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并不像刘虎想象中的那样恐怖。
他甚至看见孙其丽靠在玲纳肩膀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刘虎的脚小心地跨过门槛,看见这一幕之后步子瞬间变大,关了门之后,得意道:“这是欢迎我呢?”
他看见屋里一共三个小媳妇,模样都算俊俏,他的心情顿时更加美妙了,目光开始挑挑拣拣。
一个明丽大方,一个美艳勾人,一个清纯可怜。
就算她们是女鬼,那他刘虎这辈子死在牡丹花下也不算亏,不是吗?
周尔曼喝止住他靠近玲纳的脚步:“你干什么。”
刘虎自诩已经拿捏了玲纳的身份,她一个女鬼,要想在人间栖身,肯定要有所依仗才行。
她的依仗这就来了。
这还不得发展一场香艳的人鬼情缘?
他讪笑:“我和这个妹妹有点缘分,想聊聊而已。”
周尔曼嫌恶道:“她是你同村人的媳妇。”
“云鹤媳妇嘛,我知道,我又不会欺负她。”
周尔曼再次强调:“她都已经怀孕了!说不定马上就会被放回去,你这样不怕别人报复吗!”
这话可吓不到刘虎。
他讥笑着蹲在玲纳身前:“别说怀孕,就算你现在马上生下一个儿子,村长也不会放过你们。”
“任你们是什么牛鬼蛇神,进了姥娘庙之后只有一条路可走,你们啊,死定喽。”
他这一说,玲纳还真感觉肚子里砰砰两下,有个东西跳得很快,像是马上就要破壳而出一样。
【之前吃的东西这么少,现在就要跑出来吗?】
玲纳在背后卷了卷触手,用其中一条来安抚另一条,消除心里的躁动。
外面又进来两个毛头小伙子,打断了刘虎的进程。
“虎哥,神婆已经准备好了,村长要人呢。”那人催,“快点,外面都等着呢。”
刘虎不耐烦地摆手:“知道了,这就来。”
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玲纳,起身,最后再留恋地看了她一眼。
玲纳忽然朝刘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俯身过来。
刘虎大喜,屁颠屁颠凑过去,蹲下,低头。
玲纳贴住他的耳朵,用又低又细的声音,悄悄告诉他:“我不会死,而且呀,我马上就要生了。”
混乱的逻辑,违背常识的话语,让刘虎哈哈大笑。
“就你这个小腰,这么细,还生孩……”在玲纳怪异的眼神中,刘虎伸手去摸,手掌隔着一层袄子放到她的肚皮上。
话只说到一半,他就定在原地。
玲纳好整以暇,什么都没做。
她也没想到刘虎会直接上手,靠近她未成型的怪物胚胎,那股新生的诡异力量。
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玲纳不太懂这个人类。
但玲纳保证,绝对不是她教他这样干的。
这个名叫刘虎的小玩意似乎拥有近距离接触危险事物的天赋,总能精准地找到他身边最接近死亡的炮仗,然后点燃引线。
就好像危险两个字对他来说是一种美味诱饵,他天生就要帮助饥饿的小女孩填饱肚子。
也要迎接一个伟大怪物的降临。
【人类果然都这么好心】
玲纳开始喜欢这个傻东西了,傻是什么味道?她还没尝过,可以试试。
刘虎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当时的可怕景象以一个不可量化的单位重叠,重叠,再重叠,那种极端的恐惧无限叠加,泄闸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玲纳…玲纳……”
他神情变得呆滞起来。
像一个失去生机的玩偶,思维变得迟钝生锈,只会单调地重复“玲纳”两个字。
来催他的人等不及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还在愣神,就喊了句:“虎哥?”
不催不要紧,一催,刘虎像拧紧发条的玩具老鼠一样跳起来,先是大叫,后又转为凄厉的尖叫:
“她要生了!她要生了!叔叔!村长——”
他狂乱地奔出大门,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走,身影消失不见。
出现了,玲纳舒适地眯起双眼。
在刘虎身上,玲纳看见一颗种子正在悄悄萌发,伸出嫩芽,在空气中播撒芳香。
那是怪物诞生之前必不可缺的报喜使者,为宇宙间新生的伟大存在送来祝福之音,在恐慌中创造虔敬,愿意为虚无中的意志献出一切的醒钟。
玲纳把他命名为,荒诞的预告铃。
它意味着玲纳将重新获得力量,迈上新的台阶。
而这片土地都将听见这一喜讯,刘虎会把令人骇然的喜悦传遍整个村子,让所有人在惊慌的声音中分食新生的祝福!
也不知道玲纳之前吞噬的力量,能分裂出多可爱的小怪物。而刘虎又会为它的诞生献上怎样的礼物?
真令人期待呢。
刘虎反常地跑远了,但村长的要求还要继续完成。
玲纳三人被几个小伙子带出门,用板车推着,来到村里唯一一座高台上。
枯麦秆和杂草堆成一排排方形草垛,每八个草垛垒在一起,最中间的圆台是石头做的,上面竖着一根铁杆,看着像屋里栓着玲纳三人的铁柱子。
这里不只有她们三个,圆台另一边还放着一辆推车,上面躺着一具尸体。
见到死去的黄云之后,周尔曼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接受了这难以逃脱的命运。
她艰难地挪动到黄云身边,用温热脸颊触碰黄云冰凉的皮肤,帮助黄云合上眼睛。
她没有停下,又回转过身,背着手在尸体上搜寻片刻,从黄云的袖口里拿到一块牌子,似乎是玉制的,上面还写了字。
不过周尔曼没有空阅读,这件东西就被旁边的三叔抢走。
三叔眼疾手快地把东西揣进怀里,不屑道:“这就是女人,自己都快要死了,还管死人的事,没一点用。”
“总要有个人记得她吧。”周尔曼声音淡淡,像说给自己听的。
如果可以的话,周尔曼想要扬起一把黄土,洒在她死去同伴的身上。但现在,她只能用视线为她默哀,为她们默哀。
刘虎就站在距离高台最近的位置,村长的旁边,他像疯了一样不停念叨:“相信我,这样真的会出事的,真的会出事!”
“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全都活不了……”
“这个村子不安全,叔叔,村长叔叔,听听我说话吧……”
村长早就厌倦了这个侄子的聒噪,招手叫人来:“把刘虎带下去,随便带到哪里都行。”
吩咐完以后,村长又和蔼地往路上招了招手:“黄麻子,来看跳神不?”
跛子微笑抬头,回了一句:“你们忙吧。”
他像一个看电影的人,默默观察着村里的所有动作,然后推着木板车,从所有人的生活中路过。
高台旁围满了人,神婆肩膀上五种靓丽颜色的彩条随风飘荡。
一声高昂的呼喊:
“杀猪宰羊,神婆开坛喽——”
祭典正式开始。
刘虎被拖着两条腿往外走,听见“神婆开坛”之后,他喉咙中咕噜作响,发出绝望的哀嚎:“求你们了,你们注意一下她啊!”
几个弟兄笑得直不起腰:“你不会还要说她会吃人吧?”
刘虎浑身冒虚汗,整个人在恐惧里熬干了,无力地呐喊:“不是,她快生了!真的,你们信我!”
无名的恐怖即将来临,这个村子里谁也逃不掉。
他们怎么不信?他们为什么不信!
荒诞以言语的形式在刘家村散播,空气里飘着微弱的惊惶、不安、焦躁味道,为某个伟大存在的降生发出预告。