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时候,原墨曾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怎样的人组建家庭,他想不出来会和谁组建家庭,但是他知道,那人绝对不会是他妈那样的
纤弱、易碎、柔软,像是橱柜里放着的精美的瓷器,只能在最完美最精致的环境下生存,微微一个碰触便会让她破碎
再大一点了,看着同龄人恋爱交友,他也会想自己以后会怎么谈恋爱,他想过各种各样的自己,却是一直坚定地认为,肯定是和他爸截然不同的
炙热、冲动、偏执、轰轰烈烈,却又昙花一现,转眼只留下凄美的枯萎
他父母的爱情,在那个年代开始得轰轰烈烈
留洋归来的大少爷,柔弱精致的商户千金,阁楼的意外一瞥,仿若所有美好故事的开端,如果这个留洋少爷没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的话
两个自以为突破世俗的陷入爱情的年轻人开始她们轰轰烈烈的爱情,突破家庭阻挠、突破世俗眼光、突破贫穷的陷阱,她们一如既往,他们的爱情像是加了糖的蜂蜜,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他爱她,他保护她,他将她放在玻璃瓶中、他让她一尘不染、他让她高挂在阁楼之中,让她的生活只有他,让她把他当成了所有、让成了唯一,甚至成了维持自己的养分
也因此,在这个所有出现了瑕疵的时候,她便由内而外的裂开,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再也捡不回来,最后带着如同鲜花般枯萎的心,葬入了大海之中
在生命的最后之际,她总算意识到了,她也可以去外面看看,她想随着洋流看看世界,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那困恼自己的阁楼,却在最后为了爱情永远悬挂在阁楼之上
她们的爱情开始得轰轰烈烈,她们经过了所有人都考验,最终拜倒在了岁月之中,她们躲过了柴米油盐的折磨,却想不到,那最初的怦然心动,也会在有一天,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
把她的骨灰撒入大海之后,原墨挨了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揍,足足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但是他从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当时还是太赶了,他应该找一个洋流范围最广、四周最漂亮的地方的
因为这段经历,原墨长成了和他爸截然不同的性子,他温和他内敛他宽容他低调,就算面对喜欢的人的质疑否定,他第一反应也是
是他的错
是他过于突兀了,也是他没有给他安全感
看上去和父亲截然不同的性子,或许其中又有几分躲不开的特点
原墨没有选择避让,难得的,他身上儒雅消散几分,带上来几分攻略性,他往前一步,低头看着心上人
“今天打饭的时候,你冲着前面那人笑得很开心,你还给他多打了一点菜,还提醒他衣服坏了,我有点吃醋”
这不,立马就话被动为主动了,阮丹青刚才营造出来的氛围立马消散,她咬了咬唇,忍不住后退一步,莫名有些心虚气短,但是
“我本来就负责打饭,多点少点有什么区别?”
“有,你给他多打了,还给我少打了,只有平时都一半”原墨嘴角噙着儒雅的笑,身上的压迫感却是重了几分,脸上满是笃定
“甚至还专门绕开了那块大的鸡蛋”
这眼神这么利干什么?
“我后面不是给你补上了吗?”阮丹青恼,第一次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小气什么叫斤斤计较
“那不一样,你补上是被迫的,给别人多打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我肯定有哪里惹到你了”原墨逻辑那是非常流畅的,这种时候不忘加重自己的无辜
“虽然说我好几天没有过来了”
所以就说他无辜不无辜?
那是肯定不无辜的
阮丹青看着面上依旧温文尔雅但是实则步步紧逼的原墨,只觉得自己以前眼睛可能是被什么蒙住了眼睛,要不然,她怎么丝毫没看出这个人表皮下藏着的强势呢?
这会儿她被逼迫着,很是恼羞,不是很想和这人说话,想要直接离开,这人微微一侧身子就挡住了她的去路,也更是贴近,让阮丹青有种被他拥入怀中的错觉,四周哪哪都是这人气息的感觉,感觉到了几分窒息感
“让开,我要回去工作了”
阮丹青柳眉轻蹙,轻咬薄唇,眼中溢出几分恼怒,像是被冒犯戏弄的小白猫,想要给人挠一抓,又矜贵地把持着风度
“你不知道怎么说,那我来帮你说?”
原墨紧张繁杂的心绪在交谈中逐渐淡去,那颗急躁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挠,酥酥痒痒的,让他都想伸手去捏住面前纤细的小手,让她想打就打吧
不过现在还不行,先忍一忍吧
“是因为,苏易吗?”原墨脸上闪过尴尬也闪过诡异,深吸一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她当初到军区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因为从小过得不好,看着说是十岁的也不为过,在我看来就是个孩子”
“我偶然碰到过几次她在外面看书,帮着讲了几个题,发现她在理科上极具天赋,就找了妇联让她去上学,后面几年陆陆续续也帮她讲解过问题,她勉强也能称得上是我的学生,但是也只是学生”
“那几年研究所也才刚刚建立起来,不像现在有一定的基础了,我们每个人都很忙,很多时候大半夜才回家,然后天不见亮回到所里,甚至有时候直接在所里桌子上困一会儿……”
听着原墨在这里说着那些年艰苦的环境、说着忙得昏天黑地的事业,阮丹青却莫名有些走神
她很难诉说这种感觉,他以前来来去去的,她其实除了知道他长得好人厉害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实感。
但是现在听着他在这里说着那些年的经历,她莫名的,就觉得这个人其实站得很远,和她还有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什么留学什么研究什么武器什么国家关系
她都不太知道,她就只知道种子什么时候种、锅里放什么料、孩子该怎么哄,就连书本,很多书里很多字她其实都认不到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原墨,觉得他说的东西她听得懂,又有些听不懂,手指掐着衣服的袖子,看着这人衣服上干净得不带一点油点没有多余褶皱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随便低头就能看到的油烟,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甚了
她们其实真的很格格不入啊
她之前有听见宋姐她们说过,这人身上的衣服是外国货,好几百一件,手上的手表看着只是块手表,但是其实能换一打普通手表,是普通工作也就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那种
原墨说完了话,才发现阮丹青其实在走神,他有些无奈,怀疑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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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他微微有些气恼,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阮丹青的脑袋
但是阮丹青没做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了自己站着油烟水渍即便是黑色料子都挡不住的污渍,和原墨那干净整洁不带一点瑕疵的袖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其实,就是天天在厨房里忙碌的服务员一个”阮丹青抿了抿嘴,声音有些生涩,带着缓缓的语气说着
“你可能现在觉得我看到还顺眼,但是久了你就晓得了,我性子闷,也不咋喜欢说话,我也没读过两天书,好多字都看不懂,英文就会说哈喽,也不懂什么研究生博士什么推算转化”
“就算现在我妈认了回来,也不妨碍我还是不会这些,我甚至都说不来普通话,一辈子没去过啥子很远的地方,以后可能也出不去”
原墨没想到会听到她这么说,他想过很多,想过她其实是吃醋,想过她其实是误会,甚至还想过她可能就是不喜欢他,之前就是逼于形势迫不得已展现好感,就是觉得他也合适,现在有机会了,也能自己选择了
但是,她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呢?
“可能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原墨抬起手,让他们两人的手挨得更近,脸上闪过尴尬,但是还是压下尴尬说道
“其实我每次过来这边,都是换了衣服的”
阮丹青猛得抬头,神情很是错愕
“研究所也不像你想到那样干净整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可以带你去转一下,基本上打扫的嬢嬢每次过来,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原墨说着,神情也飘忽了起来
“像我的衣服,基本也是累积一周,等到空了就送到洗衣房里去洗,很少自己洗衣服的。家里的房间也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打扫一次”
这阮丹青更错愕了,错愕中带着怀疑,怀疑里透着嫌弃
她是每天都要打扫卫生的人,衣服更是必须当天洗的,一天都不能拖
“我家里,如果你哪天想去看看的话”原墨斟酌说着,“我提前一天收拾应该勉强能看”
“至于吗?”阮丹青怀疑了起来
“嗯,你如果多了解,多认识几个男同志的话,应该就不会被我给骗到。你现在这样,弄得我有一种骗婚的感觉,丹青同志”原墨有些苦恼
“不过这也说明我这段时间每天带着换洗衣服去研究所,每
次提前一天搭配是有效果的?”
“……”
“你看,这些衣服是很好看吧?但是穿着真的很累人,我最喜欢的还是研究所里的衣服,我有五套,可以轻松穿一星期,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我袜子有三十多双,每次穿了就放到那里,哪天想起了哪天才洗”
“你莫说了”阮丹青忍不住后退一步,再看向这人的目光已经写满了莫挨老子的嫌弃了
“你看,我其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甚至还有点邋遢的普通人而已”原墨摆了摆手,笑得有些苦恼还有无奈
“是很邋遢”阮丹青强调
“你要是想给我增添什么光环的我肯定很高兴的,但是只看到那点东西的话,我就很苦恼了。本来只想让你看到我光鲜的好的一面的,但是好像不太行,不然哪天突然发现我的坏习惯,你直接跑了怎么办?”
原墨无奈地笑了笑,说之前就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这真被嫌弃了,还真有些小忧伤呢,但是
“我觉得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勤快能快漂亮又温柔的阮丹青同志你好,我是专业工作还行但是生活傻瓜的原墨,请问,你愿意接受我正式的追求的吗?”
“接受我正式的、可能会有些烦人、但是又绝对真诚的追求?”
他嘴角重新噙上了笑容,眼中染着笑和期待,伸出了自己的大手,微微的,做了一个绅士礼的动作,风度翩翩又温文尔雅,仿若故事中最诚挚的王子,在邀请属于他的公主,独一无二的、散发着自己光芒的公主
温柔得,让面前的人儿脸颊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红,心里也默默地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飘摇的涟漪
嗯,虽然这个涟漪,现在因为某人的自我揭短而浑浊了一点点,但是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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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丹青磨磨蹭蹭的出来,微微红着脸颊而重新回来,那飘忽的眼神、红红的耳根、轻咬的唇瓣
“哦”王姐和宋姐默契地拉长了声音,不用多说,一切尽在眼中了
“剩下的我来吧”阮丹青红着脸有些扭捏,但是还是爽利地撩起袖子,接过剩下的任务,就是把东西用清水清一遍,很是简单
“行,你来吧,我们两个去蹲个茅斯等下过来”王姐和宋姐也不和她客套,把剩余的工作交给她,然后,就带着一脸的八卦走了
都不用听,阮丹青都能想到这俩人在背后会怎么说她,还真是,又恼又羞,又忍不住红着脸忍耐
好奇怪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心里像是突然住进来一只小兔子一样,一跳一跳的,怎么都淡定不下来
有些不适应,但是又出奇的不讨厌
阮丹青想着原墨说的话,想着他的错愕苦恼又无奈,又忍不住抿起了嘴,偷偷地笑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挂在空中的事情,好像突然就落了下来,能摸得到也挪得动
少女心尖那被偷偷缩回去的萌芽,又悄悄冒出了头,左看看呀又看看,晃晃脑袋晃晃叶,透露出欢快的气息,一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请问,现在还有饭吗?”
出于职业素养,阮丹青立刻站了起来,带着那藏不住的小芽芽染着几分春意走了出来,声音温柔又难言欢快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不过你要是饿了,还有一些中午剩下的蛋炒饭,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一份”
“真的吗?”
听到这,因为事情错过了午饭的年轻姑娘惊喜地抬头看了过来,正想要感谢人呢,也看清了阮丹青的脸
柳叶弯弯、杏眸鹅蛋、温柔似水、眼含春情
恰似那春日盛开的粉白李子花,温柔又清冷,却又是转瞬即逝便湮灭
来人伸出来的手那么一僵,牙齿紧紧咬着,伴随着轻微的颤抖,她手中的铁饭盒重重砸在地上,在空荡而又安静的食堂发出响亮的声音
“叮——”
像极了那日刺骨刀刃砸在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