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沈兰棠几人收到了请帖,按时赴约。
兆京之中,这样那样的名流宴会素来不绝,其中以春秋两季最多,如今到了农历八月,从日子上算也进入秋天了,虽还未到秋高气爽之季,大多数年轻男郎女郎却也能出来了。
今日宴会主人家名为夫人,前朝时,夫人二字只可为有品阶的朝中大员正妻所用,到靖朝,夫人二字可随意民间使用,但前面若有封号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有封有品阶的夫人。
靖封夫人共分四个等级,从高到低分别是雅,淑,恭,宜,这位云雅夫人正是最高品阶的,她是元成帝同胞兄弟妻子,身份上是当今陛下的婶婶,家里曾出过一门三探花,也是自前朝延续下来的名门望族。
这位皇帝婶婶的面子,大家都是要给的,宴会当日,整条街上豪车如云骏马如织,府邸内奴仆手捧青瓷玉盘川流不息。
沈兰棠粗粗放眼一看,满目都是兆京中了不得的贵人。
从身份上说,云雅夫人和谢家远房亲戚,也能扯上关系,纵客人繁多,云雅夫人还是亲自出迎。
“谢家妹妹可算来了,早早就等着了,这位就是新夫人了吧,果然是年轻貌美,妹妹你好福气啊!”
关系太远太复杂,叫都叫不清楚,上了年纪后自恃没人管束,干脆就姐姐妹妹称呼了。
这种仿佛过年时候被家长领着见远房亲戚的场面,乖孩子只要站着家乡身边微笑就行,爸妈叫你喊什么,你就喊什么,于是乎,沈兰棠秉持着好孩子规则,只半含着唇,羞怯矜持地看着对方。
谢夫人笑着道:“人家还是孩子,当然得保养美貌,来,兰棠,这位便是云雅夫人,你得喊她一声堂祖母呢。”
沈兰棠盈盈屈膝行礼:“兰棠见过堂祖母,堂祖母福寿康宁。”
“好,好孩子,我今日忙碌就不多照看你们了,你好好照顾你母亲和婶婶。”
“兰棠知晓。”
云雅夫人果然事情很多,和她们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谢夫人又带兰棠见了不少贵人,一个个都是家世非常,不是家中出过几任宰相内阁的,就是皇亲国戚,弄的沈兰棠头晕眼花,死去的红楼梦突然开始攻击她。
不说她和钱氏了,连谢瑛和谢周氏也晕了。
谢夫人看了好笑:“她们几个就不说了,怎么你都晕了?”
谢周氏狡辩道:“我与夫君常年在地方,好久才回来,有些人忘了实属寻常。”
“你从来都是有理的。”
“好了好了,该见的都见了,其他人与我谢家关系寻常,以后见着了再说,你们玩去吧。”
谢瑛早已迫不及待,道:“那母亲,我有几个小姐妹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谢周氏:“去吧。”
她也转向自己儿媳妇,道:“我跟你随便去转转,跟着嫂嫂应酬实在太多了。”
谢夫人:“就知道打趣我,去吧去吧。”
周氏和儿媳钱氏也潇洒离开,余下沈兰棠,她作为儿媳妇,还真不好意思走开,幸而谢夫人也应酬累了,只取了点吃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
只可惜,这清净时光还没一会呢,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大姐姐,你怎么独自在这啊?”
“大姐姐”这个称呼很是亲昵,沈兰棠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色绫罗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个身着天蓝色对襟襦裙的年轻女子向她们走开,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头。
沈兰棠收回目光,看到谢夫人嘴角一抹嫌弃一闪而过。
作为一个合格的儿媳妇,沈兰棠对婆婆娘家情况也是有些许了解的。
谢夫人母家姓林,谢夫人父亲风流,除妻子外还有三个姨娘,谢夫人是正妻所出,所眼前这个叫她大姐姐的是姨娘的孩子。
别看谢夫人行事雷厉风行,她母亲却有些搞不清楚,叫那些个姨娘登鼻子上眼,谢夫人自小就跟家里姐妹扯头花,幸而因为祖父母偏帮一直占据上风。
后来她嫁入谢家,跟她扯头花的姐妹嫁给了兆京官宦家族陈家,虽不如谢家,但这些年也受提拔一路高升。
她的儿子又娶了翰林学士之女,翰林为正五品,品阶比沈兰棠父亲高,最重要的是翰林向来是皇帝近臣,号称皇帝秘书,可进内阁与皇帝共商天下大事,所以民间还有“宁得罪大理寺卿勿罪翰林学士”的说法,大理寺卿可是最高法院院长,足以见翰林学士有多位高权重,不过当然了,最好是两个都不得罪。
她姐妹觉得自己终于有一事压过了谢夫人,哪能不扬眉吐气,洋洋得意?
沈兰棠想通这一点,在心里啧啧叹道,在家扯头花,出嫁比夫婿,如今连个儿媳妇也要攀比,这兆京贵人的生活压力很大啊。
只见这位陈夫人看向沈兰棠,热情道:“这就是新甥媳妇,看着就是温文秀气,姐姐好福气,两任媳妇都是品貌双全。”
这话听着是在夸赞,其实在讽刺谢夫人命不好,年纪轻轻,儿媳妇就两任了。
不说谢夫人,沈兰棠听着这话都拧了拧眉,心说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不会说可以不说,再看了眼显然被气到的婆婆,她稍思片刻,站了起来。
“姨娘好。”
沈兰棠今天着一身藕粉色,低垂着眉目,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她含羞带怯地开口:
“我在家中就听母亲说起过姨娘,说姨娘慷慨大方不拘小节,要是见到了我这位甥媳妇定会送我大礼,要我好好讨姨娘欢心,姨娘这……啊!”
沈兰棠猛地掩住嘴,一副失言模样。
陈夫人眼角抽了抽,这什么媳妇,一见面就向人要礼物。
谢夫人也看出沈兰棠促狭,跟着道:“今日见面匆忙,想来你姨娘没有准备,待他日你姨娘过来府里,肯定会给你带的。”
这,这还直接讨上了?
沈兰棠小鸡啄米般点头:“儿媳晓得了,那姨娘,甥媳就等你来了。”
陈夫人:“……”
“咳咳。”她假咳了两声引来话题,目光在身后温柔娴静的儿媳妇上一转,将她推了出来。
“蕴晚,快来见过你大姨母,大姐姐,我家蕴晚平日里就爱在家里写写诗作作画,不爱出门交际,这也没办法,谁让她是翰林女儿,家中博学,耳濡目染养成了一个才女性子。”
“你家兰棠平日里都在家做什么,可爱读书?”
陈夫人这是吃准了沈兰棠是小门小户出身,出嫁前也从未有“才女”名声传出,她出嫁前出嫁后受了谢夫人这么多气,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处能赢过她,自然不会放走机会。
然而她才说完,目光得意地转向沈兰棠,却见得沈兰棠不仅没有羞愧胆怯,脸上反而跃跃欲试。
要说沈兰棠小的时候,脑子也转过各种穿越女装逼情节,其中自然包括用无数先人的诗词惊艳全世界的经典剧情,但是她这个人稍微有点薄脸皮,不太好意思主动搞这种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是被动反击,正当防卫!
沈兰棠眼中闪烁激动光芒,李白苏轼杜甫李清照李贺李煜李商隐......上身吧!
“既如此,母亲……”
“要说比试,何必用诗词,前面姑娘们正要打蹴鞠,我看两位夫人也是英姿勃发,神采昂扬,不若一起下场和姐妹们玩耍一局?”
一个蓝衣玉冠的男子缓缓走来。
众人纷纷行礼:“小王爷。”
来的是当今陛下同胞兄弟梁王嫡子。
“各位夫人还请免礼。”
小梁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大靖以武为荣,倡导女子强身健体,方可在危难之际保家卫国,正好今日公主也在,不若让公主见识我们京中贵女勃勃英姿,他日也可禀告陛下。”
好一个小梁王,不只是公主,竟是连陛下都端了出来。
小梁王跟谢瑾年纪相仿,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感情甚笃,自然是不能看着有人欺负他媳妇儿的。
小梁王身份在这,又端出来了公主陛下,陈氏哪能说不,只能诺诺点头。
小梁王见说服了陈氏,他略带着一丝炫耀神色地看向沈兰棠,却见她脸上流过几分遗憾。
???
你遗憾什么,你会吟诗作赋么?
“好吧。”事已如此,沈兰棠也只能放弃自己一鸣惊人的机会,转向另一个沉默的主角:
“蹴鞠便蹴鞠吧,姐姐可会蹴鞠?”
陈夫人听了她的话心中愤怒非常,什么叫“便蹴鞠”吧,难不成你还想比试诗词歌赋?
蹴鞠是京中热门运动,小陈氏倒也会一点,她矜持道:
“略会一些。”
“那就下场热身一番吧。”
沈兰棠对她没有意见,婆婆工具人罢了,还算不上有私仇。
两人由下人领着换着打蹴鞠的专门衣裳,对襟窄袖上衣,下穿裤脚收拢长裤,腰系宽布带,腰间还围着
两片式及膝短裙,贵女们精致,胸前还穿着一件皮革制成的护甲背心。
又因是夏季,额头上还各自绑了一块汗巾,防止汗水滴入眼睛。
这套衣服,男女同款,因收身剪裁,加上皮质背心,很是显得英姿飒爽。
开始时还是完成任务性质,到了赛场上,被一阵扑面而来的风一吹,不禁兴致高昂了起来。她幼时也爱蹴鞠,又因为性格要强,每每都要胜过他人。
只是后来她年纪大了,性格圆滑了,加上“工作”太忙,渐渐放下了蹴鞠,如今久违地站在球场,不由心神一荡。
“这位谢家姐姐,我可不会让你的。”
说话的是当今皇后母家刘家的五小姐,这位五小姐素来刁蛮任性,仗着自己皇后亲侄女身份在兆京飞扬跋扈,如果说世人对沈兰棠一夜飞上枝头的事情分“友好派”,“无所谓派”和“看不惯派”的,那她显然是第三种。
沈兰棠浑不在意,她微微一笑,亲亲热热地说:“刘家妹妹不必客气,姐姐也不会客气的,大家球场各凭本事,输了可不能哭了。”
“哼谁是你妹妹,你等着吧!”
两边甩完狠话,开始了正式比试。
蹴鞠比赛规则。
沈兰棠进球。
“好球!”宝珠在场外呐喊助威。
“这谁家丫鬟啊,这么不懂规矩!”
陈夫人翻了个白眼,谢夫人坐在她身侧的观众席上,微微一笑,满脸祥和慈爱神色地说:
“小姑娘家,活泼些未必不好,再说看球本就图个热闹,总不能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声加油吧。”
“谢夫人说的是,本宫在宫里也时常跟宫人玩耍比试,这球场还要顾及身份,玩也玩不尽兴。”
公主发言,陈夫人只好讪讪笑道:“公主说的是。”
说话间,沈兰棠队伍又进了一球,这回虽不是沈兰棠踢进去的,却也起到了助攻作用。
“再这样下去,这比分就要差两位数了!”
刘五小姐急了,她指着场上几乎没碰到过球的小陈氏,命令道:“你,下去!”
“我?”小陈氏虽然球艺不精,却也是有脾气的,被她这么一指,她当即脸色拉了下去,但想到她的身份,只能强忍着屈辱下了场。
小陈氏下场后,刘小姐换了个异族人上来。靖朝疆域广阔,南至岭南,北达鞍山,西至草原地区,其中西边汉克族尤为强大,那里的男人女人也都体型高大四肢硕长,擅长运动。
这个刘小姐将汉克族人叫上场,也实在是……不能说是违规。
“刘明月,你作弊!”有急性子的姑娘憋不住了。
“怎么了?”刘明月得意洋洋道:“规矩也没说不能让汉克族人上场啊,如今陛下正与汉克族人交好,怎么,你对汉克族人有意见?”
“你……”
“好了好了。”沈兰棠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
“换一个人咱们也不怕,蹴鞠讲究
的是技术。”
“哼。”
众人这才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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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新下场的汉克族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她跑的快,体型又大,迎面冲上来时很是唬人,大家不敢跟她正面对上,转眼间,就被她踢中了两球。
刘明月:“怎么样,是不是要认输了?!”
“哼,作弊的小气鬼!”
那一头,汉克族姑娘又拿到了球,她气势汹汹地朝着对面半场跑过来,原本防她的一个姑娘被她过了几次,心中胆怯正迟疑不决。
“让我来——”
沈兰棠从身旁钻出,一个侧踢一个回扫,将刚还在对面的球给勾了过来,再用肩膀向着队友一传,球瞬间改了进攻方向。
“好,好!”
观众席上众人欢呼。
“这个谢沈氏!”
刘明月气得牙痒痒,对着汉克族人大叫:“快把球抢回来啊!”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巧妙的头球,球正过网中球门。
“做得好,做得好!”
众人与沈兰棠击掌,刘明月:“……你别得意!”
球又开回了几次,比分焦灼,两边都卯足了劲想把对方干下去。
不多时,球到了沈兰棠手上,她用脚灵活颠球,防守她的是刘明月,但见沈兰棠就要将球传出,刘明月“哎呀”一声身体向她一倒,沈兰棠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动身体避开,一只人影从旁出现,夺走了她的球。
刘明月得意地看了眼她。
沈兰棠被气笑了:这么玩是么?
两队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大概是坏事做多了运气会变差,这个球对面没有进,球转了一圈回到汉克族人身上,而防守她的正是沈兰棠。
眼看历史即将重演,刘明月急得大叫:“别让她把球抢走,传球传球!”
许是刘明月嗓门太响,那姑娘身体猛地一凛,一只脚用力往球上一踢,球直接穿过半场,冲着观众席笔直而去。
“啊!”
观众席上众人惊呼,公主身后两个侍女连忙上前护住公主。一个身影从眼前快速飞过,男人轻轻一跃,落地时手上正抓着球。
“蹴球虽好,但不可意气上头。”
他将球扔回场中。
沈兰棠见有人将球挡下,刚松了口气,看清那人容貌后心又提了上来。
“谢瑾?”
来人不是谢瑾又是谁?
“谢瑾?”谢夫人站起身道:“你怎么在这?”
“今日夫人邀请众人,我被调过来维护治安。”
“如此,甚好甚好。”
谢夫人大半个月没见儿子了,能不高兴,她召唤道:“兰棠,过来。”
沈兰棠被这事故一打岔,一腔热血冷静了下来,刘明月将额头汗巾往地上一扔,愤愤道:“不打了!”
不打就不打,反正我赢了。
沈兰棠挑了挑眉,随众人下场,虽然中间有不爽的
时候,但最终还是赢了,沈兰棠扬眉吐气,走到谢瑾跟前:
“郎君怎么在这?”
谢瑾重新解释道:“城中人手不够,今日夫人邀请,就派我过来维护治安。”
沈兰棠想起这几日兰心宝珠在她跟前说得“玄妙观又被砸了”,“好多官兵上去了”的八卦,估计是不少城中治安司的人都上玄妙观了,以至于需要从城外抽调人手。
沈兰棠脑中转动之时,谢瑾也在打量着她,这一身装扮英姿飒爽,加上她方才场上表现,与往常大不相同。
沈兰棠被他看得别扭,正要说话,就听他道:“很好看。”
沈兰棠:啊?
“啊,谢谢。”
“……”沈兰棠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熟稔地展露一个笑颜,柔声道:
“郎君,我先去换衣服。”
“好,去吧。”
沈兰棠简单沐浴更衣后回去,谢夫人和谢瑾果然还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她,见到她回来,数人都望向她,谢夫人笑着起身:
“瑾儿你上回休沐就没回来,今日陪兰棠一会吧。”
其他人也纷纷识趣离场,只余沈谢二人。
沈兰棠感觉这情景就像高中生背着老师谈恋爱,然后被若有同学掩护,心里分外别扭,她心说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首先没有哪个高中生快二十岁了。
她调整了心绪,一双美目盈盈看向谢瑾:“郎君陪我散会步吧。”
谢瑾看了眼女子发红的耳朵,心中有种微妙触感。
“好。”
两人便绕着湖散步。
“上回休沐,母亲来信说你们出去游玩了,去哪了?”
“就是附近山上,城外农庄玩耍了一日。”
“原来如此,这也很好,母亲整日操心家中事物,偶尔出去走走也能娱乐心情。”
“是啊,父亲母亲都很开心。”
“父亲也去了?”谢瑾露出惊讶神色。
“啊,对。”
父亲还是“玩”得最积极最开心的那个呢。
谢瑾见身旁女子嘴角盈出的一抹笑意,心中生出淡淡失落,一家子都去了,唯独自己没去,是为不孝,但转念一想,既然父亲都去了,说明兰棠与父亲母亲相处得恰,思及此,心里又宽松了几分。
“你球打得很好。”
“幼时哥哥常带着我玩耍。”
“汉克族人果真身材高大。”
“……”
两人绕了湖转了半圈,没话讲了,正好有人叫谢瑾,谢瑾低着头温声道:“我稍稍离开片刻。”
沈兰棠都快把能讲的话题讲完了,再走下去她都要挖时下流行发饰出来了,闻言很是松了口气,忙道:“郎君先去忙吧。”
谢瑾随着一人离开,他走后没多久,沈兰棠刚跟她两个丫鬟汇合,一个声音就从旁响起。
“别得意,别以为嫁了个好郎君,就能飞上枝头了!”
这声音(),沈兰棠都不用转头?[((),侧了侧目就看到她,果然是你,刘明月。
刘家原本在京中众多权贵中并不显贵,还是刘家女被先帝看中,当了太子妃又当了皇后后才一跃成为顶级权贵之一,这要你这么说,你们家也是你姑姑嫁了个好老公啊,否则也不至于在公主面前还这么嚣张。
沈兰棠撇了撇她就收回了视线,不吵没意义的架。
刘明月见她无视自己,更是怒上心头。
“只不过是谢家继妻地位不能太高,才让你得了便宜,否则满兆京贵女,哪里有你的份,而且,我告诉你你别太得意,谢瑾心中有喜欢的人的!”
她一说完,沈兰棠果真转向了她。刘明月心中一阵得意,果然,如她这般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子,最是在意夫君情意。
而沈兰棠想的是,谢瑾竟然有喜欢的人,他有这么高级的趣味么?
怀着一丝好奇,沈兰棠问:“哦,那那个人是谁啊?”
刘明月张了张口,又阖上了:“不告诉你,你自己猜!”
哟,小家伙还知道猜测让人挠心挠肺啊,有点东西啊。
被她这么一挑衅,沈兰棠戏瘾也上来了,她做出一副贤淑模样,低眉顺眼地说:
“能嫁给郎君已经是兰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兰棠不在乎郎君心中有谁,我只要知道,从今往后,与郎君举案齐眉的人是我就好了。”
“你——”
沈兰棠“甜蜜”一笑,又安慰道:“妹妹别羡慕,妹妹以后也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谁羡慕了啊!”
“我根本就不羡慕!!”
刘明月见说不过她,气得直跺脚,扭头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沈兰棠啧啧摇头,战斗力太弱了。
不过,她还真猜测起来,谢瑾的心上人会是谁啊,谢瑾那样的性格会喜欢怎么样的人啊,温柔的活泼的或者刁蛮的?
话再说回来,他真有那高级趣味么?
兰心见沈兰棠低头沉思,还以为她真的挂心,劝慰道:
“谢郎君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既然小姐已与他成婚,他就算心中有人,也不会辜负小姐。”
沈兰棠笑:“我知道。”
正说着,沈兰棠脚步蓦地一停,兰心循着她目光望过去:“怎么了,小姐?”
只见两颗杨柳下方,谢瑾与他义弟宋齐站在靠近湖的一侧,二人对面是一位妙龄少女和她的丫鬟,湖水粼粼波光下,少女脸上满是雀跃欢腾的笑意。
沈兰棠认得她,她是和熙郡主,也就是方才那位小梁王的妹妹。
沈兰棠摸了摸下巴,这位和熙郡主如今年芳十七,谢瑾二十四,按古人这早熟的情况,或许两人也能叫,青梅竹马?
沈兰棠还没想出个一二三,谢瑾看到了她,便与和熙郡主说了两句,和熙郡主努了努嘴,脸上露出不满神色,又朝着沈兰棠撇开一眼,却还是离开了。
谢瑾朝她走来
() 。
“内城司的人回来了,我们马上就要换班了。”
“不过再过阵子就是秋祭,这些天我会留在城内训练。”
靖朝每三年举行一次秋祭,由礼部与太常寺共同主持,皇帝祭天之后再进行军队演练验兵,秋种,秋猎等众多活动,林林总总约持续二十日。
沈兰棠听着他的话,难道说……
“那你可能住家里?”她欢喜地问。
谢瑾望着妻子水盈盈的眼眸,歉意道:“我得遵从军规,和众人一同住在军营。”
那就是她一个人睡了?太好了,她还是更喜欢独占一张大床。
沈兰棠识大体地说:“那还是军律重要。”
“你能谅解就好。”
两人又说了会话,宋齐过来叫他,谢瑾只能跟她告别,沈兰棠与谢瑾一同向谢夫人说明了原因,便目送谢瑾带队离开。
他走后不久,沈兰棠又转了会,累了。
不是,这些个看着娇滴滴的贵女们,怎么精力比她还旺盛啊?
沈兰棠向谢夫人告了声罪就先回去了,到家门口时,正好遇到谢恒心腹仆人之一的张由。
经过前段时日的交集,她与张由也混了个面熟,和他打了声招呼正准备回自己院子。
“少夫人,老爷让我带您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您到了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
正好午后无事,都不用换车了,沈兰棠直接带上兰心和宝珠跟着仆人出了门,马车绕了小半个兆京,将她们送到了一处宅子。
这个宅子位置离开中心区域,从外面看起来面积挺大,但走进内里,却并不恢弘,反而显得朴素。
沈兰棠摸不准他那个公公的想法,跟着张由往里走,直到她猛地听到一声长且清凉的嘶鸣,这一声叫声极具穿透力,只听声音就知道其主人必然威武有力。
沈兰棠正想着,一抬头,看到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
这双黑色眼眸仿若一汪泉水,温柔而又深沉,那双眼眸来自一匹黑色的骏马,它的四肢健硕有力,仿佛随时奔腾千里,它的毛发犹如黑色绸缎,柔滑得吸着人的手往上摸,最最重要的,还是那双不断吸引着沈兰棠的眼眸。
梦,梦中情马!!!
沈兰棠惊愕地捂住了嘴。
“老爷听闻少夫人幼时喜欢马,这匹骏马为老爷偶尔所得,尚未认主,不知道少夫人愿不愿意接受。”
沈兰棠震惊地扭头:“这匹马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