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从哪里传出去的,第二日刘佳氏前晚争宠未遂的事很快便在后院传开了,不少人都在明里暗里看她笑话。
翠柳在外探听完消息,回来屁颠颠地讲给安清听:“听说东配殿内又摔碎了不少东西,哼,活该,她这就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清瞥了她一眼,看到这丫头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狐疑道:“这不会是你传出去的吧?”
“奴婢才没有!”翠柳大呼冤枉,“您昨日特地交代了我们,在这宫里要少说少做,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奴婢可没这胆子。”
安清一想也是,翠柳平时虽大大咧咧的,但向来听她的话,紫苏就更不用说了。
“肯定是她们自个那院的人嘴不牢靠,和咱们可没关系。”翠柳道。
安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昨晚她身边就带了紫苏和翠柳两人,胤祺身边则跟着的是他的贴身太监马祥,他那边的人肯定也不会多这个事。
那这问题就只有出在刘佳氏自个院里,不过,这和安清便没什么关系了。
她昨日不让翠柳她们多事,并不是她多善良大度,而是她深知,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这宫里,凡事只要做了便多少会留下些马脚,她又何必平白给人留下把柄,多不值当的。
再说了,这宫斗宅斗的瞧个乐子还行,但安清从不打算把自个深陷其中,她的人生可还有更多有意思的事呢。
比如,给西暖阁游廊前那一排花盆里的西瓜苗移栽的事。
说起来时间过得也真快,距离给西瓜育苗那日转眼已经过去半个来月了,当日播种后第三日种子便发了芽,这会的瓜苗已经长出了五六片真叶,再过几日便可以定植移栽了。
西瓜是葫芦科,属一年生蔓生藤本植物,喜阳湿,需要充足的阳光和水分才能生长茁壮,所以要尤其注意加强肥水管理,更要做好病虫害防治。
这些种种,则都是从育苗期就要开始注意的,一直延续至果子成熟,要贯穿整个种植的全过程。
就像在把瓜苗移栽之前,安清还要进行很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把这块地再深翻一下才好。
虽说之前小喜子已经翻了地,但她瞧着还是太浅,还得再深上一些。
这深翻土地的好处就多了,不仅能清除杂草,还能改善土壤、加深耕层、消灭病虫害,特别是古代没有农药的情况下,这一步就显得尤为重要。
小喜子办事麻利,安清那日交代他去找些铁铲和小锄头,他第二日便找了回来,只是她碍于初来乍到才迟迟没有动作,现下时机也算是合适了。
安清回屋换了身轻便些的衣裳,亲自拿着锄头翻地。
“福晋,还是让奴才来吧。”小喜子看安清竟然亲自下地干活,忙惶恐地上前说道。
安清摆了摆手,“没事,大家一起干的快些。”
她那瓜苗眼瞅着已经到移栽的时候,木箱里的条件毕竟有限,还是早一日种到地里才更安心。
再说了,这翻地也有讲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好的。
翠柳把还欲再劝的小喜子拉到一旁,“福晋喜欢干这个,你以后就习惯了,来吧,我教你怎么翻地。”
安清也没管他们,翠柳她们几个一直跟在安清身边,在种地一事上虽不算精通,但耳濡目染下,如何翻地还是学会了的。
这土壤翻耕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再整地作畦。
而作畦的目的,在于改善排灌条件、控制土壤含水量,同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土壤温度,促进植株正常生长。
畦的方向也是有讲究的,直接就会影响着作物接受的光照强度、热度和水分等等,畦还细分为不同的形式,常见的畦有平畦、低畦、高畦和垄。
按种植时间来算,安清这已经是中晚熟的瓜了,生长后期为雨季,则需将畦做成平畦,其优点是既方便灌溉也方便排水。
若是早熟瓜,生长后期降雨小、雨量少,应做成低畦或波浪式平畦,这种畦面形式有利于生长前期保持土壤水分,也便于果实膨大期的灌溉。
待地整完后,今日的最后一步便是要施基肥了。
古代虽没有化肥,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却也是不容小觑的,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农业实践的深化,很多农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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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作物施用的肥料也出现很多种类,有粪肥、饼肥、渣肥等等。
拜上辈子大家对‘纯天然无公害’食物热衷的福,安清当初在学校期间还专门研究过这一课题,对这一块倒算是颇有心得。
按理说,施基肥自然是粪肥最佳,只是毕竟在宫中,安清不好太出格,若是她院里搞得臭气熏天的,确实是不像话。
于是,她让小喜子从花房那边要来了一些草木灰。
草木灰是一种古老且重要的农业肥料,由腐烂的植物或者腐烂植物燃烧后所得。
草木灰其实是一种碱性的肥料,含有碳酸钾和氧化钙,不仅可以提供养分,还可以预防农作物的病害,提高农作物的抗病能力。
安清带着几人在土壤表面撒上一层草木灰后,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最近瞧着日头还不错,晾晒个两三日就可以移栽定植。
小喜子很懵地跟着干了全程,听着安清不时给翠柳她们解释上两句,他整个人最后只剩下肃然起敬。
不是对安清福晋这个身份,而是单单对她这个人。
“说起来,奴才小时候也跟着家里人一起种过地的,却从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小喜子颇为感慨道。
安清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会翻整好的土地,由心觉得踏实。
从古至今,种田都不是一项简单的活计,也从来不是你丢一粒种子进土里就能收成的,土壤、温度、肥水等等,但凡一点不留意,都有可能使你颗粒无收。
在种田这事上,安清一向自认为有耐心,但自从来到这里,结识了一些这个时代的农人,她才发现自己差远了。
不因旁的,只因在这里,土地就是老百姓的命,更是他们全家赖以生存的根本!
不过,小喜子不清楚种地上的这些事,并不代表当下的耕种技术不行,相反的,这时期的精耕细作水平已经达到了历史空前的高度。
在科尔沁的时候,安清认识了一些从关内逃荒来的老农人,在辈辈口中相传的过程中,劳动人民用苦难、聪明、勤劳总结了许多很宝贵的经验。
只不过这些经验有一定的人员局限和地域性,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也缺乏系统的支撑。
“小喜子,你老家哪里的,”安清随口问道,“为何入的宫?”
既然家里有地有亲人,又怎么会进宫当太监呢。
这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可不一样,宫女是内务府选秀进来,到了一定的年岁还可以出宫,太监则不同,但凡有条活路谁又会愿意走这一条路。
小喜子回道:“回福晋,奴才老家是河南的,家里本来也有几亩薄田,但前些年家乡遭了连年旱灾,颗粒无收,一家六口最后只剩下奴才侥幸活了下来,这才入了宫。”
小喜子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自知在主子面前失了态,连忙请罪退了下去。
安清默默叹了口气,和她料想的差不多。
这个时代的农民有多苦,以前在学农业史时也有所了解,但真的来到这里后,她才算是有了切切实实的体会。
在没有现代技术的良种培育、化肥和农药的加持,古代人民种田就辛苦多了。
不得不承认,在现代,农药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包括安清学的那些农学课本上,在面对一些具体农作物病虫害的问题时,解决方法都是简单明了的各农药配比。
而古代的农人,却只能靠防,一旦出现病虫害问题,基本都很难治。
轻则出现减产减收,重则颗粒无收!
因此,农民的抗风险能力也是最差的。
同时,产量方面和现代更是没法子比,这时的亩产量真的很低,即便是南方土地肥沃的良田,在风调雨顺、连作多熟的情况下,整年的亩产量也只能到2.5~3石,也是约为400斤左右。
然后,还要再除去赋税,普通人家所拥有的土地本就有限,每年所剩的粮食基本也就只能够一家人省吃俭用活下来的,根本没办法结余。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遇上了重大天灾,就像小喜子家那样,一家子根本抗不下来。
农民苦,自古至今都不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