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大好人呐

    夜雨躺在地上缓了好一阵, 才在罗阎的帮助下慢慢站起身。

    而就在这时，一直乖乖趴在罗阎肩膀上的黑猫忽然蹿了出去, 追着无人看管的伯奇鸟满图书馆乱跑。

    眼看着黑猫一爪子一根羽毛即将把小鸟薅秃，罗阎连忙扶着夜雨让他坐到了书架旁的椅子上，然后快步走到打架那两只中间，中止了这场战斗。

    果然猫和鸟不能一起养。

    小胖鸟瑟瑟发抖地缩在罗阎衣兜里，黑猫趴在罗阎肩膀上发出不屑的呼噜声，尾巴一甩一甩的, 虎视眈眈地盯着小鸟藏身的地方。

    罗阎拍了拍猫猫头安抚了一下，重新回到了夜雨身边。

    夜雨刚刚又喝了几瓶精神补充药剂，现在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见罗阎过来, 他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传火者大人, 我还需要再休息一会儿，无法带您继续参观别的地方, 我这就去通知其他人……”

    “没事的，不用，参观什么的不重要。”罗阎摆了摆手，在夜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您请问。”

    “迪…唉, 迪迦教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古文明教会中的？”有时候羞耻达到一个阈值以后，反而会变无所谓……简单来说，就是已经自暴自弃了。

    “这个我倒还真不清楚，共享网络中也没记载。”夜雨脸上的歉意神色更甚, “只是听说教授也是位‘传火者’，是个死而复生之人。”

    “那迪迦教授和学院又是什么关系？我从另一个渠道得知了他不仅是古文明教会的人，还曾经在学院工作过一段时间。”

    “啊, 这件事啊。”夜雨表情淡然，“这很正常嘛，因为古文明教会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学院叛逃出来的，少部分没被学院通缉的人，比如说在教会中出生的孩子或普通信徒，他们也都会努力考进学院然后再叛逃，这也算我们教会的传统了。”

    罗阎一时无语。

    这是什么诡异传统。

    许是罗阎脸上的疑惑神色太过明显，夜雨解释道：“是否拥有学院叛逃身份是评选教授职称时的重要考察点。无法考进学院，考进学院又无法活着叛逃出来的人，是没资格成为古文明教会的教授。”

    罗阎陷入沉思。

    他觉得自己不是会为了一个教授职称就拼命的人，而且他最烦考试了，肯定还有什么原因驱使他前往学院。

    见罗阎始终没说话，夜雨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迪迦教授不同，他进入学院并不是为了教授职称，而是单纯的为了追逐知识。”

    罗阎：……

    没失忆的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吗？居然这么喜欢学习？

    “在精神共享网络里，教授的生平并不是秘密，所有人都可以查询。”夜雨声音有些感慨，“您也知道，我们古文明教会中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研究古籍，挖掘远古历史。所以教会的人大多都厌恶科技产物，对机械方面等理科知识不感兴趣，也不了解。”

    “但迪迦教授与我们不同，在去学院之前，他一直在试图把某个古籍孤本中的历史力量提取出来……为此他另辟蹊径，尝试了不少奇怪的方法，最后好像开始研究什么游戏框架和代码，经常守在光脑前，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一看就是一整天。”

    说到这里，夜雨轻轻叹了一口气：“但因为我们对这方面一窍不通，教会中无人能帮助教授，于是教授他便考入了学院，想从学院那边学习AI和机械知识。”

    游戏？

    捕捉到重点，罗阎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在研究什么古籍孤本？有记录吗？”

    夜雨摇了摇头：“没有，听说那是迪迦教授自己找到的孤本，还没公布在共享网络上，那个孤本就随着教授的死亡而消失了。”

    罗阎继续追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确认他已经死亡了？”

    夜雨的声音有些哀伤：“因为教授在精神共享网络中留下的烙印已经消失。共享网络中记录着所有教会成员的精神烙印。我们能从精神烙印的活跃程度感知到对方是在睡觉还是生病……而死亡的话，精神烙印会彻底从共享网络中消失。”

    “三年前的一天，迪迦教授的精神波动彻底消失，没人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再加上他消失前在共享网络上留下的遗言……这种情况只能是已经遇害了。”

    罗阎问道：“在他精神烙印消失之前，他就已经从学院叛逃了吗？”

    夜雨点点头：“是的。”

    罗阎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可以和仿生人首领‘罗小胖’说的话互相验证，三年前他被军方和学院追杀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是一年前在91区废弃物处理厂被苏珊发现的，而他‘死亡’却在三年前。在他‘死亡’到91区这两年间，他又遇到了什么？

    ‘从零开始造地府’这个游戏系统如果真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话，那以前的他为什么不使用？

    拥有这个游戏系统就相当于拥有了地府力量。现在的他连地府建筑都没解锁几个，这种半吊子状态都能按着S级守夜人打，以前的他没理由被学院和军方追杀得如此狼狈吧？

    罗阎眉头紧锁，实在是想不通。

    现在他已经能大致梳理出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行动轨迹。

    最开始他被古文明教会的人当成了‘传火者’捡了回去。后来他想把某本古籍中的力量提取出来，开始尝试制作游戏系统。为了学习AI和机械知识，他靠着强大的精神力疯狂刷题，考进了学院。

    之后就是从学院叛逃，被学院和军方追杀。

    三年前，他在所有熟人眼中死亡。

    一年前莫名失忆，重伤出现在91区废弃物处理厂。

    昨天，正式解锁了‘从零开始造地府’游戏系统的所有权限。

    从解锁权限的三个问题中能看出，未失忆的他为了防止游戏系统落到别人手中，提前做好了准备。

    自己获得从零开始造地府游戏系统，是因为在已经被废弃的互联网中玩了一个网页游戏……互联网只有无法登录光脑的人才会使用，而失忆后的他恰好精神力量极低。

    所以那个网页游戏不可能是巧合，很有可能就是让游戏系统出现的一个开关。

    从这些可以推测出，未失忆的他可能已经造出来了游戏系统，但因为一些原因无法使用，也不敢放在自己身边。

    罗阎感觉自己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

    还有就是主线开启的前置任务。

    前置任务让他找的东西是[基因复合异能战士计划]，就算他不是该计划的实验体，这计划肯定也与他叛逃学院有很重要的联系。

    所以他用康诚的身体回中心城，想办法进入学院后，可以先从这个计划开始着手调查。

    至于那个仿生人首领罗小胖，它能感知到地府力量，有点危险。仿生人那边的调查得稍后，在没找回记忆之前不能轻易与其接触。

    理完思绪之后，罗阎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简单，尽快回中心城推主线，找回失去的记忆。

    但康诚目前还在91区的治安司隔离中，还需要再坐两天牢，这两天他总不能无所事事地混过去……

    罗阎抬头看向夜雨。

    刚刚罗阎长时间没说话，夜雨也不敢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他接下来的吩咐。

    “你知不知道什么比较有名气的、曾有神降事件的邪|教势力？”

    这两天空闲的时间，罗阎准备黑吃黑。

    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90区生物科技机构七百多受害者的抚恤金和治疗费用，22区幸存者的生存物资和营养费……他现在有一大家子要养，必须要努力挣钱。

    前期努力经营信徒数量，后期才能有大把信仰能量收入……现在的辛苦都是为了以后的幸福。

    亲力亲为跑前线什么的，他已经习惯了，毕竟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就算当上了义勇军将军，也要帮居民通马桶。

    听罗阎忽然问有名气的邪|教，误以为这位传火者大人想检验古文明教会影响力的夜雨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说道：

    “呃，古文明教会？”有神降事件，最有名气的，影响力直达中心城，连学院中都有他们的教徒，没毛病。

    罗阎脸色一变，正色道：“古文明教会怎么是邪|教？不要妄自菲薄好吗？咱们教会可是正经的科研学习组织，是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教会。教会里的人励志教书育人开辅导班，充其量也就是过分沉迷考古导致精神失常，哪里邪|教了？”

    夜雨讪讪一笑：“您说得对，是我狭隘了。”说罢他用力握了握拳，眼中燃起熊熊斗志，“没错，我们古文明教会才是联邦正统！”

    罗阎随手从旁边拿过一个本子递给夜雨：“这样吧，你把古文明教会的敌对教会，或影响我们教会发展的敌对组织都列出来，我看情况杀。”

    夜雨肃然起敬。

    以前从冥土回来的传火者大人全都是知识渊博的学者，很少有武力充沛的存在……而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战士属性的传火者大人了！

    清理别的组织在这位传火者大人口中，简直像杀鸡一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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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火者大人，请问能否借用一下您的伯奇鸟？我需要用共享网络看一下我们教会的悬赏任务。”

    如果是别人站在夜雨这个位置，可能会直接建议传火者自己用共享网络查看悬赏。

    但夜雨并不是那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

    从刚刚罗阎没有使用共享网络查阅迪迦教授的研究资料，再到他向他询问共享网络上一查就有的教授生平，这些事让夜雨清晰意识到了，这位传火者大人可能有些特别，他大概不擅长使用精神力量。

    在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夜雨可不会把这件事摆到台面来，让传火者大人尴尬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可以的。”罗阎从衣兜里掏出已经不再颤抖的小肥鸟，把这毛茸茸的一团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罗阎的错觉，就在夜雨的手即将触碰到伯奇鸟的时候，伯奇鸟好像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竟从那小小的黑豆眼中看出了一丝鄙夷。

    夜雨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而伯奇鸟摆出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一只小鸟’的无辜表情，跳到罗阎手边，轻轻蹭了蹭他的手。

    就在这时，趴在罗阎肩膀上的黑猫适时发出了一声吐槽：“呸，绿茶鸟。”

    夜雨僵硬地改变了动作，挠了挠头发：“哈哈哈不愧是传火者大人的伯奇鸟，好通人性。它可能是感知到我现在的精神力太低了，使用共享网络会很勉强，为了不伤害到我这才拒绝，真是太体贴了。”

    “这样吧，我还是叫其他人……”夜雨话还没说完，就见伯奇鸟轻轻啄了啄桌子上的本子。

    下一刻，本子无风自动，纸页自行翻起，一行行红色字迹凭空浮现在白纸上。

    然后小胖鸟骄傲地挺起肚子，蹦蹦跳跳走到罗阎手边，似乎是在求夸夸。

    罗阎随手揉了一下它那膨胀的绒毛，拿起了写满红字的本子。

    这上面赫然是各种有名的邪|教信息。其中最富裕的那个被放在第一页。

    96区……

    罗阎记得，那个他用阴兵替代的军方少尉艾伦，他所在的军队驻扎的地方就在96区。

    真是巧了，有阴兵在那边的话，他就可以直接用判官化身瞬移过去了，不仅省了赶路时间，还省了一大笔路费。

    罗阎收起本子，对夜雨说道：“辛苦了，接下来我还有事，就不去教会其他地方参观了。”

    夜雨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能为传火者大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

    从古文明教会离开之后，罗阎就直接用判官化身来到了96区。

    因为黑猫一直很不满伯奇鸟，时时刻刻都想暗杀它。为了伯奇鸟的安全着想，罗阎便将它收进了宠物面板。

    96区的城市布局和91区一模一样，都是内外城区结构。

    军方在96区的最高指挥是一个上校，他们在这边驻扎了两个团，一个机甲联合团，一个空军舰艇团，算上克隆人士兵，加一起大概有一万人左右。

    克隆人士兵们驻扎在外城区，军衔高的军官们住在内城区，而像艾伦这样的最底层的小少尉，就只能在军营里和那些克隆人士兵同甘共苦了。

    罗阎抵达96区的位置，就是军区旁边的一条小巷。

    操控艾伦回到军营之后，罗阎开始翻看96区的邪|教的情报。

    这个邪|教就是那种联邦底层城区很常见的邪|教组织。

    ——抓捕或者诱骗外城区的人为祭品，用他人的血肉和灵魂持续不断地弄出各种召唤仪式，尝试用不同方法召唤宇宙外的神明。

    如果弄出异常事件引起了中心城的注意，他们就会沉寂一段时间，然后换一个地方再继续折腾。

    不过96区这个邪|教规模之所以能搞得这么大，是因为这邪|教教主勾搭上了内城区的治安官。

    内城区的治安官是整个城区的地位最高的联邦官员，权利甚至比治安司的督察部部长还大。在中心城的人不出手干预的情况下，整个城区都是这位治安官说的算。

    这位治安官的家族曾经也是中心城的人，可惜到他父亲那辈，也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想的，竟把大部分家产都投在了一个风险极大的外星殖民活动。

    后来这次外星殖民获得的收益和资源极低，不仅没有收回本，还欠下了不少债务，于是整个家族就败落了下来。

    在没有足够资产的情况下，就算基因优秀也没资格在中心城定居，因此他们家族的人被迫离开了中心城，被流放到了96区这个破烂底层城区。

    中心城的生活和底层城区的生活，哪怕是底层城区的内城区，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个治安官的最大愿望就是洗刷父辈的耻辱，带着数不尽的钱财和强大的力量重回中心城，把所有曾经欺压过他们家族的人全都踩在脚下。

    心中执念越深，就越会坠入别人为你精心准备的陷阱。

    那邪|教就抓住了这个治安官想重回中心城的执念，把他吸纳进了教会中。

    在堆积如山的钱财和强大‘神迹’力量的围攻下，这位治安官迅速沦陷，成为了这个邪|教的幕后靠山。

    有治安官帮忙遮掩，逃脱守夜人的追捕简直不要太轻松。

    于是在官方势力的庇护下，96区的邪|教势力愈发嚣张，规模也越来越大。

    在进行了多次实验的情况下，他们决定开始绘制正式的神明召唤仪式，让他们的神明真身彻底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召唤仪式自然是需要祭品，但这种重要的召唤仪式的祭品又不能太劣质，那些被生活压弯了腰瘦骨嶙峋的底层人他们已经看不上眼了，但内城区的人他们有不敢抓太多……于是他们就把心思打在了一些精神面貌良好，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搬进内城区的平民。

    但96区这种底层城区哪有那么多平民能中彩票生下基因优秀的孩子，获得金钱奖励准备搬进内城区？

    所以被这邪|教抓走的，大多数都是古文明教会在96区培养的未来信徒。

    为了给教会提供新鲜血液，古文明教会的人在每个城区都会供养一批底层人，让他们努力学习知识，为将来研究古籍做准备。结果96区的这批学生还没出师，就全被这邪|教截胡了。

    前期所有投入全都打水漂，浪费精力又浪费金钱，96区古文明教会的人怎能不气。

    可这邪|教势力太大，他们无法独自解决，于是就把这个邪|教挂在了精神共享网络上，向教会内部悬赏。

    虽然挂了悬赏，但因为96区太过偏远，再加上教会人手不足，分不出人来解决此事，于是96区的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看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罗阎就决定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这邪|教不是在抓祭品吗？那他完全可以成为祭品被他们抓进去啊。

    **

    汤姆身为安宁教会的外围信徒，今天也在为伟大神明的降临仪式收集祭品。

    其实外城区能抓的祭品都被抓的差不多了，几乎很难再找到合适的。

    但前几天他曾偷听过教会祭祀们的谈话，祭司们说合适的召唤时机马上就到了，如果在此之前还是抓不到足够的祭品，那只能用教会的外围信徒填进去了。

    汤姆虽然信仰神明，但那是因为信仰神明会获得不少好处，他才不想变成献祭给神明的血食。

    所以为了自己不被献祭，他必须要努力多抓其他底层人。可虽然很努力的寻找，他仍然好几天都没任何收获……汤姆垂头丧气地绕过一个街角，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对面的街道旁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是个穿着一身精致礼服的小男孩，他抱着只黑猫站在街角，表情十分迷茫。

    这小孩身上的衣服虽然看起来看起来像是上等人小少爷穿的衣服，但他的那张脸……

    汤姆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这小孩会出现在外城区的原因。

    小男孩的长相有点吓人，他左边是正常的黑发黑眼，右边的头发则是白色，脸上还有大块白斑。他右眼眼球也是浅淡的白色，看起来就像瞎了一样。

    汤姆认为，这小孩大概是因为外貌被家里人遗弃了，所以才会流落在街头。

    不过他们教会选祭品不看外貌，只看精神力量和生命力量。这小男孩虽然外表难看，但明显是富人家的小孩，身体看起来十分健康。

    小孩完全没注意到汤姆的靠近，还在用手不停摸着自己的脸，那茫然无措的可怜模样，应该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被家里人抛弃。

    不过他怀里的那只黑猫完全不嫌弃小主人，它用爪子轻轻拍了下小男孩那半张被白斑占据的脸，似乎是在安慰他。

    汤姆轻咳了一声，熟练地摆出亲切地微笑：“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吗？饿不饿呀？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我家有很多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你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小男孩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汤姆看了好久。

    被那一黑一白的奇怪眼睛盯着看，汤姆莫名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小男孩表情一变，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好呀，我正好饿了！谢谢叔叔，你可真是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