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窑复烧仪式的前一晚,阮梨和霍砚舟一起抵达苏市。
翌日,霍砚舟去恒远的苏市分公司处理工作,阮梨先行开车去往青溪镇,她受邀参加下午的复烧点火仪式,需要提前去配合彩排。
自从恒远抛出“非遗文化城”的概念,青溪这座苏南小镇就忽然火了起来,日常的客流量是平时的三到五倍。有些是慕名而来,想看看这座“东方迪士尼”的原型,有些则担心日后被过度开发而破坏了原汁原味的古镇风貌,来提前打卡。
因此即便没有特别宣传,古窑复烧仪式的现场还是人山人海,喧闹鼎沸。
阮梨还在活动现场看到了“茶述”的展销位,听霍砚舟说恒远已经和亚升达成了长期的战略合作,在未来的非遗文化城项目中,恒远将大规模植入亚升旗下的饮品,而亚升将继续以“茶述”系列为核心,扩大东方茶的家族。
这是阮梨乐意看到的双赢。
“小阮老师。”县文保局的老师特意来接阮梨过去,手上拿着两瓶茶述的绿茶饮料,“来,喝这个,清凉解暑,茶味正,也不甜。”
阮梨笑着接过,又问起今天复烧仪式的各项细节。
下午六点十八分,复烧点火仪式正式开始。
烧窑把桩师傅举着熊熊火把自小镇的东街口入,绕古窑一周。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风俗,祈求烧窑开窑诸事平顺。
今天复烧的这座古窑始建于北宋年间,距今已有千年历史。它的复烧,是青溪瓷传统技艺再度复兴的开始。
阮梨和文保局的老师,还有小镇上几代以烧瓷为生的师傅是这场复烧仪式的点火嘉宾。不多时,把桩师傅列队而来,阮梨从师傅手中接过火把,明灭火光映亮她皎如月光的面庞。
这是她独立参与的第一个外派项目,能被大家认可,成为这场复烧仪式的嘉宾,于阮梨而言有深刻且特别的意义。
咚——咚——
沉沉的撞钟声响起,五根火把被齐齐置入窑内,一瞬间燃起熊熊火光。
复烧成功了!
不远处,霍砚舟和一个略微年长的男人站在一处,此人正是苏省的一方父母官。
两人没有打扰活动的主办方,甚至连刘宗山都不知道霍砚舟和魏书记也在古窑复烧的现场。
霍砚舟的视线一瞬不瞬,一直赤.裸直白地凝在阮梨身上。
魏书记也看过去,“我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深,上一次考察青溪镇的时候她那番话说得动容,有见地,也有思考。”
他不住点头,又评价道:“后生可畏啊。”
一如此时此刻,女孩子乌润的眼底映着火光,似心有锦绣,胸怀丘壑。
魏书记忍不住打趣,“虽然是很优秀的女孩子,你这是不是……嗯?收一收。”
他提醒霍砚舟,收一收自己的视线,太直白了,不合适。
霍砚舟垂眼,眸底氤氲万千柔情,半晌唇角牵起一点笑,“这是我太太。”
魏书记微讶,“原来如此,恭喜啊。”
*
复烧仪式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阮梨和文保局的老师道别,从古窑的办公区出来,就看到茶述的展位旁有个中年男人在大声叫嚷。
“你们这个茶是酸的!我打开就觉得味道不对,你们居然卖酸了臭了的东西给老百姓!还标榜什么良心和品质,呸——你们恶心谁呢!”
展位的促销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见状有些慌神,“不可能的,我们家从来没有卖过酸的饮料,您是不是不小心混了其他有酸味的东西进去?”
“你什么意思?想说我故意栽赃吗?我这是要喝进嘴巴里的东西,我能混什么东西进去?我不要命了吗?”
“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发生了什么事?”阮梨走上前,清润的眸光看向大声叫嚷的男人时敛着锐利。
“我买了你们家的……”
“是这瓶饮料吗?”阮梨打断男人的话,直接从对方手中拿过那瓶被说是变了质的饮料,拧好瓶盖,交给身后的女孩子,“东西收好,等下就送去做检验。”
一听要送检,男人眼神闪躲,又大声道:“你是谁?这儿的负责人吗,我跟你们说……”
“这是最有效且公正的方法,送去检测,由第三方出具报告确认饮料的成分以及变酸的原因。如果是产品的问题,我们会按规定赔偿,但如果不是——”阮梨微顿,视线掠向男人后方的角落处,“那位戴黑色渔夫帽的大哥,麻烦您把一直拍摄的视频也同步一份给我,到时候我作为证据一起提交。”
围观的人齐齐望过去,角落里的男人手一抖,手机差点落在地上。
“我看您已经拍了好一会儿,想必是个热心肠的,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阮梨说这话的时候,看到了渔夫帽男人身后站着的陈叔,霍砚舟来了?
渔夫帽显然有些心虚,“你……你瞎说什么,我就是路过。”
阮梨弯着笑,再开口时底气比方才更足了。
方才足,是因为她确信亚升的品质,十几年来,亚升旗下的所有品牌没有收到过一起消费者投诉。
现在更足,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底气”来了,霍砚舟在这里。
“你是不是路过,等下我们调取监控,一目了然。”
渔夫帽见势不妙,作势就要跑,却蓦地被按住肩膀。一个穿着中式对襟唐装的老者肃着一张脸,“小伙子,我不太认路,麻烦你给我指指。”
阮梨垂眼想笑,也不知道陈叔知不知道自己这样木着脸请人帮忙……瞧着着实有点吓人。
片刻,负责今天展销活动的经理赶了过来,阮梨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细致地说了一遍,又把那瓶饮料交给对方。
经理感激不尽,“不过……说句冒昧的话,我怎么总觉得您……有点眼熟?”
阮梨弯眼,“可能是因为我也是喝茶述长大的吧。”
经理:“……?”
阮梨没再多停留,她想要去找霍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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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霍砚舟的电话一直没人接,阮梨又去找陈叔的联系方式,正低着头,前方隔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响起熟悉的女声。
“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对方家下这样的狠手,就不怕将来遭报应吗?”
竟然是方依。
阮梨没想到方依会在这里,但看这个样子,方才展位的那出闹剧多半和方依脱不了干系。
霍砚舟开口,声线里尽是讥诮,“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就算你不怕,你的父母妻儿呢?你就不怕自己缺德事做尽,报应在他们身上吗?”
“你说的缺德事做尽是什么?”阮梨蓦地开口,声线冷厉。
她绕过商务车,一贯乌软的眸子里封了霜色,鲜少的动怒。
“是他收购方联又拆分转卖让你们方家三代人的心血付诸东流吗?那你们算计亚升,设计我父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没有担心坏事做尽会累及父母妻儿?还有你们方家为了抢生意在东南亚做的那些肮脏勾当,需要我在这里桩桩件件列举出来吗?”
方依晃神一霎,大约是没想到看着这么柔软的女孩子也会有如此的攻击性。但她很快就稳下心神,“阮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阮梨唇角微勾,“反正方联已经没有了。”
“你——”
打蛇七寸,阮梨一句话就戳在了方依的伤疤上,可她却不打算就此住口,方依那样诅咒霍砚舟,这口恶气她一定要为霍砚舟撒出来。
“方一小姐既然这么喜欢我们中国的文化,那我再送你两句我们中国的古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
方依抿着唇银牙暗咬,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指尖几乎要陷进皮肉里。
“你以为霍砚舟就是真的爱你吗?我告诉你,他娶你不过就是为了得到你们家的公司,你猜我为什么会来京北,又为什么和霍明朗一起出现在机场?”
“你想说这一切都是霍砚舟安排的吗?”阮梨微微歪头,“那我真的要谢谢你,你让我知道我的丈夫为了娶到我用了多少心思和算计。”
“你不介意吗?”方依拧眉。
“我爱他,他算计我,我乐意之至!”
话落,阮梨转身牵起霍砚舟的手,拉着他一起离开。
直到上了车,阮梨都还没有从方才的愤怒中抽脱出来,她凝白的脸颊微红,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
霍砚舟始终一言未发,任由阮梨带着他上车,在阮梨胸口不停起伏的时候还贴心地递来了水。
“气死我了,她怎么可以那样说你。”阮梨灌下几口水,才微微缓解了干燥的口舌,她从来都不喜欢和人口角争执,今天是真的被方依的话逼急了。
“你怎么还笑?”
霍砚舟是真的在笑,隔着一道薄薄的金边镜片
,他深湛眼底凝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第一次被人这样护着,难道还不许我高兴一会儿?”
阮梨哑然,手被霍砚舟覆上。
听霍砚舟说“第一次”,阮梨又有些心疼,这些年身处那样的高位,所有人都在求霍砚舟的庇护,唯独他自己,从来都没人护着。
阮梨挽上霍砚舟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以后我都护着你,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狠狠欺负回去。”
霍砚舟轻笑。
“你笑什么?不相信我的战斗力?”阮梨又直起身,很认真道,“我只是不喜欢和人争执,并不代表我好欺负。”
“嗯,已经亲眼目睹了霍太太的战斗力。”霍砚舟微顿,“出乎意料,实力惊人。”
“……”阮梨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这在她一十五年的人生里也算是极少有的时刻了。
“霍砚舟,我不接受任何人那样说你。今天不管是谁,我都敢将一模一样的话回给他。他们说你在商场上手段狠厉,不近人情,但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一旦你真的要下狠手,那肯定是对方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阮梨坚信,她爱的人,内心从来都是柔软且清正的。
霍砚舟定定看向身边的女孩子,这好像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行事风格做出这样的理解。
“这算不算是一种偏爱?”
“嗯?”
“明目张胆的偏袒,不讲道理的信任。”
阮梨眨了眨眼睛,挽着霍砚舟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笑我,觉得……我傻乎乎的。”
“我只会觉得——”霍砚舟抬手,用指背轻轻蹭阮梨软白的脸颊,“我是真的在被你爱着。”
“笙笙。”
“嗯。”
“再说一遍。”
阮梨不解,眨眨眼,“说什么?”
“你刚才和方依说的话。”
“我说了那么多……”
“最后一句。”
阮梨茫然一瞬,想到她和方依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爱他,他算计我,我乐意之至。
白皙脸颊上的红晕倏然变得更深,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生气。
霍砚舟将阮梨揽在身边,下巴轻轻擦过她的发顶,“我想听笙笙再说一遍。”
安静的车子里,阮梨细白的指尖捏着霍砚舟身前的衬衫扣子。
刚才情绪激动,说出来的话根本没有经过琢磨和细想,现在再让她说一遍……一旦正式起来,阮梨就有点紧张。
半晌,阮梨还是小声开口,“霍砚舟。”
“嗯。”
“我……爱你。”阮梨摩挲着圆白的小扣子,“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