显更加焦急的服部全藏问：“你说奈落的杀手要来了？多少人？”

    “奈落十数人，幕府士兵百余人。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服部全藏将自己观察到的情报都悉数告知，“幕府已经勾连天道众，天人正式全面插手攘夷战争。现在上层要血洗所有和攘夷相关的人，你很危险，有希子！！”

    “既然这样,你们都先走吧。”有希子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我要先将这些孩子们安全地送走。”

    在这样以恐怖威慑为目的的“清洗”下，她这个传播反幕思想的人怎么还有逃的可能？

    如果她走了，这里所有的学生都要被判为异端思想者……就像坂田银时他们那样。

    “有希子……”服部全藏还要去阻拦，却对上了有希子的视线。

    她的脸上既没有完全不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的轻松和天然，但也没有一丝绝望和痛苦。

    正如有希子所说的，她早就做好面对所有结局的准备了。

    服部全藏的眼前似乎还闪烁着逃出藤原氏祖宅前有希子哭泣的模样，那时的她只是一个表面光鲜精致的人偶，连滑过脸颊的泪珠都仿佛能割破她所有的生机。

    但现在，她变得自信、坚强、无所畏惧，那具小小的身躯中，蕴藏着比天还要强大的能量。

    无论身处何处，她都不再是原来那只笼中鸟了。

    “我们约定过，我的职责不仅是保护你，更是保护你完成你的夙愿。”服部全藏将手紧握成拳放在胸口，“有

    希子，去完成你想做的事吧。()”

    有希子和他露出彼此心领神会的笑容，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向教室。

    她心咚咚直跳，每一根汗毛都在死亡和囚禁的威胁下竖起。

    怎么会不害怕！怎么会想要再被抓住、再面对那些恶心的面孔？但是现在的她，有更加重要的东西要去守护——

    有希子站在所有学生面前，心跳的声音像是要刺穿自己的耳膜，但她还是维持了自己表面上的镇定，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学生们的反应。

    大家，还记得我们平时的课堂演练吗？()”有希子拍了拍手，将所有学生的注意力吸引回自己身上。

    “现在，是我们的【一号模拟撤离】行动，请大家按照我们平时演习的方式，回到自己的家，未来一月内都不要再来私塾。”有希子给柴崎家的小婴儿L又裹了一层衣服，“烧掉你们的书本，什么话都不要乱讲。”

    所有学生面面相觑，他们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平时他们也会组织课堂逃生演练，但老师的表情从没有这么严肃。

    有学生似乎想提问，但有希子已经打开了教室里隐藏的地道小门：“现在，我宣布撤离演习正式开始！”

    “今天的作业，就是安全地回到自己的家中。”有希子向孩子们露出了笑容，“我们在新时代再相会。”

    教室沉默了几秒钟，也许更长，也许更短，但所有学生都异口同声地喊道：“是，老师！！”

    直到最后一个学生都从地道离开，有希子才用已经开始颤抖的手关上门。

    她不能再走这里了，不然所有的学生都会暴露，乌鸦振翅的声音已经传到她耳边。有希子走到庭院中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官兵。

    没有见到服部全藏和阿伏兔的身影，有希子心中最后那口气松了下来。

    这就对了，他们的目标只有她，硬拼的话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为首的人正是天照院奈落的首领胧。

    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不仅逮捕师父，还要亲手逮捕自己的师母。

    他凝视着在重重官兵杀手的包围圈中仍然不露畏色的有希子，想起了今早和吉田松阳的对话。

    *

    “老师，我接到了一个新任务。”

    幕府最严密看守的监狱中，胧走到关押吉田松阳的大牢前，一个小女孩匆匆离开，手里还拿着吉田松阳写给她的书本。

    在这里也不忘教书啊，老师。

    “是什么呢，胧？要将我处刑了吗。”

    吉田松阳的声音仍然温和有礼，即使在狱中，这个男人的背仍然挺拔坚韧。

    “这的确也是幕府下达的命令，处刑就在今日，但我现在的任务却和老师的未婚妻有关。”

    吉田松阳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有那么一瞬间，胧觉得被关在笼子里、即将被撕烂喉咙的人是自己。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幕府决定清洗所有

    ()    异端人士，而仍然开办学堂、传播吉田松阳思想余孽的吉田有希子也在其列。()”

    胧握紧双拳，声音变得沙哑：老师，你还不知道自己未婚妻的真实姓名吧？她是——?()_[(()”

    *

    “藤原惠子（keiko）阁下。”胧恭敬地俯身，他身后所有的奈落杀手和幕府官兵也跟着单膝跪地，“传天道众藤原公之令，请您回归本家。”

    “吉田松阳将于今晚被处刑，所有关于您作为吉田有希子（yukiko）的痕迹都会消失，从今往后，您只需要享受作为天俯视一切的生活就可以了。”

    一阵风吹过，有希子的长发被卷起，她将挡住视线的发丝拨开，看到的仍是一片乌压压的黑暗。

    不见天日、了无希望。

    *

    时隔多年又回到那所华丽的囚笼时，有希子的内心还堪称平静。

    她掐指算算，马上就到了机械音所说的三年之期。还说什么不阻止银时杀死松阳她就会死，现在马上松阳就要死了，她作为“有希子”、作为一个人自由活着的痕迹也要消失了。

    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殉情！

    侍女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给她洗澡的时候差点没搓掉她一层皮。估计是那位天道众大人的指令，要将她身上“下等人”的气息悉数抹除。

    只是洗个澡加穿衣打扮，居然就已经花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可见这种生活有多反人性。夜幕降临，一个士官模样的人走来，竟然还要让她去吃晚饭。

    有希子穿着极为厚重繁复的和服，显得更加纤细，白皙的皮肤还因为刚才侍女们过重的手法泛着红色，但脸色却极为苍白。

    松阳都要被处刑了，她怎么可能吃得下去饭啊？！这些人有病吧！

    “不去。”有希子背过身，决心至少绝食三天以此明志，为松阳送行。

    这些人自己当习惯了剥削者，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没有心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解救吉田松阳的惭愧，但她不能自轻自贱。她还要带着松阳那份活下去，更何况她家还有三个在战场的小朋友。如果松阳和她都死了，对他们的打击就太残酷了！

    有希子相信即使有藤原氏的消息封锁，松平莲华也一定能确定自己活着的消息。到时候由她转告银时他们自己还在的事情，他们也不至于彻底绝望崩溃。

    “惠子，还是不要再反抗了，今天晚上你要和一个很重要的人吃饭。”

    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有希子震惊地转过头，看到了那个一直以来堪称她童年阴影的存在。

    巨大的幕篱、暗色的斗篷，早就应该死了却仍然靠着吸收阿尔塔纳能源活着的藤原老祖。

    这个老东西很会玩精神控制那一套，一会儿L对人好、一会儿L对人恶劣，谁惹恼了他，就要有一堆人头落地。他是天人入侵地球时最先倒戈的幕府顶层掌权者，也因此攫取到了他最想要的天道众成员之一的地位，和其他侵略地球的天人共同榨干地

    ()    球的生机。

    有希子不是傻子，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此刻反抗，指不定松阳就要从普通的处刑变成处极刑了——这种事情藤原氏不是没玩过。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跟在藤原氏身后。他们走在用极好的楠木铺成的连廊中，脚踩过时没有一丝声响。

    有希子无端回想起在松下私塾半夜起来偷吃零食却碰见银时、桂和高杉的场景，最后他们因为踩到了吱吱作响的地板吵醒吉田松阳，被正义制裁。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吧。

    有希子开始感到反胃，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去了地底这几年，规矩和教养少了许多啊。”藤原氏冷笑一声，“本来你一回来，就应该被关进祖祠里反思的。叛逃家族、传播反幕思想、勾结攘夷志士，条条应处家法。不过，有一个人替你作保。”

    有希子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个地方还有谁站在她这边，甚至有资格让藤原氏赏脸。

    藤原氏亲自打开了那间精致和室的门：“进去吧，今晚你们确实应该好好聊聊。”

    看到屋内的人时，有希子瞪大了眼睛。

    *

    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音，吉田松阳的头落在地上。恍惚中他听到了有人哭吼的声音，但那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胧的话还一直回响在他的脑中。

    【老师，你从不了解她吧？她是不是从来没给你讲过自己的过去？】

    【你知道是谁说动的藤原氏和幕府，让他们不再追究她和你的过去吗？】

    【那是藤原惠子真正的未婚夫、现任征夷大将军——德川茂茂。】

    【老师，没有权力的我们，根本无法与天作对。】

    吉田松阳的眼神变得漆黑无比，刑场上点燃的篝火都无法照亮一丝一毫。

    ……是这样吗？如果他的手中空无一物，是无法保护有希子的啊。

    如果他不把天都踩在脚下，是无法让他的神女拥有她的自由的吗。

    既然如此……那他宁可不做她理想中的温柔丈夫，也要拥有谁也无法反抗的绝对强权，来向她献上她想要的一切。

    他不能死，他不会死，他是这颗星球所有阿尔塔纳能源的化身，他是刚刚才明白了一点究竟该怎么爱有希子的怪物。

    负责焚烧处理吉田松阳余身的奈落杀手们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无头的尸体从熊熊燃烧的烈火中站起，血肉和骨骼以极快的速度从断口再生。眨眼间，他已经重新再生出头颅，曾经死亡的痕迹只剩脖子上一条细细的血线。怪物的长发像蛇一样在滚烫的风中狂乱地舞动，他睁开猩红的眼睛，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世上的一切，倏的又露出了几分笑意。

    “有希子……”

    在场的人们只觉他喊出这个名字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但下一刻，所有杀手都人头落地。那个传说中不老不死的怪物消失在血色的火光中。

    *

    “茂茂？！”有希子难以置信

    地喊出端坐在首位上的人的名字。

    “有希子……()”德川茂茂应道，但他接触到藤原氏威胁的眼神时，又立刻改口：惠子，请进吧。?()_[(()”

    “去吧，惠子。时隔多年，你们这对未婚夫妻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见面了。”藤原氏将「未婚夫妻」咬得很重，丝毫不介意这个词对有希子现在会有多大的伤害。他甚至因此露出愉悦的笑容：“这应该算相亲见面吧，或者用时下流行的说法，联谊？”

    早就联谊过了啊！！

    有希子选择性无视了藤原氏的语言攻击，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穿着厚实棉质三角裤的茂茂居然是将军！

    全藏那家伙怎么不把话说全啊！谁能把得串茂茂联想到德川茂茂？！

    她终于想明白了，应该是服部全藏作为最强忍者在当时承担了守护将军的任务，因此和茂茂成为了朋友。

    “你们今晚就好好聊聊吧。”藤原氏说完便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茂茂和有希子面面相觑。

    “啊……说起来你的肚子现在好些了吗，还有在拉〇吗？”有希子说完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

    哪儿L有人跟将军见面就问这种事的？！

    德川茂茂瞪圆了眼睛，似乎也没想到她会以这句话开头，他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在有希子都害臊得想打洞时才止住笑声。

    “抱歉，惠……我还是叫你有希子吧。”德川茂茂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他们之间的氛围因此缓和了不少。

    “谢谢你，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可以直接叫你茂茂吗？”有希子问。

    “当然没问题。看到你还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德川茂茂坐直身体，“关于你未婚夫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有救下来他。”

    “没事，只要努力过，我就不会为无法阻止的事情绪崩溃了。接下来让我闷在被子里偷偷哭一个月、暗自神伤一年就行。”面对真诚的茂茂，有希子难得放松下来，跟他说了自己的真心话，“你救了我，我还应该好好感谢你，就是这个月我应该没什么心情吃饭聊天了。”

    德川茂茂惊讶于有希子的豁达，他从自己的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有些遗憾地说：“那这个是我们准备得多余了。”

    他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小小的蛋糕：“成年生日快乐，有希子。”

    “对不起……本来应该是由那位松阳老师、你的学生和朋友们陪你庆祝的吧？现在只有我了……蛋糕是全藏和松平家的小姐想尽办法送过来的，如果可以的话，哪怕吃一口呢？”

    那分明就是一片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蛋糕，但上面的草莓还被刀刻了笑脸，抹面上用暖色的奶油写着【有希子，你还有我们】。

    把东西在将军府和藤原氏重重监视下送来已属不易，更何况连这些字都没有被碰到的痕迹，可见是被人一直好好的保护着。

    有希子鼻尖发酸，她拼命忍住眼泪，从德川茂茂手上接过蛋糕：“谢谢你，茂茂……谢谢你们。”

    让她在成为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的同时，

    ()    还做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原本已经想拼命忘记的事，还被人如此放在心上。

    德川茂茂欣慰地看着有希子吃完了所有蛋糕，“有希子，听说你之前一直在教书？”

    “是的，松阳还在的时候我是负责搞钱维护教育成本的，后来他被抓了，我就专心讲课。”有希子擦了擦嘴，“这也是全藏告诉你的吗？”

    “不，这是我从民间听来的传说，有希子很厉害呢。”德川茂茂的脸微微泛红，“【黑暗世代的教育家】、【新式学堂的创办者】，【贡献和影响甚至比丈夫吉田松阳还强大的吉田有希子】……有很多人崇拜你，在各地效仿你的教育方法。”

    有希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哈哈，也没那么厉害。”

    她就是总结了吉田松阳的教育思想，再融合了一些现代的理念，用她的方式去交给学生们罢了。

    “有希子，你不必谦虚。”德川茂茂认真地看向有希子，“你愿不愿意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到时候，正式将你的教育理念在全国推广。”

    扑通，扑通。

    这的确是有希子的梦想。

    她喜欢教书、喜欢和学生们在一起学习的感觉。孩子们的笑脸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有意义的，她不再是那个家族的傀儡、社会上可以被替代的螺丝钉。让她觉得她是传播文明和希望的人。

    她是多么想应下，如果有将军的支持，会减少数不清的阻碍……

    “抱歉，茂茂。”有希子坐直身体，“我想，我的思想无法在还需要「将军」的世界真正推行。”

    德川茂茂微微睁大眼睛。

    “松下私塾构想的未来中，每个人都作为平等的「人」生活在社会中。我期盼着我们的朋友都可以直接叫你茂茂的世界，所以很抱歉，这个构想是无法从这个将军府自上而下推行的。”

    有希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光又重新回到她的眼中。少女在一所巨大的牢笼中描绘着一副自由的画卷，猛的击中了少年将军的心。

    “有希……”德川茂茂的话还没说完，和室的窗户被一阵强风吹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屋内。紧接着他脖子一痛，就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松阳？！”有希子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她惊喜地站起身，扑到吉田松阳的怀里，“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吉田松阳紧紧地抱住她，“我在这里，有希子，别怕。”

    楼下开始响起看守的尖叫，紧接着便是雷鸣般的脚步声，有希子从吉田松阳怀里探出头，“我们还是先走吧，茂茂没事吗？”

    吉田松阳的眼神变得晦涩，但他还是忍着自己心中的酸意道：“我只是让他昏过去而已。”

    “稍等，我给他留下一封信，别让他们担心。”有希子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和室中的纸笔。

    【事发突然，我已走，松阳和我都安全，未来再见。】

    她把信折好放进德川茂茂的怀里，还

    未来得及起身，吉田松阳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一只脚踏在窗口，风将他的长发悉数吹起，“我们要走了，有希子。准备好了吗？”

    有希子的心砰砰直跳，她从来没见过吉田松阳这么潇洒的模样。

    果然刘海的有无特别影响人的气质啊！！

    她搂紧吉田松阳的脖子，像一只撒娇的猫儿L：“准备好了！”

    吉田松阳冲她宠溺一笑，随后带着她从数层楼高的将军府一跃而下。

    呼啸的冷风从有希子的身侧吹过，她将自己埋入吉田松阳的怀里。

    是温暖的。

    她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

    松阳，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吉田松阳感到脖颈上的湿润，他轻轻垂下眼睫，挡住眼中的复杂情绪，将有希子抱得更紧。

    他的速度很快，没有任何一个追兵近身。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山的山顶。

    吉田松阳将有希子放下来，她抬起头，看到了满天繁星和松阳的脸。

    “生日快乐，有希子。抱歉让你担心了。”他竭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

    「他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眼底是怎么也散不开的血色、眉间是无法退去的冷意，即使再努力柔化自己，仍然不像她印象中的那个人。

    “松阳……？”有希子第一次不确定地喊出他的名字。“你真的没事吗？”

    男人因她的声音微微愣神，再睁开眼时，才有一些有希子熟悉的模样。

    吉田松阳的声音充满歉意：“对不起，有希子……我不该向你隐瞒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这件事。”

    “其实我不是人类，我欺骗了你。”

    有希子瞳孔地震，她向吉田松阳隐瞒的是身份，谁知道吉田松阳向她隐瞒的是物种！

    接下来吉田松阳的每句话更是都在她意料之外。他告诉有希子自己是地球阿尔塔纳能源的化身，一个活了千年不老不死的怪物。他被人叫做虚，成为天照院奈落的杀手头领。但在漫长的生命中，他觉醒了名为吉田松阳的人格。

    “我逃出了奈落，第一个弟子也为了保护我而死。在最迷茫的时候，我遇见了你，有希子。”吉田松阳的眼里倒映着有希子的模样，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她，“有希子，是你带领我将松下私塾变成现实，是你教会了我怎么变成一个「人」，你是搭建起我全世界的神明……有希子，我爱你。”

    “啊，我也爱你。”有希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全靠本能回复他。

    “但是有希子，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吉田松阳的神情变得脆弱，“今晚死后，虚的人格一直蠢蠢欲动，我马上就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了。”

    “什么？！你今晚死了？！！”有希子试图从这句信息量爆炸的话中寻找重点，“死了怎么会还能动……哦对你说你不死……什么？！你的人格要消失了？？”

    “不会消失的，有希子。”吉田松阳

    伸出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抚摸着她的发丝，“但是我可能真的要沉睡一段时间了。在那之前，虚会来掌控这具身体。他是个没有心的杀人魔，有希子，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但我不忍心让你和他有任何牵扯。”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希子难以置信地握住吉田松阳的手，“你要和我解除婚约？！”

    一滴泪从吉田松阳的眼中流下，他看起来脆弱又绝望，“对不起，有希子……是不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我早些强大起来的话……”

    “不，这不怪你！”有希子连忙抱住自己柔弱可怜的未婚夫，“是一直以来幕府和奈落对你的折磨导致的！松阳已经特别特别厉害了！！”

    “那你会答应我吗？我为你安排好了，那个叫阿伏兔的人会带你去宇宙中，等我重新打理好地球的一切，我会去找你的……”吉田松阳立刻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请你自由地享受未来的人生吧。”

    就像从来没遇见过他那样。

    “我知道有希子最怕寂寞了，如果有希子遇到自己爱的人，就尽情去爱吧……就当我们两个从明天起都死了，未来我们再重新相遇相认……如果到那时你还愿意接纳沾染鲜血的我，我们再结婚。”吉田松阳珍重地吻上有希子的无名指。

    有希子已经被吉田松阳一系列炸裂发言给轰炸得不剩什么脑细胞了，她就抓住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今天是最后一晚做未婚夫妻？”

    吉田松阳点点头，眼神无辜又哀伤。

    有希子觉得自己非常生气！

    这个人自顾自地就安排了所有的一切，自顾自地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还说什么婚约取消，她以后随便找对象！虽然她原本也准备为松阳伤心一年就再寻找下一春，但这句话由他说出来就是不行！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吉田松阳这家伙还是个偏执狂呢？！

    “好啊，我答应你取消婚约，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总要从你身上拿点什么走。”有希子一掌就将吉田松阳推翻在地——当然他本人本来也没准备抵抗。

    他只是用小鹿一样纯情又无知的眼睛看着有希子，对她的动作无比茫然，又为她的话而隐隐伤心。

    这更让有希子心中的某根邪火乱窜。

    她坐在吉田松阳身上，躬身挑起他的下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我总得做点什么，让你的意志就算沉睡了也永远无法忘记我。”

    “有希子，我……”吉田松阳本来想说自己本来也不会忘记她，她就是他存活去对抗身为虚的杀意的全部精神支柱。但下一刻，他的话就被一双柔软的唇堵住。

    吉田松阳睁大了眼睛，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仍由有希子索取着他的一切。

    他似乎快要缺氧了，但他不怕，即使窒息他都不会死亡……他的脸越来越红，甚至开始本能地在口中去追逐爱人的舌。但有希子却又终止了这个吻。

    吉田松阳情难自抑地喘着气，倒在地上依恋地注视着有希子。

    她似乎也变得不太一样了，仿佛也解脱了什么束缚，变成了一位掌控一切的女王。

    有希子抬起头，将又长又卷的头发拨到脑后，她的脸也很红，但看到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的吉田松阳，又产生了奇妙的满足感。

    可算让她吃到了。

    这几年她想明白了，管他吉田松阳有没有产生过那种欲望，反正她产生了！既然如此，她就要得到！

    “呐，松阳。”有希子扣住吉田松阳按在她腰上的手，再次低`下身贴近他：“最后让我来教教你，女人和男人之间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吧。”

    吉田松阳的心像火一样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