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和光曾见到过这位神使。但是,是顶着黑医的脸。
此刻他用自己原本的面貌站在地底神殿内,神使却说见过他。
“是的,在信教所广场的清晨祷告,我看见你在人群中,与其他苍山的孩子一样,你同样向往光明。”
神使轻笑声亲和,郁和光“看”到他对自己轻快眨了眨眼。
“太阳神注视着一切,是祂告诉了我,在人群之外还有应当被爱护的孩子。”
神使自高台走下,他缓缓张开双臂,向几人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恶意。
他的声线轻柔:“别害怕,孩子,在这里你不必再担忧任何事,太阳神会庇佑你——没有不是太阳神子民的孩子,没有太阳神不知道的事。”
即便是满心防备的郁和光也要承认,没有人会对这样的神使心生恶感。
“你的爱护指的是什么?将死亡的尸体做成提线木偶任由摆弄?”
郁和光瞥向神殿旁侧,金色的圣杯中荡漾鲜血,在烛火照耀下波澜生辉。
他曾见过相似的场景——在卢浮宫地底,法老王的墓室。
荡漾的血河中【关键物】诞生,博士豁出一切几欲发狂。
但现在,博士却站在一旁,考究西装得体,他拄着文明杖,矜贵而自持。
不像是在邪神降临的神殿,作为郁和光的敌人。反而……像老友重聚。
“木偶?”神使讶然,他被逗笑了,“不,亲爱的孩子,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那不是木偶,那是在死亡后依旧被太阳神庇护的信徒。”
神使轻声道:“是太阳神的力量,让他们免于腐朽于棺木,在黑暗不透风的棺木里腐烂绝望,被虫蚁啃噬。”
“他们对太阳神虔诚之信,让他们得以在死亡后依旧行走大地,如他们生前一般。”
郁和光叹为观止:“你们搞文学的真恐怖,利用就利用,还能说得这么好听?”
他突然又找到了自己的一项优点。
他从不粉饰太平。
林沉麓:“…………”
她阴沉沉看了郁和光一眼:所以你才连蒙带骗把我塞进小队?
郁和光无辜摊手:难道比起我,你更喜欢对面那团白乎乎吗?
林沉麓:“。”
好问题。她平等的厌恶每一个神职人员——神职人员估计对她也是同样的观感。
站在神殿上角的神使目光柔和,凡是他所行之处,从神殿圆弧形穹顶投射下来的白光都会落在他身上,如神光加冕,步步生光。
神使微笑着注视每一个闯入神殿的“不速之客”,哪怕是郁和光这样一看就没信仰还刺头的硬茬,他也温和以待。
……除了林沉麓。
林沉麓向郁和光扬了扬下颔示意:看着。
她上前一步,踏出郁和光的保护范围。
被郁和光坚实脊背遮挡的枯瘦身影在出现的瞬间,她站立之
地连光芒也黯淡了下去,阴暗成神殿难以被人注视的角落。()
神使的视线瞥过林沉麓的刹那间阴沉。被诸神放逐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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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这不是你应当踏入之地。”
林沉麓习以为常的摊手:看到了?
郁和光惊叹:他竟然没说“孩子”了,这是有多讨厌?
“十年大祭祀。”
晏止戈偏头,目光沉沉看向博士:“这就是你的目的?博士,你想要参与苍山基地的十年祭祀?”
博士不置可否:“太阳神没有对我低语,不过。”
他若有所思:“除了卢浮宫之外,我还在其他地方见过你……黄金城。”
博士抬起头,宽帽檐下被绷带遮挡着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深深之时晏止戈。他在回忆。
“黄金城拍卖会,古董商人晏先生。”
他恍然大悟,随即又摇头轻笑起来:“此晏先生也是彼晏先生,你早就在苍山基地了?被信教所邀请来的商人之一。”
他含笑侧首看神使:“我忠诚的朋友,看来你们信教所是引狼入室了。”
神使却笑道:“只要是进入苍山的,哪有什么狼与羊?”
他微笑看着晏止戈,眼神悲悯:“只是太阳神的子民罢了。”
“既然你们是新居民,那这里不应当是你们来的地方。”
神使轻轻摇头,他抬手指向几人:“十年祭祀上,不应当有你们的席位……你们是被选定活下去的人。”
神使话音落下,不等郁和光奇怪发问,就听身后忽然轰隆巨响。
郁和光立即旋身,却见足有数十米的沉重神殿大门只在神使的轻言下,便已经轰然洞开,门外的腥臭气味与黑暗立刻被狂风裹挟涌入,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郁和光本能偏头又再次睁眼看去,下一刻,他瞳孔紧缩。
——前一刻还正常平静的神殿外,此刻已经被血河淹没。
血浆如岩浆,将神殿外目之所及的一切吞没,不论是岩石,尸骸,还是更远处的地下城,全部被血色覆盖消失在视野里。
像末日淹没大地的大洪水。血河波荡拍击神殿外高台边缘。
郁和光刚想要靠近大门,掌心骰子立刻升温示警。
他看到……岩石也在血河淹没时侵蚀孔洞,分不清这究竟是血水还是硫酸。
一时间,郁和光背后泛起冷意。
他不由得在想:如果他们刚才没有进入神殿,而是依旧留在神殿外的地底……
“不必担忧。”
神使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只是曾经的亡者重新回到地面,向神明祷告,它们不会伤害神的子民。对它们而言,你们也是它们的孩子。”
“颂念着你们自己的名字,踏进赐予一切生命的河流,而不必担忧泛滥的洪水夺走你们的田地,屋舍,孩子与牲畜。”
神使轻喃:“在渺小的人于最后一日拜别太阳神在天上的居所时,太阳
() 神向人如此承诺着。”()
他笑着从神殿尽头走向郁和光等人,白金色长袍拖曳于红毯。他抬起手,指向太阳的方向,为几人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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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神说,我当庇护你们,如同看顾大地……”
“咔,嚓!”回应他的是枪械扳动声。
郁和光毫不犹豫举枪对准神使。“就站在那,不要再向前了。”
他偏了偏头,从枪口后面看向神使的眼睛冰冷:“颂念我们自己的名,然后被你的神夺走吗?”
神使惊讶。
然后笑了起来:“不,孩子,请不要对我抱有如此可怕的敌意。”
神使看向晏止戈:“你的同伴似乎比你更清楚苍山基地的祭祀。信教所无意随便拿走谁的名字和生命,这只是。”
他微笑:“我希望你们能够活下去。从祭祀之中。”
神使诚恳不似作伪,博士也在一旁轻笑着摇头。
“虽然我与几位有过误解,让各位对我并不信任,但是。”
博士:“如果我是你们,我会选择暂时离开……祭祀,就快开始了。”
“太阳神的子民会在这里获得一切庇护,而那厌恶神的,会被神的光芒灼烧,死于暗无天日的地底。”
郁和光蹙眉,不动声色看向晏止戈。
晏止戈向他轻轻眨眼:神使说的是实情。
祭祀……
并不是活人能够参与的事件。
但——晏止戈冷呵:神使没有说谎,他们只是没有说。
只要撤离神殿,踏进血河,就无法避免的要迎接神的考验。
【当日神在地上的代行者于恒河看到施洗的圣人,圣人站在河流中央微笑。
他说,只要你信仰神,我们慈爱的父,父必定不会令你淹没于河水中。】
但包括晏止戈在内所有人,无一信仰太阳神。更别提还有一个险失真名的郁和光、一个被诸神厌弃的林沉麓。
郁和光已经能想象到那场面了。
他们选择留下,就要参与死者的祭祀;选择离开,就要被迫面对考验。
说出名字,会被窃取真名;不说,无法度过考验……
“你根本没给过我们选择,不是吗?”
郁和光在神殿大门前回转身形,直直看向神使。
神使安静站在神殿中央,在光芒中他目露悲悯。
“选择?”他轻声问,“如果苍山一代接一代的孩子们能够选择,谁又愿意生活在末日中呢?”
“末日之前的世界,应该很幸福吧……”
神使叹息着,轻轻闭上了眼眸:“孩子,你最好尽快做出选择。祭祀,已经快要开始了。”
十年一次的大祭祀,主动权从来不在信教所或者苍山居民的手里,而是神。
太阳神庇护信徒,但同时也需要祭品。
而他们,就是祭品。
神殿大门在沉重闷响中缓缓闭合,黑暗与腐烂逐渐被关在
() 大门之外(),狂风从门缝中不甘吹刮啸叫?()_[((),无数亡者从淹没一切的血河中争先恐后的爬上来,试图挤进门缝冲进神殿……“嘭!”
重重关闭。
神殿重新恢复了安静。
但也正是在安静之中,窸窸窣窣的杂音显得格外清晰。
砰,砰,砰!
像有人在叩门,一声接一声。
砰,砰,砰!
那声音越发响亮的回荡在神殿中,砰砰作响直到震耳欲聋。
郁和光几人戒备看向四周,试图找出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失败了。
声音从四面八方包裹向中央,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方向都能听到那一声更响亮过一声的叩门声,空气在颤栗。
“林。”郁和光忽然道,“放开她。”
压制着已经被混沌的秦丽的林沉麓挑了挑眉,她立刻放手。
一直试图挣脱的秦丽,立刻如脱缰野马冲了出去。
她如野兽般低声嘶吼满地爬行,手脚并用着快速窜行在神殿里,不像人倒像异兽。
就连博士也惊讶向秦丽看去:“你们还带着混沌物进入神殿吗?”
郁和光挑眉:“不。”
“是探测器。”
#移动人形探测器,无需充电,放手即用#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带上她#
早已经看清郁和光本质的林沉麓:“呵。”
她就知道。
博士……博士忽然沉默了。
他大概在反思:对方到现在还没冲上来杀了他,难道也是打算利用他??怎么利用???
博士惊疑不定。
秦丽被混沌——却不是太阳神的信徒,她对夺走母亲的太阳神深恶痛绝,几乎一被放开就立刻扑向声音传来处。
“哗啦……”岩石地板被凶狠砸出窟窿。
秦丽狂叫着赤红了眼眶,冲进窟窿——血肉纷飞,是活人。
郁和光立刻上前查看,却在低头看清窟窿下面的景象时讶然。
石板下面藏着的,竟然是一具棺木。清漆的味道还没散尽,是新搬进来的,郁和光还在木板夹缝里看到了被无意间夹带的落叶,它还没有枯萎。
而被秦丽掀开后撕咬的棺木里……赫然是鲜活健康的人。
苍山基地的居民。
郁和光在看清那张脸后愕然。是举报过秦丽的那个邻居。
对方不久之前还是健康的,还有精力举报邻居叫来信教所,还让秦丽被押进地牢险些死在那里——她对信教所的“忠诚”无可置喙。
但现在,邻居已经面无表情得像个木头,那双眼睛空洞涣散着,除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的祈祷姿势,她还活着的证明被她反复呢喃的祈祷声展现得淋漓尽致。
“愿太阳神庇佑我,愿太阳神庇佑我的孩子。”
“愿太阳神庇佑我,愿太阳神庇佑我的孩子。”
……
新仇旧恨加
() 在一起让混沌失去理智的秦丽更加疯狂,她用利齿撕扯着邻居,很快就将她撕咬得七零八落,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染红了棺材。但邻居却对就剧痛恍若不觉,只顾着反复祈祷,像个上好发条的人偶。
这场景看得谢枝雀头皮发麻,赶紧往林沉麓身边躲。
突然被莽大一只崽拽住的林沉麓:“……你觉得我遮得住你吗?”
谢枝雀惊魂未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活人为什么会被埋在这下面?”
郁和光同样眉头紧锁。邻居健康且忠诚,为什么神使会把这样的人埋在地底神殿之下?
那些叩门声……
不是叩门,而是活生生被放在棺木里的人,在敲击盖板。
他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抬头看向四周。
……郁和光心底有个可怕的猜测。
“神殿里有多少块岩石地板?苍山基地新加入的居民有多少?”
他压低声音问晏止戈:“这些年间,你听说过苍山基地的人数变动吗?”
不同于注重贸易、黄金如流水的黄金城,或者强力军事制度的山姆基地,成功从极夜纪的一百年间存活下来的各遗民基地中,苍山基地是最普通的一个。
它不像山姆基地那么强,也不是退避雪原以求保全人民的北方基地。它不在基地同盟里,更不是如日中天的科技公司。
任由新兴势力反复更迭,勇立潮头又被巨浪拍下,旧地球的大地上,势力更迭了一轮又一轮。但苍山基地,一直存在。
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所有人都不在乎它,但又所有人都不会轻易攻击它。
郁和光能想到最好的形容苍山基地的词,就是:稳定。
但他忽然想知道:“苍山基地传出过任何大事件吗?死亡,或者夺权,或者……什么都行,基地居民有过大面积死亡的消息吗?”
晏止戈皱眉,他摇头:“没有。”
“苍山基地传统闭塞,消息到这里就是泥牛入海。”
【溯游计划】对旧地球情况的掌握并不算强力,许多遗民基地和文明遗迹在教务AI的数据库里,情报度都为零。但即便那之中,苍山基地也是情报获取最低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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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晏止戈也不会带着宫商角亲自走这一趟。
不仅是因为苍山危险,更是为了能搜集情报,丰富教务AI的数据库。
他搜集了很多消息,但。“你说的死亡,并不存在。”
郁和光立刻指向岩板下的棺材问:“祭祀十年一次,神殿里有成千上万块岩板,如果每一块岩板下面都是一个活人,是祭祀所需的祭品……”
他严肃问:“上万个健康居民死亡,基地流不出半点消息?”
晏止戈却抬头,越过郁和光的肩膀冷眼看向远处的博士。
“这就要问信教所忠诚的朋友、大商人【博士】了。”
博士在红毯之外,他站在神殿雕塑下的一侧,安静无言时,几乎要与身后墙壁上诸神与罪人的
雕塑融为一体。
被晏止戈点名的博士缓缓抬头,他唯一露在外的蓝眼睛里染上笑意。
“你同样也是黄金城的商人,你应当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博士无奈摊手: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借用北方基地名号,又借用黄金城……但你既然能在黄金城站住脚,就应该明白。⒊()_[(()”
“只有利益的同盟,才是牢不可摧的同盟。”
郁和光冷声问:“所以苍山基地流出的消息,一直都是黄金城处理的?”
他轻呵:“谁能想到,一向被所有人以为与黄金城关系恶劣的苍山基地,才是黄金城大商人的忠实盟友。”
博士却摇了摇头:“苍山基地与信教所,还是有区别的。”
他看向红毯中央的神使,声音忽然染上笑意:“我忠诚的朋友,到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神使静静站在红毯正中央,神殿四周摆放着黄金的圣杯,其中鲜血摇晃,光芒晃动。
唯有神殿墙壁上栩栩如生的雕像屹立不动,从穹顶磅礴俯冲向下,面目狰狞生动,即便是死物也仿佛万马奔腾的嘶吼,气势不凡,如诸神降临。
无论是郁和光还是博士,所有声音都无法干扰神使,他双目轻闭,浑身笼罩在光晕里,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只有他与他的神能够探知的世界。
“郁哥!”谢枝雀的惊呼声忽然响起。
“全都是——岩板下面,全都是!”
郁和光愕然转身。
然后他看到,一块块被谢枝雀撬开的岩板下,露出的是一具具棺木。
所有棺木里竟然关的都是活人!
郁和光曾在信教所的清晨集会见过其中一些面孔,知道他们同样健康且忠诚。
但这些人此刻却全被活埋在棺木里,双目空洞。
他们一声声呢喃的,是同样的祈祷声。
咚,咚,咚!
无数块岩板下传来叩响棺木的声音。
“愿太阳神庇佑我,愿太阳神庇佑我的孩子。”
同样的祈祷声彼此交融混响,不同的嘴巴发出同样的声音。
郁和光睁大了眼眸,眸光晃动。
岩板下,高台下,甚至他脚下踩着的地面之下,埋着的一具具棺木,全都是活人……活人祭祀。
四周回荡汇聚的祈祷声像掀起的浪潮,狠狠拍击向在疾风骤雨中飘荡的扁舟。
郁和光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的一片叶子,被涡旋裹挟着失去方向。
“郁。”温暖手掌忽然搭在他肩膀上。
晏止戈神情严肃:“祭祀,已经开始了。”
郁和光顺着晏止戈的视线看去——
神使站在最中央,殷红血色逐渐从衣衫下渗透,在白金色衮袍上无比显眼。
血泪从他轻阖的眼角滑落,留下两道蜿蜒血痕。
郁和光忽然发现,一直笼罩在神使周围的光晕,散了。
他第一次能够清晰的直
() 接看见神使的面容。
先是眼睛,然后是嘴巴,耳朵……鲜血从五官涌出。
然后是皮肤,手……
所有能看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鲜血从神使的身体中涌出,打湿染红了高高在上的尊贵衮袍。
他很快变成了血人。
郁和光屏息注视着这一切发生,但在高度集中注意力之后,他又迟疑着察觉:神殿里回荡的叩门声,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了。
神殿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站在穹顶之下的神使,站立成一尊血色的雕像。
忽然间,谢枝雀小小惊呼出声,打破了神殿里的死寂。
“郁哥。”他捂着嘴巴摸到郁和光身边,拽住他衣角的手都在颤抖,“棺材,棺材……”
身体流血的,不止是神使一人。
那些被谢枝雀撬开的棺木里,有普通居民也有信教所信使,他们都被活着放进地底。
而在敲击声停止的此刻,棺木里的人,在流血。
皮肤失去作用,五官涌出鲜血。
他们像一个个被刺破的血水泡,涌出的鲜血很快灌满了棺木,又向外流淌,反而是被淹没的人看不见了。
——明明是活人,还能看到呼吸时一连串气泡从底部浮起来破裂,但他们却连挣扎都没有就沉了底。
“这就是,我让你离开的原因。孩子。”
神使的声音忽然响起。
当郁和光向他看去,神使也如棺材里的人一样流干了血。
血色衮袍里包裹的,是一具没了血肉的枯瘦骷髅,人皮紧紧绷在骨头架上。
但即便如此,神使那双仿佛沉淀着无数岁月与苦难的眼睛,依旧温和轻柔,那张一直被光晕笼罩无法直视的面容俊美年轻。
谢枝雀没忍住疑惑,小小声:“有这么一张脸为什么要遮起来?是被人看到就能直接信教的程度吧。”
神使听到了,但并没有生气:“被人喜爱或信仰,并非信教所的追求。”
他微笑:“无论是我,还是信教所,我们一直所求的,都是让人们活下去。”
“所以你们的十年大祭祀,就是让你们要庇护的人们化成血水?”
郁和光冷眼旁观,他想起了神殿外的血河:“神殿外的血水,也是你们历次祭祀遗留下的吗?”
“恕我直言,它们看起来可不算是活着。”
神使定定看着郁和光,他忽然笑了。
“孩子,你知道为什么苍山基地一直以来,都能在末日里保证平稳吗?”
“即便是最动.荡危险的时刻,苍山基地也能确保基地内绝大部分的居民活下来。像个人,而不是实验手术下的怪物,苟延残喘。”
神使余光瞥过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博士,他的声音没有半分友谊的温情。
“没有理所当然的事务,除了利益之外,还有很多需要交换的东西。比如食物,比如安稳。”
“你说的没错,神殿
外的,正是历次祭祀的沉淀。苍山基地用这种方式换取人们的存活和富足安定。”()
我无意让你理解我们的做法,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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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轻声叹息:“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活下去……而这里,大祭祀,并不应当你生命的终点。”
同其他很多基地一样,苍山基地的信仰,起源于极夜纪。
失去太阳的纪年,让无数人陷入绝望和沉沦,活着的人只能寄希望于不存在之物。他们在旷野与黑暗中呼唤神。
而与苍山基地的信仰同样悠久的,是大祭祀。
“那是黑暗不清的纪元,所有人都只能在无光的黑夜里摸索着前行,试图为人类寻找一条可以走的通途。”
神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们。
他们自称是来自黄金城的商人与同伴,可他们的脸上有笑容,眼里有希望——那是没有被末日的绝望摧毁的新生力量。
他不知道这群人来自何处,但他相信,他们来自食物充足的和平之地,早已远离末日的死亡威胁。
“你知道末日前,南北两极尚有冰雪覆盖吗?”
神使轻笑垂眸:“在我决定担任信教所神使之前,我曾徒步远行,周游大地。”
“我看到病床消融,大地荒芜,曾经人类以梦书写的严寒之地,如今只剩岩石沙土,骸骨裸.露,千里无人。”
“但在几百年前,那里也曾有生命……丰富的族群。”
神使想起自己尚年轻时,和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坐在同一块岩石上。篝火燃烧,老科学家指着夜空侃侃而谈,这是人马座流星,那是猎户座燃烧的光。
‘人类啊……明明抬头就可以仰望星空,亿万光年,无尽时间,猎户座星云燃烧成不曾熄灭的光带,恒星爆炸湮灭,又有星星在它的星尘中诞生,星系更迭,宇宙无垠。’
‘可人类却低下了头。他们不看星空,宇宙向他们低语的知识,他们用来制造核.弹,制造氢.弹,制造战争和杀戮。’
老科学家苍白枯槁的发丝飘扬,他仰头时流着眼泪:‘我希望自己能早些死亡。’
‘不必亲眼看到人类断绝。’
当时尚年轻的神使被震撼了。
他第一次接触基地里不曾教导的知识,就立刻深深着迷,被老科学家拥有的学识迷住了眼,生了根。
“你们知道,南极曾有浑身雪白皮毛厚实的动物吗?它们会跟随洋流的脚步去而复返,春天会为它们送去繁育的消息,冰雪融化时,它们整个族群都会聚集在一起。重要的并非个体的衰亡与否,而是整个族群能否延续。”
神使微笑,他的眼神迷蒙,似在追忆:“生命——奇迹,不是吗?”
“不仅是人类。即便是末日之前,所有种族都在寻找能让种族繁衍传承下去的方法,我们在寻找各自的出路。”
郁和光默默掩住唇,神情凝重。
糟了!他的人类史好像还没吆喝信仰的敌人好。
他不动声色往旁边
() 迈了一步,半躲在晏止戈身后。
正精神紧绷注视着神使的晏止戈,忽然察觉身后有人,他立刻凛冽了眉眼想要反击——却先腰侧一痛。
郁和光手肘撞了撞晏止戈的腰,眉眼严肃。
回首望来的晏止戈:?
郁和光打眼色:他说的是真的吗?北极——南极——南极还有那种动物吗?
郁和光努力回想自己的人类史课程,目光逐渐痴呆。
救命!南极不是属于超级战士的吗?还有吸血鬼,美人鱼,末代皇帝,秘密军队,怪兽,病毒……那些动物是怎么在这么多天敌里活下来的?
郁和光还记得自己在纪录片全息投影里,看到那些东西时感慨,不愧是旧地球,真可怕。他还默默带入了一下自己。
……嗯,他好像打不过那么多。
晏止戈:“…………”
他痛苦闭了闭眼,抬手捂住郁和光的眼睛:对眼了,学弟。
显得你在文史领域特别聪明。
郁大聪明:“?”
冷眼旁观的林沉麓:“…………”
她面无表情看了眼脚边逐渐聚集蔓延的血河。
她要是神,第一件事就是把郁和光摁死——比不信神更令神愤怒的是什么?
是宗教倾向为0。
是完全被忽略。
郁和光:信仰不了一点。
“……你们知道企鹅吗……”
神使的目光看来时,郁和光就像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立刻一秒切换严肃表情,在晏止戈身边站得一本正经。
晏止戈无语,但还是抬了抬手臂,挡住郁和光还放在自己背后上写字的手。
郁和光修长手指落在晏止戈后背上,写得飞快:企鹅不是一种通讯工具吗,也能独立移动了?没听说过旧地球科技发达到这种程度?
晏止戈:…………
突然变成点读机。
晏止戈在身后一把握住郁和光的手,在他手心里写:听不懂就算了,一会打架时叫你。
郁和光思考两秒,满意点头。说得对。
站在两人身后的谢枝雀:“……?”
逐渐看成斗鸡眼。
随着祭祀的开始,神殿内鲜血已经逐渐汇聚向神使脚下,地面被血河淹没,没有岛屿可以幸免。
只有神使站在一片血色中央,他轻轻抬手,地面下立刻发出“咔咔”异响,血水泛起涟漪。
流淌干净鲜血的活人从棺木中起身,缓缓走上地面。
察觉异动的郁和光抽回手,握住枪,警惕看向四周。
“砰,砰!”他脚下站立之地也被剧烈叩响。
郁和光赶紧向旁边撤去。
随即,岩板断裂,棺盖被掀开,早已被血色染红制服的信使僵直着从地底棺木里爬出来。
一具,两具……仿佛起死回生。
他们从早末日早已为人类准备好的坟墓里起身,阻止神罚对人类的审判。
“嗬嗬……”“嗬嗬!”
无数道悲鸣的气音似乎是在哭泣。
从棺材里走出来的有信使也有居民,他们流干了鲜血,与神使一样化作了皮囊枯骨,但依旧流着眼泪试图为年轻的生命们祈祷。
“请,以我的死亡,化作大地……”
“化作太阳……”
“化作风……”
“让死亡,终结于我。”
“换其他人活下去,延续人类。”
郁和光仔细聆听着,从参与祭祀的活死人们含混不清的低声祷告中,听到了他们的血与泪。
“孩子,你并非在苍山基地长大,所以你不知道,我不怪你。”
神使轻叹:“但这就是苍山基地为自己选定的路,我们……活下去的方法。”
企鹅为了在极端恶劣的气候中活下去,会选择依偎着抱团取暖。
最外围的,最年长的企鹅会被冻死。
但内里的年轻企鹅会活下来。
并且,带着族群继续繁衍。
“我们用部分人的尸体,为族群内其他人,铺就生的道路。”
神使垂眼悲悯:“我,以及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砖石。”
我以我身为道路。
“在我们的死亡之上,苍山基地的人们,将得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