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忍住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幸而这西奥多只是摇摇晃晃从地面上站起,没有从她的床上出现。
看见西奥多疑惑的神情,黛玉赶忙示意他别发出声音。
随后她下了床, 往外面一瞧, 发现潇湘馆里的人都在沉睡, 才回头让他坐在椅子上。
西奥多十分感兴趣地环顾四周的摆设。
但和西奥多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相比,黛玉显得忧心忡忡,等太阳从东边出来,她如何解释自己的潇湘馆出现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外国男人。
“我们得想办法回去, 如果有人发现你在这里, 大家都活不成。”林黛玉把事情的严重程度告诉他。
西奥多拿出科学家严谨的态度,回忆分析说:“我们是跌进荷花池后才来到这里的,那可以再找这里的荷花池, 或许就能回去。”
“我想这不是地点的问题。”黛玉从床上拿出菱花镜,解释, “我第一次到法兰西时, 就只有这面镜子跟了我去。”
经过在法兰西的学习,黛玉也学到不少认真分析的态度。
她一边说, 一边把镜子递给西奥多, 说:“或许回去的法子就在这面菱花镜上。”
西奥多引导黛玉, 说:“你仔细想想,在之前你是怎么到法兰西去的。”
“我好好想想。”黛玉来回踱步, 又小心翼翼掀起房间的潇湘竹帘,确保外头的人还没有醒来。
黛玉告诉西奥多:“我是进入睡眠才能来回法兰西。”
“睡眠?”西奥多笑道,“可是在忘忧宫的荷花池,你并没有入睡, 你再好好想想,刚才经历的事情和平时睡眠时有什么相同点。”
她拿回菱花镜,闭上眼睛。对,黛玉时候感觉到答案就在眼前,适才准备跌入荷花池时,她就闭上了眼睛。她睡觉时,也是闭上眼睛。
难道闭上眼睛一段时间,手握着菱花镜,就能来回法兰西?
黛玉静静等待着,忽然觉得身子飘然,自己往地上跌倒去,幸而西奥多及时扶了她。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不是在站着,而是躺在床上。是西奥多把她抱到床上吗?
黛玉认为不是,因为这床的触感明显发生变化。她张开眼,印入眼帘的她的姐姐特蕾莎。
“妹妹,你醒了。”特蕾莎满脸是烟炭的痕迹,显然她是刚从火海中逃出来的,身上的裙子仍是破烂不堪。
她成功回到法兰西。黛玉似乎已经进一步摸索出这菱花镜的作用。
黛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特蕾莎忙解释,原来她掉入荷花池时,侍卫们就第一时间把她救了上来
“我昏迷多久了?”黛玉问道。
特蕾莎回答:“没多久,我刚给你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你就醒了。”
特蕾莎用手帕抹泪,说:“如果没有那个小费里德里希的帮忙,恐怕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听特蕾莎此言,黛玉越发糊涂。
“是那个普鲁士王储救了你,亏我们之前对他态度那么恶劣。”特蕾莎解释,“这真的太羞愧了。”
“原来是他。”黛玉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就不会掉落荷花池。”
黛玉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能如此厚脸皮,把自己这个凶手描绘成她的救命恩人。
特蕾莎这才后知后觉,紧紧握住黛玉的手,凑到她耳旁悄声问:“原来是他推了你?他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黛玉翻了个身,确保房间只有她和特蕾莎,才缓缓说:“我们得早日离开,这腓特烈大帝一直在找借口,让我们拖在柏林。”
她现在才知道,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可能因为一场音乐会,就轻易把自己的军队派出去。
这不过只是腓特烈大帝的一场局罢了。
“可是我们怎么早点离开。”特蕾莎犯难,另一只手放下手帕,抬头望向窗外,“我们得需要一个理由。”
林黛玉见姐姐脏兮兮的脸上布满泪痕,伸手替她擦拭,安慰说:“我有办法。”
还好她在跌入荷花池前回到潇湘馆,所以现在有力气和特蕾莎说话。
“西奥多怎么样了?”黛玉想起他。
特蕾莎摇摇头,说:“你在昏迷时,我一直呆在你身边,我只知道他也昏迷不醒。”
“姐姐没事就好。”黛玉转移话题,“是谁救你出来的?”话一出口,她心中已经猜到答案。
“当然是拿破仑先生找到我。”特蕾莎撇嘴道,“那个和我伴舞的家伙,不过是个草包,跑得比我还快。”
“他很好,对吧。”林黛玉压低声音,经过今晚一事,她看出拿破仑是个可用之材。
特蕾莎点点头,虽然脸上脏兮兮的,黛玉仍敏锐察觉到姐姐面上有一抹红。
在医生保证黛玉身子无事后,特蕾莎才放心离开房间。
黛玉很想知道西奥多是否成功和她回到欧洲,但作为一位法兰西的公主,她无法像在巴黎那样随意出房间。
作为腓特烈大帝的客人,随意出入宫殿是非常不礼貌的。
而且黛玉也不能轻易使唤下人去打探西奥多的消息,在外人眼中,她和西奥多无亲无故,贸然去接触他,恐怕不知又爆出什么所谓的王室丑闻。
眼下能验证西奥多的消息,就是再次返回潇湘馆,若西奥多不在潇湘馆,那么证明他已经随自己来到欧洲。
若西奥多还在潇湘馆,黛玉不敢想象紫鹃她们看见他的场面。
林黛玉闭上眼睛,身上一直携带着那面菱花镜。昏昏进入梦乡。
……
睁开眼睛,潇湘馆里一片祥和。窗外竹林青翠欲滴,阳光洒落在窗边的案上。
就在黛玉要放下心时,她听到床底下有一阵声响。她低头顺着床底望去,险些吓得魂飞魄散,西奥多并没有和她跟随到柏林。
西奥多在床底下摇摇头,示意黛玉不要说话,黛玉会意,刚起身坐在椅子上时,紫鹃就捧着一盆水,掀起帘子进来,后面跟着雪雁。
“姑娘,听婆子说,今儿一大早在姑娘房间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姑娘起来了,忙忙地把我们叫醒。”紫鹃一面替黛玉梳妆,一面笑说,“谁知我去看,姑娘还在睡觉呢。”
黛玉对镜笑道:“或许是婆子们听错了,以后我的房间,你们没有我的吩咐,不能进入。”
紫鹃愣住了,但手上的动作仍没有停下,替黛玉梳妆好后,她命雪雁出去将残水泼了,自己则扶黛玉的手,坐在床上。
“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紫鹃聪慧,黛玉这段时间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林黛玉握着她的手,知道紫鹃、雪雁都是和她朝夕相处的人,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但她现在还不想让紫鹃知道,因为在法兰西的日子并没有安定下来,如此说出去也只会让紫鹃担忧。
“如果我发生了一些事,若被旁人知道了,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活不成。你是否愿意让他人知道?”黛玉郑重告诉紫鹃。
紫鹃见黛玉神色严肃,安慰说:“姑娘,你放心,没有姑娘的吩咐,奴婢以后不会随意进入房间,也不会让雪雁她们进入,至于原因,姑娘怎么时候愿意说就是了。”
说着紫鹃紧紧握住黛玉的手,轻声说:“姑娘,奴婢只是害怕……”
黛玉打断她:“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法兰西的经历让她有种命运可以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几个月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从鸿胪寺送出来的信件到达哪里。但若能到路易十六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手上,她在东方的境遇会好许多。
打发走紫鹃后,黛玉关好窗,命紫鹃在房间门口看着,才把西奥多从床底下拉出来。
黛玉让西奥多坐在地上,免得有心人路过窗边看见他。
西奥多揉揉自己乱糟糟的金发,眨了眨那双碧色的眼睛,摊手说:“我没有能和你回去。”
但他淡然一笑的样子让黛玉产生疑心,她问道:“你为何不着急?难道你有办法了吗?”
“我没有办法。”西奥多摇头。
黛玉思考一会,说:“或许是我们的方式不对,我慢慢摸索,总会想到办法。”
“我可以把东西带到法兰西。”黛玉努力回忆她之前的行为,“是因为我把东西放在床上,那些东西就能和我一起过去。”
说完她面上飞红,下了个结论:“你要和我一起躺在床上,才能把你送过去。”
西奥多忙摆手,他知道自己若上了黛玉的床,那可是个大逆不道的事情,哪有未婚男女子共处一张床。
黛玉撇他一眼,说:“你想多了,我肯定不会让你睡在我床上,我会找个柜子放在床上,然后你爬进去。”
西奥多感激地点点头。
对黛玉来说,拿个柜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让紫鹃去跟王熙凤说,自己的书柜已经装满,让人再到外头去定制个不大也不小的柜子。
因为在测绘地图时,黛玉学到不少的知识,因此她特意粗略画出尺寸。让紫鹃拿去了。
西奥多还可怜巴巴卧在床底下,没有人的时候才能悄悄出来活动。
至于食物,黛玉是不可能替西奥多要他的那份,幸而黛玉吃得也不算多,再加上有专门赏给下人的点心,黛玉便给了西奥多。
西奥多吃着这些点心,他想着这点心和西方那些软趴趴的布丁或干硬的面包相比,手中的东方甜点要好吃上几倍。
当然也有可能是太饿的缘故。
潇湘馆里藏了个这么大活人,黛玉自然是坐不住,虽心神不宁,但面上仍是镇定。
在紫鹃命下人去取书柜时,黛玉让西奥多起身活动活动一下,免得闪到他的腰。
“这里就是东方国度吧。”西奥多对黛玉笑道,“果然我的认知没错,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欧洲人。”
黛玉望向窗外,这时潇湘馆里的人都在午休,没有人会注意黛玉的房间,更何况潇湘馆本来就很少有下人踏足,所以她现在能暂时放下心把西奥多放出来。
“等熬到晚上,你就可以回去了。”黛玉告诉西奥多,“从此以后,你就当你没有来过这里。”
西奥多微笑不语。
黛玉心中纳罕,平常人若一夜时间到了另一个国度,第一时间都会六神无主,或惊慌失措。
但从眼前的西奥多的表现来看,虽说不上习以为常,但却十分淡定。若不是西奥多表现出对东方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黛玉甚至以为他来过这里。
“这里可真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西奥多摸了摸古色古香的桌椅,不由感慨。
适才他听见紫鹃一口一口奴婢叫着自己,再加上黛玉先前对他说什么被发现就打死的话,他对黛玉的遭遇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林黛玉没有说话,她从法兰西认识到启蒙运动,知道人生来就是自由和平等的。
但她没办法改变这个处境,至少目前是这样。如果她让紫鹃直呼自己的名字,恐怕紫鹃就被王夫人等人以不敬为由撵出园子。
见黛玉神色有些暗伤,西奥多忙转移话题,从口袋拿出灯泡,笑说:“腓特烈大帝邀请我参加晚宴,目的是在舞会后向大家展示我的新发明。”
说着他点亮手中灯泡,虽然在白日,黛玉也能想象出灯泡在夜间会有多么明亮。
“我想你这儿应该也需要灯泡。”西奥多指了指黛玉房间内的书柜,上面摆满了书。
林黛玉微笑点头,说:“比起这灯泡,我更需要你手中的那个武器,我好奇你是怎么放倒小费里德里希的。”
因为她需要件小巧的东西来防身,虽然黛玉有枪,但对她来说还是危险了些。而在昨晚,她亲眼看见西奥多把小费里德里希弄倒在地。
西奥多坏笑说:“没想到你也这么坏。我不过只是借了点电流的帮忙。”
“我不会白白给你。”西奥多卖起关子,解释:“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除非你要从最基础的原理开始学起,这样才能保证你使用时的安全。”
“当然可以。”黛玉答应。
自从到法兰西后,黛玉的求知欲日渐提升,因为她不再困于园子里的小天地,也不会有人要她必须做针线,或禁止她看这看那。
整个世界的大门都向她打开。她为何不通过学习来增长见识。
西奥多朝她举起灯泡,说:“就从这里开始。”
他走到桌旁,想拿起笔写下灯泡相关的物理数学公式,但看着一桌的毛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黛玉上前替他研好磨,浅笑说:“看来有人得先学会用毛笔写字。”
看着西奥多局促不安的样子,黛玉想到那会,她刚来法兰西的乡村学校写字时,因为不会用羽毛笔写字被特蕾莎狠狠嘲笑一顿。
但比起毛笔字,羽毛笔更容易上手。
黛玉知道西奥多的困难,干脆让他口述,自己亲自写下。但西奥多摇头说:“这里面的公式,我得自己亲自写出来才好。”
在黛玉铺开纸时,西奥多忍不住赞叹这纸张的质量:“哦,这是张多么完美的纸,如果能写上公式就更加完美了。”
此时在欧洲,造纸术远没有像东方那么发达,所以制作出来的纸自然比不上黛玉潇湘馆里的上等纸。
只见西奥多笨拙地使用毛笔,把桌面上弄得墨水到处都是,最后他还是放弃这毛笔的使用,并愤愤不平道:“钢笔比这什么毛笔简单多了。”
“钢笔?”黛玉头一次听说这类型的笔,好奇问道。
西奥多解释:“钢笔,笔杆中可以灌注墨水,笔杆上部有个小孔,使用时这关闭的小孔会打开,就可以写出字。”
他一面皱眉,一面指着桌上的各种石墨,说:“有了钢笔,根本就不会那么麻烦。”
林黛玉看见西奥多一本正经地生气的样子,感觉十分好笑。
“好了,这位小姐。”西奥多话题一转,“我记得我给你过手稿,上面也写了不少公式,你认识上面的公式就足够了。”
黛玉点头,随后又问他:“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知识的?”
西奥多笑答:“我是自学成才。”
在入夜前,王熙凤派人把柜子送来,黛玉让西奥多搬到床上,然后入睡时钻进去。
西奥多虽然身材高挺,但他不过只是个少年而已,还是能勉强进入。
……
黛玉睁开眼,回到柏林,但身边仍是空荡荡,床上的柜子并没有跟来。
她推开房门,正好看见夏落特公主上前紧紧拥抱,说:“亲爱的,你没事就好。”
“西奥多怎么样了?”黛玉脱口而出。眼下她没法考虑其他的事,她必须要确认西奥多是否跟着回来。
潇湘馆只能藏男人一时,藏不了一辈子。
“西奥多?我们这里可没有叫做西奥多的人。”夏落特掩嘴偷笑。
黛玉只听见头嗡的一声。
“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他叫法拉第,自从落水后至今昏迷未醒。”夏落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