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遥看向屋顶, 说道:“我没有。”
他怕待在屋顶的穆时听不到,还特地抬高了声音。
穆时和明决的关系时好时坏,他俩自己就能吵得天翻地覆, 根本就用不着别人挑拨。
穆时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我不信。”
“真的没有。”
明决对穆时说,
“赶紧从屋顶上下来, 放着好好的路不走, 飞檐走壁的,像什么样子。”
穆时的步法练得好, 不管是上房揭瓦还是上蹿下跳,都不会发出一点动静。明决的话语落下,他和贺兰遥静悄悄地等了片刻,穆时就推开屋门走进来了。
她走过来, 打量桌子上的食物。
贺兰遥问:“穆仙君,你不是去看丹顶鹤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之前明决不是要准备饭吗?”
穆时从食盒里拿起一双筷子,
“为了能吃到这顿饭,我可是特地掐着时间赶回来的。嗯, 看起来挺丰盛的, 还好没有错过。”
明决拿了个空碗,盛了一碗蘑菇汤, 放到穆时面前,又给她递了个勺。
汤里只有蘑菇没有鸡肉,因为穆时这个人在吃蘑菇炖鸡的时候,就只喝汤吃蘑菇,一筷子也不动碗里的鸡。
这锅汤放了很多蘑菇,多到有些不合理的地步,也是因为穆时的这个习惯。
明决给穆时盛完汤,才拿起碗盛自己的那份, 他端着碗,问:
“等乐白国宫宴结束后,你要回北州吗?”
“是啊,我已经十三年、将近十四年没有回过若岚山了,也该回去一趟了。”
穆时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说道,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我阿娘告诉我,若岚山灵族依傍山水,自给自足,因此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若岚山。我倒好,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若岚山外面度过的。”
明决夹菜的手顿了顿,他开口安慰道:
“这也不是你自己决定的。”
“也对,这不能怪我。”
穆时咽了口汤,说道,
“都怪那个毁了灵族的王八蛋。”
明决只喝了一碗汤,就将碗放下了。他不似穆时那样能吃,不管吃什么山珍海味,只要尝个味就满足了。
他安安静静地等着穆时和贺兰遥吃完,收拾了碗筷和食盒,收拾的时候还拒绝了贺兰遥的帮助,提着食盒离开了。
明决走的时候,贺兰遥还起身将人送到了门口,拘谨地说道:
“明谷主,您慢走。”
穆时站在他背后,问:
“你干嘛这样诚惶诚恐的?”
“……诚惶诚恐?”
贺兰遥沉默了片刻,说道,
“明谷主是长辈,我这样做只是基本的礼节。可能确实有点惶恐?面对尊敬的人,谁会不紧张呢?”
穆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也行吧,明决应该吃这套。他已经答应指导你了,你好好哄着他,哄得越好,能学到手的东西就越多。”
贺兰遥:“……”
穆仙君,那可是你师叔,你这样教唆外人哄骗师叔不好吧?你俩这师叔侄关系,可真是水深火热。
“那你帮我多哄哄他。”
贺兰遥诚恳地看着穆时,
“你哄肯定比我哄有用,他更喜欢你。”
穆时笑了起来,和贺兰遥对视,说道:
“贺兰遥,那是我师叔诶。你撺掇我帮你哄我师叔,没毛病吧你?”
贺兰遥低下头,半是感慨地问道:
“原来穆仙君还记得那是你师叔啊。”
穆时撇过头去,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贺兰遥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打了个呵欠。
穆时听见了他打呵欠的声音,回过头来,问道:
“你还没睡够啊?”
“在剑冢熬太久了,睡一觉是缓不过来的,哪怕那一觉有九个时辰。”
贺兰遥回答道,
“再睡一觉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你睡吧,出席宫宴前调整好自己,千万别在宫宴上一副蔫哒哒的样子。那样确实能气到你爹——给贺兰家丢人。”
穆时拉开门往外走,边走边道,
“药王谷鼓励弟子习武,修了演武台,能当剑坪用,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贺兰遥朝着穆时摆了摆手。
等穆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他回过头,整理了下床榻,脱掉外衣上了床。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该洗衣服了,可是皂角用完了,明天找杂务弟子要一块皂角吧。
夜间的演武台没什么人迹,周围甚至没有点灯,只有稀疏的月光照明。穆时拿出碧阙剑,左手抓着剑鞘,右手握着剑柄,碧玉般的无刃剑一寸寸出鞘。
她持剑斜挥,剑风扫过山林,惊飞了一群野鸟。
这些鸟儿不会南飞,冬日里就靠吃草籽和药王谷的灵草生存,每一只都吃得滚圆胖乎,是负责种植药草的弟子的噩梦。
种药草也不容易,防虫防害防旱防涝,连鸟都要防。
穆时握着剑,在演武台上走问心剑的剑式,动作行云流水,碧色裙摆轻轻扬起,脚下步法从容转换,仿佛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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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时练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她的目光锐利如鹰,在夜色中紧锁靠近了演武台的人。
“是我。”
明决走近了演武台,
“我察觉到演武台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怎么在这里练起剑了?这几日没拔剑,憋坏了?”
“离开太墟仙宗之后就没好好练过剑了,打佛子时打得也不尽兴,在剑冢也没和青雾森林的灵兽打起来,感觉手脚都要生锈了。”
穆时走到演武台边缘,说道,
“这样看来,太墟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问剑峰的剑坪够大,练剑时不必束手束脚。”
明决抬起头,看着站在上方的穆时,问道:“要对练吗?”
“你?”
穆时抱起手臂,说道,
“算了吧,就现在的你,在我手里也走不了多少招。而且你失了剑心,你手中的剑就像死的一样,和你打起来很不痛快。”
“若不比拼灵力,还是能走很多招的。”
明决对站在演武台边缘的穆时说,
“就算失了剑心,经历过仙魔大战的我,也称不上弱。你要试试吗?”
他抬手,唤出了青溟剑。
“试试就试试。”
穆时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她对明决伸出手,将他从下方拉上了演武台。
“输给小辈可别哭鼻子。”
“不会。”
明决拔剑出鞘,说道,
“你先手。”
穆时没和他客气,举剑来攻,这一剑来得又重又快。
明决以青溟剑的剑身挡住,随即手腕一转,剑身偏转,穆时这一剑就擦着火花、被青溟剑带着往明决左侧偏了出去。
这不是问心剑剑法中的任何一式,就只是一种把握得巧妙的泄力技巧。
明决抓住了穆时一件刺空的空档,以剑鞘袭向她,但被碧阙剑的剑鞘牢牢地架住了。
他们就这样,见招拆招,打得不算火热,但也算有来有回。不多时,两人之间就已经过了千余剑,演武台上被刻上剑痕,又很快被早已布好的阵法复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穆时就把剑架上了明决的脖子。
穆时得意道:“怎么样?”
明决推开碧阙的剑身,说道:
“比我巅峰时期厉害。”
穆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谁要和你比?我是问,比起我师父,我的剑怎么样?”
“比他大乘期巅峰时厉害,但比起渡劫期的他,还是差了一些。”
明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若是时间足够,你肯定能追上他。”
“他可能有什么‘稳居天下第一’的命吧?”
穆时把碧阙收回剑鞘里,说道,
“他这辈子遇到过两个有可能追上他的人,一个失了剑心,一个活不到十九。”
明决手指抵在唇边,斟酌片刻,说道:
“要不问问祝恒?说不定真的是你师父克到你了,他这人养什么死什么,养死徒弟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也算合情合理。”
“你可千万别。”
穆时抬起头看着明决,问,
“你是不是分不清什么是玩笑啊?还问祝恒,你要是真的问出口,祝恒能拿这事笑你一辈子。”
明决收了剑,在演武台边缘坐下。他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一小包粮食,有小米、大米和藜麦,先前被穆时惊飞的鸟已经回来了,落在明决手上啄食粮食。
穆时坐到他身边,问:
“你是嫌它们不够胖吗?”
明决说:“它们正在孵蛋,要多吃点。”
“种植草药的弟子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要私下里骂你了。”
穆时伸出手,小鸟跳到她手上,小小的爪子紧紧抓着她的食指。
明决把粮食分给她一些:
“我和它们打了好久的交道,它们才愿意落在我手上。”
穆时用手指戳了戳小鸟的嘴巴,又摸了摸它又软又暖的羽毛,忍不住开始笑:
“我是灵族嘛。”
她是若岚山灵族,她深爱天地山水,而天地山水也深爱她。
不知不觉间,天就快要亮了。
此时正是各处值守的弟子轮换的时间,在演武台抬头,能看见穿得像大白菜的弟子们御着法器,骑着灵兽飞来飞去。
法器和灵兽也算是五花八门,有最常见的飞舟,也有和祝恒的飞行法器差不多的瓢,最离谱的是有人在骑扫帚。灵兽有云鲸,有乌龟,还有蛟蛇和大雕。颇有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感觉。
穆时:“……”
穆时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太墟仙宗有禁飞令,除了她这个目无宗规的人,没几个人敢在宗门上空飞行。
明决从演武台边缘跳下去,问道:
“我要去紫药峰看看病患,你来吗?”
“我不去。”
穆时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你等等,我去叫贺兰遥起床,他肯定很想跟你去紫药峰。”,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